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欢(81-85)
2021年10月29日 八十一.亡羊补牢 陈漾拿过来彦莹的衣服,远远地放在地上,「你自己换上吧。」 他一直后退到卧室的床边,才转过身把脸背过去。 再远的距离似乎都不够安全,陈漾恨不得躲到房间外面,但是他又担心彦莹 情绪激动之下,做出什么傻事。 彦莹彦莹突然尖利地悲鸣了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穿好衣服,我就送你回学校。」陈漾说,仍是别着视线。 彦莹突然一阵风一样冲过来,一头扎在陈漾怀里,张嘴就咬住了他的胳膊。 陈漾被她咬得变了脸色,却不吭一声,「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儿,你也 可以打我。」 这句话刚刚出口,彦莹却松开了嘴,扑倒在旁边的床上,悲伤地抽泣起来, 「陈漾,别以为你到现在还能装成一个正人君子!」 陈漾默默的看着她,「我不是,所以我不值得。」 他的形象,现在看来,对于彦莹一家,都谈不上什么君子;然而如今,他却 顾不上那许多,唯一紧紧揪着他的心的,是他在梁韵眼里的样子。 要是他的小猫发现了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他又要怎么解释,那时,别说是 什么君子,简直就是混蛋了! 所以,这件事,必须到此为止;他和彦莹的关系,必须到此为止;他和彦青 的纠葛,似乎也该到此为止。 陈漾走到客厅,留给彦莹足够的时间平复心情,悄声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手里攥着一瓶打开的矿泉水,看似镇静自若,捏着水瓶的指尖却在微微地发抖。 他的脑子里一时仿佛乱得很,很多回忆混杂在一起,一股脑冒了出来,有和 彦青的过去,有和彦莹的,更多的是,和梁韵的;又忽而一时变得格外空旷冷清 ,纷繁的人脸全部消失,只有一张留下来,眼睛带着自信和好奇,有些不驯、可 偏又有些胆怯,视线碰上他的,里面藏着笑,「主人!」 她说。 陈漾把手里的矿泉水放到一边,起身对渐渐止了哭泣的彦莹说,「莹莹,走 吧。我送你回去,然后,我也要离开了。」 他们走出电梯的时候,彦莹因为神情恍惚,脚下几乎绊了一跤,向后一倒, 便跌进了陈漾怀里。 看着陈漾瞬间身体僵直,连手都不敢抬,彦莹苦笑了一下,自己站直,轻轻 地拿手背抹了一下眼角。 陈漾心里一酸:莹莹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在他心里早已形同亲人。他还在把 她当成当年为了一个棉花糖就眉开眼笑的小姑娘,可没有料到她对自己的企盼, 早就超出了不该超过的界限。真是他做错了吧?他不该跟她走得这么近,忽视了 异性之间天然会产生的一些引力;他不该下意识的要在她身上,寻找彦青的影子 ,才会久久撒不开手,不想放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是他自己带给了彦莹不该有的错觉,所以这次,又是—— 他的错。 多少年来,陈漾一直活在自己「不配快乐」的阴影里。他以为他做的一切努 力,是为了彦莹的幸福,也是为了彦青的弥补,但现在看来,也许是适得其反。 一个不允许自己快乐的人,怎么可能会给别人带来幸福呢? 他以为「独身一人苦度光阴」,是赎罪,是为了内心的平静;而其实,无非 是胆怯身边有人陪伴的生活再遭变故的懦弱行为。 然而遇到了梁韵之后,她似乎带着一股神奇的力量,短短的时间内,就把陈 漾一向的「平静」搅得天翻地覆,他以为自己不会有的情绪波动,竟然再次成了 他的常态。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喜悦,奇怪的是,他竟不反感。 