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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通红的耳尖。那条金毛哈着热气,兴奋地用头顶他的小腿,他被推得趔趄了一步,“怎么了小饼?不要推我。”女人抬手看了一下表,“咦,到做晚饭的点了,我们要回去了沅沅。”他明显不想回去,急起来,又去牵段既行的手,手心湿润,“不行,我还想玩一会儿,mama,我跟他再玩一会儿好吗?我想。”“嗯,当然可以,不过沅沅要照顾好新朋友哦。”“会的会的,我一定会照顾好的。”他抿着嘴,诚稚的黑眼珠定定地看着段既行。段既行被他热炙的目光一扫,整个人又热了起来,好像忽然患了软骨病,浑身筋骨都变得酥软而扭曲。“我叫段既行。”他握着勺子,看对面的人小口小口地吃着沙冰。“我知道!”他放下勺子,小心翼翼地从乌龟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我有这个。”他把照片翻过来,遮住自己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鹿眼,水光盈盈,浸满了喜悦,“你看!”那是段既行贴在学校光荣榜上的照片,甚至还穿着老式的校服,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上面p了一朵拙劣粗糙的红花,横亘在他的胸前,下面写着期中年级第一段既行几个字,视觉上的震撼可怕到他不想再看第二眼——太傻了。这种丢脸的东西为什么会被他看见?还以这种方式存下来了,他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想把学校炸掉。对面的人就这么宝贝地捧着这张图,看他脸色骤冷,慌乱解释,“我不是偷的,因为,因为我太喜欢了,mama就照了一张,我们自己去印的。”他手足无措,嘴唇张合了好久才说出话来,智力不全的特征明显表露,人都快缩成一团,“对对不起,还给你,还给你好不好?”“不是。”他焦躁难耐,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情绪让他浑身紧绷,“我不是那个意思,没关系,你喜欢就拿着。”他啧了一声,第一次厌恶自己这张表情过少的脸,眉间显出一个浅浅的川字,偏过头去,“你叫什么名字?”男孩顿了一顿,方才的局促一扫而空,“我叫江沅。”他脆生生的,迫不及待告诉段既行自己的名字。段既行抬起头来,看见他弯成豆角的两只眼睛,镶在稚气白糯的脸上,迎着光在笑,细长的眉棱上有粒小小的红痣,秀致逼人。段既行喉头滚动,掩饰地咳了一声,好奇怪——第一次听见他的名字,他就想叫他“沅沅”。第二章段既行从来不知道这个城市的街道是这样庞繁复杂的,像一个巨大的精细的蛛网,托起整个繁华热闹的大都市。江沅像一个最称职的引路人,牵着他走过每一条陌生却又足够新奇的街巷。两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手牵手走在街头其实是有些怪异的,但是段既行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江沅更是连男人和男人不能牵手的意识都没有,两个人坦坦荡荡地从街头走到巷尾。江沅人很瘦,手心却是rou乎乎的,握在手里又小又软,手指却长而有力,摸到指尖有些粗平的硬茧。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江沅的指尖,皮肤和皮肤像蹭出电流,刺得他心头痒酥酥的麻。江沅不上学,段既行问起他每天在家里干什么。江沅几根手指在空中有规律地灵活地按动着,“琴。”他想了想,又解释说,“早上起来弹很久,师父在医院,电话教我,四点可以出来。”他说话总是卡卡顿顿的,因为不怎么会用关联词,所以经常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又灿烂地笑起来,“可以出来和你玩。”他有点自然卷,发丝又细又黑,软蓬蓬的,风吹起来的时候像一朵小小的蒲公英,没蒲公英那么滑稽,却比蒲公英更加可爱。他说的玩就是吃,牵着狗在校门口接到段既行,他们就开始边走边吃,从街这头吃到那头,路上所有好吃的摊位都要试一试。他还一定要抢着付钱,把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乌龟钱包花得只瘪瘪一个,拎在手里可怜极了,还要问他,“好吃吗阿行?”“阿行。”还从没有人这样亲昵地叫他,这两个字都似乎被糖粘在一块儿了,说出来腻乎乎的,甜得人发懵。他回过神来,看着手里辣得人流泪的年糕,“好吃。”江沅照旧牵着狗把他送回家,送到门口后,段既行说,“谢谢沅沅送我回来。”“不用谢。”江沅的嘴难为情地抿成一个小小的尖儿,摇头说,“不用谢的。”他笑笑,又牵起江沅的手,“那现在轮到我送你了。”他不可能让江沅一个人穿过小半个城区回家去,就算带着一条大金毛他也觉得太冒险了。第一次的时候江沅觉得哪里不对,可是段既行说,这就跟送礼物一样,朋友就是你送我我要送你才公平。他被“朋友”两个字迷得七荤八素,根本无暇细想。夏天是热的,夕阳是金色的,少年的体温是灼烫的。江沅的手很少出汗,段既行却不是,他总怕自己的手汗津津的让江沅不舒服,所以经常只让江沅牵着他一根手指头。“明天不能玩,后天你来我家里玩好吗?我请mama给你做蛋饼。”每周都是这样,一到周六江沅就会说不能一起玩了。段既行很早就想问,但又觉得刚认识没多久,那样显得太强势也太急躁,但他现在觉得可以问了,“你明天要去哪?”江沅肚子里完全没有那些弯弯绕绕,他很坦荡,“去医院,看师父。”他有点意料之中,从善如流地问,“我可以陪你去吗?”江沅显出一点慌乱来,似乎有些为难。段既行脸上适时地露出些失落的神色,“不方便吗?我只在外面等你就可以,好吗?”江沅两只手一起在摇,“不是的不是的。”金毛的脖子被他拽来拽去,不满地呜了一声,他眉毛无措地挤着,生怕段既行难过,“要去很久,会无聊。”因为要在那里待很久,我怕你觉得无聊。段既行又笑,“不会无聊,等沅沅我也觉得很高兴。”江沅的眼睛一下变得黑亮,“真的吗?”他脸腮红红,兴奋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只知道笑。段既行弯了眼睛,“嗯。”段既行回到家已经过了七点半,他进门直接上楼了,照顾他的吴妈在下面问他,“少爷,先洗澡再吃饭吧,有个汤还煨着呢。”他的手停在扶杆上,微微垂下头,“你们吃吧,我吃过了。”说完又径直往楼上走。沙袋被重拳击得左右摇晃,湿黏的热汗顺着皮肤滚下来,额前的汗溅进他眼里,激得他闭了一只眼睛。椅子上的手机响起来,他边用毛巾擦着汗边走过去,看见来电提醒上林放的名字。“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