就好像,梁韵把他从内心最隐蔽的角落里,硬拉了出来,重新站在屋檐外面 ,即使知道落雨也不再害怕,因为她让他确信雨后一定会有阳光。 或许,他也该对彦莹做一样的事情,放弃所谓的保护,把真实的天空留给她 自己去探索。 陈漾肯定地对自己说,这次离开以后,他不会再回来找彦莹了。 这样也算是亡羊补牢吧。 她应该开始自己的生活,没有他的影子的生活,读书、演出、交友、恋爱… …属于她的年龄、她的圈子、不需要为别人成为什么既定的形象。 陈漾走在前面,为彦莹拉开了酒店的玻璃大门,等她过来,一起并肩走了出 去。 大厅里,一盆茂盛的绿萝后面,有一个人坐在木质的单人沙发上,一直目不 转睛地看着陈漾和彦莹。 沙发对面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一个精美小巧的点心盒子。 透明的胶盒盖子鼓鼓的,清晰地映着胖嘟嘟的马卡龙。 玫红、杏黄、淡绿、浅咖啡…… 水彩一样赏心悦目。 梁韵起身,走向最近的垃圾桶。 「哗啦——」,漂亮的精致甜点滚进了和烟头、果皮为伍的污秽。 脏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2小时14分钟。 他们一起在上面呆了2小时14分钟。 屏幕上有一条没有发出去的消息,光标还在末尾一闪一闪: 「主人!你猜我在哪儿?」 输入的界面停留在一排笑脸的颜文字上。 梁韵按下了后退键,消息被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八十二.噩梦 陈漾把彦莹送回了学校,临走前,又特地找到她的生活老师,拜托对她多加 照看。医院那边已经有证明开出来,校方也了解她的情况,老师跟陈漾保证,一 定对彦莹有所关照。 一路上,彦莹都安静得反常,陈漾在离开的时候,甚至恍惚在她脸上看到一 丝奇怪的笑容。 他轻轻地甩了甩头,再看过去,她的表情分明冰冷。 可能是自己精神超载负荷,产生了幻觉。 「彦莹,再见。」陈漾说。 或者,再也不见。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兀自地转过身,往反方向走去。 她,现在是讨厌自己了吧?更甚,会恨? 讨厌吧!恨吧! 他自找的。 陈漾嘲笑着他自己,忽然又有一点儿感慨。 没想到,他自认为选择正确的道路竟然走到了这么一个难堪的拐角。 算了,就像人们常说的,这一章节,该翻篇了。 下一页,会是干净的空白,只需要两种颜色就够了,一个是他,一个是梁韵。 陈漾一直觉得若是自己有颜色,会是灰色,冬天的大海,和远天乌云连接的 那种灰色。 而梁韵是青蓝色的小溪,流入大海的瞬间,便把他净化,开始有生机的脉搏。 可是现在,陈漾却仿佛看到,自己在下一章的洁净白纸上,重重地抹了一道 橘色,是太阳的光,然后看着梁韵,慢慢地,在阳光下,绽开玫瑰一样的鲜艳。 没有杂物的干扰。 简单却美丽。 回到酒店,陈漾刚踏进自己的房间,便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双手,之前荒唐的 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让他懊恼。 他立刻胡乱地把所有东西都丢进行李箱,以最快的速度打包完毕,给前台打 了电话退房。 陈漾打算第一时间离开这里,最早的航班或者火车,哪个都行,甚至,租车 开回去,也愿意。 他登机以前,给梁韵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晚上就会到了。 出乎意料的,梁韵说她并不在家。 「法语部出了个急活儿,是跟法盟的合作,把我调过去救场,要出差一两天 吧。」梁韵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过度疲惫的结果。 陈漾的眉心拧了起来:梁韵的业务能力出类拔萃,是不争的事实。虽说是能 者多劳,但听见她劳累的声音,不免让他不爽,更多的还有心疼。 陈漾知道,梁韵以前是英法双修的学位,两种外语都达到了CEFR的C2 水平,加上中文的母语,属于真正的三位一体的语言天才。 做语言这一行的的人,词汇、语法、甚至交际应用,都可以从后天的努力中 获得进步,但是语音语调和语感,却是天生有别的,是一个人自然听力和输出模 仿的天然本领,也就是人们通俗讲的「天赋」。 梁韵在蒙特雷念书和在联合国做实习生的时候,时常得到众人的夸赞,说她 是Native,具有多语服务业最受重视的素质。 这也是闻殊一直觉得她在现在的工作岗位上屈才的原因。 梁韵偶尔跟陈漾提过几句,说她的家人和朋友几乎都希望她做更「高级」的 一些事业,不然似乎就是浪费了她的学历和经验。 陈漾的反应不出所料地让她舒适。他是梁韵身边为数不多的支持她的选择的 人。 陈漾说,「你觉得去做所谓」高级「的工作,是你自己更开心一些,还是你 身边的别人更开心一些?」 梁韵想了想,「应该是别人吧。」 陈漾微笑,「你的生活,凭什么为了让他们开心而改变?别人都高兴,就你 不高兴的事情,不要做;别人都不高兴,就你自己高兴的事情,倒不一定不可以 做。」 梁韵忘不了他说这话时认真却不羁的神情,和她自己内心那么契合的姿态。 她那个时候,就了然,爱上这个男人,是自己不可避免的劫数。 后来陈漾跟她表白,像是做梦一样:她的主人,转眼之间,变成了她的男人。 一连几天,梁韵都在不停反复地确认,看看钟表的指针是否还在走动,偷偷 掐掐自己看疼不疼,甚至学里的样 子,找来个小小的玩具陀罗,旋 转一下,看它会不会停。 突来的喜悦让她的感觉变得不甚真实,每天都像生活在一个粉红泡泡里面一 样。 然而,刚刚在陈漾所住的酒店大堂,生生闯进梁韵眼睛的那一幕,却像是一 把尖端磨细的钢针,瞬间把环绕她的梦幻泡泡戳破。 她甚至都听到了「啪」的一声轻响。 连续开了十个小时汽车的梁韵,忽然感到倦累至极,再也拿不出一丝力气。 没有再走多远,随便在路边找了一家快捷式旅馆,打开房间的门,一头栽在床上。 身心俱疲。 梁韵只想好好睡一觉。前一天晚上因为亢奋,半夜起来做马卡龙,快天亮了 才稍稍打了个盹,现在又开了这么久的长途,身体才会像被抽空一样吧? 是这样的原因吧? 应该只是这样的原因吧? 她使劲闭上眼,开始数羊,可是还没有数到过千,脑子里已经乱了套:到处 都是陈漾和彦莹的脸。 一会儿好像是歌剧院的大厅,一会儿又好像是酒店的走廊。 他们忽而相视、拥抱。 一帧画面像电影特效一样飞过来,是酒店房间的地板,零零碎碎的衣物散落 开来。 梁韵把脚踏了进去,那些衣物竟然像沼泽里的魔鬼一样,突然紧紧地附上她 的腿,拼命往深渊里拉。 「啊!!!——」 梁韵尖叫出声,一个激灵,身体猛地从床上弹跳起来,摸了摸额上的冷汗, 才意识到刚才是一个噩梦。 小憩的短短十几分钟,居然梦得这么真实。 手机在响,是陈漾的头像。 她接起来,听着他温柔平静的说,正在回家的路上,问她在哪里。 梁韵咬着下唇,撒了个谎,说是在出差,然后听对面失望地「噢」了一声。 (手&039;机&039;看&039;小&039;书;77777.℃-〇-㎡) 她盯着旅馆的天花板,问道,「彦莹那边怎么样?事情都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今天帮她办了出院手续,已经回学校了。」 「那你呢?……还好吗?」梁韵的问话中间有停顿,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迟 疑。 「我有什么不好?」陈漾似乎并没有听出来,轻笑了一声,接着又故作遗憾 ,「不过,一想到回家也看不到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嗯,你先好好休息吧,我现在还有事。」梁韵咬在唇上的力度更大了些, 才能勉强克制住开始颤抖的嗓音。 「好,别太累了。」 是梁韵先挂的电话,她怕自己再不快点挂断,会忍不住质问他,或者会哭。 她以为他们之间是不一样的,是别的情侣不具备的绝对信任关系。 她以为,陈漾是不会骗她的。 八十三.回家吧 梁韵一直睁着眼,躺到了天色泛白。 起床的时候,她感觉到了阔别已久的头痛。 用冷水洗了洗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梁韵退掉了房间,走出旅馆的大门,看到对面的7-11便利店,懒得走人 行道,便径直地横跨了马路过去。 疾驶的车流不满的鸣着喇叭,梁韵面无表情地置若罔闻。 从便利店出来的她,手里拿了三瓶5-hourenergy。这种加 强版的「红牛」,梁韵已经好几年没碰过了。 在国外的那几年,每逢考试周,需要熬通宵,身边的同学基本都是人手一瓶。 梁韵也不例外,曾经用过它来打鸡血,但是超出人体日需量0倍的维生素 B12,虽然暂时提高了大脑的警觉度,减少了疲劳感,最终却导致她的睡眠更 加恶化,头痛恶心,甚至还有面部神经麻木的感觉。 现在她却顾不了那么多,只想硬撑着精神把车开回家,脑子里嗡嗡个不停, 却是一片空洞的苍白。 终于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残阳带着凄美,染红了晚霞,即将来临的夜晚把赤色的风姿也带上了忧愁, 即使在灿烂外表的掩护下,也透出点点哀怨。 梁韵没有告诉陈漾自己已经回来了,只是坐在自己公寓的窗前,看夕阳谢去 ,夜幕铺开。 楼下种着高高的法国梧桐,被白色的路灯照着,明亮得竟有些刺眼。夜风似 乎也是黑色的,吹拂着一圈一圈的墨绿,发出沙沙的轻响,只那么一阵,便立刻 消失在无垠的静谧之中。 太静了,静得让人压抑。 夜晚的潮气慢慢地在空气中浸润,有悠远的星光,从穹顶的厚幕中挣破,探 出来闪耀,澄净,却感伤,像是细碎的泪花…… 梁韵划开了手机的锁屏,看着她和陈漾相拥的屏保消失,发出去一条短信: 「明天我回来,等我吃晚饭吧?」 第二天,梁韵并没有回公司销假。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呆在家里,只是为 了晚上的见面,聚集勇气和力气,终于,在出发去见陈漾的前一刻,自认至少外 表恢复得没有破绽。 陈漾穿了炭灰色的外衣,浅蓝的衬衣上配着打了温莎结的斜纹领带,显然是 经过了精心的修饰。 梁韵换上了一身素色的裙装,雪白的圆领衬衫,袖口是格子花纹的滚边,蓝 色棋盘格的背带裙,棉质的齐膝袜裹着她笔挺匀称的双腿。 白衫蓝裙的搭配竟有些像校服,美丽的肌肤吹弹可破,姣好的身材更是得到 了极致的发挥。 陈漾刚刚看到时微愣了下,马上又骄傲地搂过她来,语气故作轻松,「穿得 这么嫩,真把我比成大叔了!」 梁韵挤出一个笑容,「你喜欢年轻一点的,还是成熟一点儿的?」 陈漾吻了她的额头,「只要是你穿,我都喜欢。」 晚餐他们点了海鲜,陈漾一如既往地把螃蟹剥壳,鲍鱼切片,刺身沾好了青 芥和酱汁,再一一送到梁韵的嘴边。 梁韵小口地咀嚼着,跟往日有些不同,没有像只兴奋的仓鼠,在吃到美食时 眼睛放光。而那,本来是陈漾最喜欢的一种表情,仿佛被梁韵的热情染过,连他 的菜都好吃起来。 梁韵正低着头,用筷子戳着一小块浸了糖醋汁的藕片,眼前突然被递过来一 只剥好的龙虾,转脸看过去,陈漾拿着餐巾,正动作娴熟而优雅的揩着手,也擦 了擦手边那把亮闪闪的银质海鲜钳。 「谢谢。」梁韵说。 「今天怎么了?出差太累了吗?」陈漾起身,绕到跟她同侧的椅子上坐下, 从面对面的位置,变成了身挨身。 梁韵低下头,「有一点儿。」切下一块龙虾rou,叉起来放进嘴里。 还没有等她开始咀嚼,背后就伸上来一只大手,有力的往前一顶,就把她牢 牢地锢进了自己的怀抱。 陈漾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舌头撬开梁韵的两排牙齿,灵活的翻卷 了一下,把她刚刚放进嘴里的那口龙虾抢走了去。 他随便嚼了两下就咽进了肚子,勾着唇角道,「真好吃!」 吃过饭以后,陈漾照例绅士地双手打开梁韵的大衣,为她披上,「回家吧。」 梁韵知道,他的意思是:回他的家。 关上门以后,陈漾帮梁韵脱下外衣,再弯腰,给她脱鞋,手指开始不老实的 沿着她挺拔的小腿游走。直起身时,捧住她的脸,急不可待地吻了下去。 梁韵睁着眼,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着外面不远处的沙滩,有海浪翻滚着涌 过来,每一下都像拍打在她的心上。 八十四.信任的高塔 陈漾从梁韵的唇上离开,客厅里柔和的灯光打在他俊朗的脸上,落下一片暗 影。 他搂住梁韵的细腰,干燥温暖的指尖在她后背上轻轻划着,看她眼里有光流 转,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陈漾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没有让梁韵看见,伸手要去解她胸前的纽扣。 「别……」梁韵攥住他的手,轻轻扭转头,躲避着他问询的目光。 她现在不想跟陈漾亲热,至少在还没有捋清楚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前。 她在等,等陈漾给她一个解释。 梁韵一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完全动摇过她对陈漾的信任。 只要他说没有,她便信他,那天的场景一定是有什么让人容易误解的原因。 可是陈漾只字不提,就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才让她担忧。 是他以为自己不会发觉,所以故意掩盖什么迹象吗? 梁韵觉得,自己心里信任的高塔,被猛地锤了一记,几乎要摇摇欲坠。 陈漾握住她的小手,温和地揉搓着,「你到底怎么了?不舒服吗?」 下身突然涌出的一股温热,却让梁韵神经一松,正好一个完美的借口。 「来那个了,肚子痛。」她软软的声音带了一丝虚弱。 陈漾恍然大悟,把她的小手拉到唇边亲了亲,又伸手把梁韵抱了起来,往楼 上走去。 「我的包,里面有卫生棉。」梁韵回头,伸手要去够,被陈漾拦住。 「内裤、卫生棉,楼上都有,是你习惯用的牌子。」 来到卧室,陈漾帮梁韵脱掉了外衣,换上舒适柔软的纯棉睡裙,轻手轻脚地 把她放在床上,「躺好。」 他去浴室端了一盆温水出来,细细地帮她擦洗下身,又亲手把卫生棉粘在干 净的内裤上再给梁韵穿好。 梁韵这几天精神高度紧张,本来就不规律的月经,这次更是引起了一阵一阵 的绞痛。 陈漾看着她的脸色开始从有些泛青变得甚至惨白,连胳膊上都起了一层细细 的鸡皮疙瘩。他伸手握住梁韵冰凉的十指,「每次都这么痛吗?」 梁韵蜷缩着,头刚好碰到他温热的胸膛,没忍住还是蹭了蹭。 陈漾的大手搂住她的后背,往怀里又紧了紧,另一只手,撩起她的睡裙,紧 贴在小腹上,按揉起来。掌心的体温,很快便渗进了梁韵的皮肤,暖暖的,抚平 绞缠的肌rou神经,融进内脏,漫上心尖。 「乖,睡一会儿。」他说,「睡一会儿就好了。」 梁韵已经连着两天严重失眠,现在被陈漾这么搂着,在背上拍着,在小腹上 缓缓揉着,困意慢慢袭上来,喉咙里小声地叹了一声,居然,渐渐的…… 睡着了。 陈漾看梁韵入睡,轻轻地把手臂从她身上移开,帮她把被子盖好,侧着身子 ,蹑手蹑脚的起来,往楼下走去。 他想起来,书房里有一个手提箱,里面是一些户外运动的应急用品,应该有 暖贴。 梁韵睡得不稳,再加上小腹处的不适,翻了一个身就醒过来。 她正在调节骤醒带来的发愣,就看见陈漾左手端着一个杯子,右手捏着一个 小布袋一样的东西,正从楼梯往上走。 「醒了啊!」陈漾走过来,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扶她起来,在背后垫了两 个枕头,换了几次方向,才找到最舒适的一个角度。 「还好家里有常备的生姜,才能给你煮姜糖水。」陈漾开着玩笑,梁韵却笑 得有点勉强。 他把杯子递给她,「有点儿热,慢慢喝。」 梁韵小口啜着辛甜微烫的姜糖水,看陈漾把一个暖贴后面的贴纸撕了下来, 伸进她的睡裙裙摆里面,贴在她内裤上缘的外侧。 不一会儿,温热的暖流就开始徐徐地传导进她最寒凉的地方。 「你真会照顾人!」梁韵捧着手中的杯子,抬眼看向陈漾,刚才苍白的脸色 有些许转红,「是只对我好呀?还是对别的女孩子都好呀?」 她是笑着说的,好像戏谑的玩笑。 「别以为你现在是生理期,我不敢打你,就要上房揭瓦!」陈漾也跟着她笑 ,用手捏梁韵的屁股,捏得她「嗷」地叫了一声,「等你好了,看我不给你补上 一顿重的!」 梁韵微微垂下双眸,笑笑,接着把手里的姜糖水喝完。 是夜,她睡的是,陈漾的臂枕。 恍恍惚惚之间,一直有一只手在她背上,有节奏地轻轻拍着。 好像空气里有飘来飘去的呢喃: 宝贝,我爱你。 梁韵心里,那座信任的高塔,好像被悄悄的加了几块基石,刚才的摇晃似乎 减轻了一些。 也许,在那2小时14分钟里,并没有发生什么。 八十五.崩塌 梁韵起床的时候,腰很酸,下体一波一波的热流还在涌出,血量似乎比平时 都要多。 陈漾不在,床头柜上有他手写的一张便签: 「已经替你请了一天的假,今天不要出门,好好休息。厨房里有点心,牛奶 在微波炉里热过再喝。我中午就回来。」 他的字迹清瘦但遒劲,一点儿也不潦草,就像他的人,什么时候都是冷冷清 清的沉着。 梁韵在床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下面的卫生棉开始让她不舒服,就起来要去 浴室换个新的。 进了浴室,坐在马桶上,她才发现,经血有一点侧漏出来,染脏了内裤和睡 裙。 梁韵起来,回到屋里,找来一套新的换洗衣服。 说起来,她和陈漾正式开始交往之前,虽然没有少在这里过夜,但从来都是 自己带转天的衣服。就连洗澡用的香波和沐浴露,也都是梁韵自己放在洗漱包里 ,每次随身携带。 陈漾不介意她用他的东西,但是也并没有为了她购置任何女性化的用品。 然而,就在他们互相坦诚告白的那个夜晚之后,没几天,陈漾不等下班就来 公司找梁韵,拉着她非要到商场去买东西。 他脸上是梁韵很少看见的雀跃,甚至,还有一分忐忑,竟像是小孩子的兴奋 表现,跟他平常的成熟冷静截然相反。 那天的购物车里,被陈漾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女士服装、还有洗发 、护肤等等一大堆女性妆品。 梁韵从车里拎出来一双粉红色镶着亮片的HelloKitty拖鞋,用 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表情有点儿尴尬,「这,是给我买的?」极力压抑住 想大笑的冲动。 这种样式,她从上中学就不用了好不好。 可是看见对面的陈漾,双手按在购物车上,一脸邀功似的神情,使劲点头。 梁韵忍住了立刻把拖鞋放回货架去的想法,只好又放进了购物车,在上面拿 一件女士睡裙盖住。 后面的购物部分,梁韵主动承担了挑选的任务。她可不想,陈漾和自己两个 人火热缠绵的时候,床上铺着一条叮当猫的卡通床单。 她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甜蜜:陈漾这个人,别看人前一副高大威严的样子 ,人后原来竟是个呆子,谈起恋爱来,对女孩子心思的把握,跟个直男癌初期的 半大小子,倒也差不多!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陈漾的家里不但出现了粉色的拖鞋,也有了天蓝色的床 单和鹅黄色的窗帘。 渐渐的,陈漾的床头睡前读物里,除了「史蒂芬.金」,还混进了Vogu e的身影;洗脸池的剃须刀旁,放上了C2的粉底液;衣帽间里的一面柜子,也 被清理出来,放梁韵的衣服——一边是他的白衬衫,一边是她的小黑裙。 梁韵换好了衣服,把弄脏的内裤和睡裙拿到浴室里,准备和脏衣篮里的其他 衣服,一起放进洗衣机去洗。 她先把自己的睡裙和内裤放在加了盐的清水里泡着,弯腰去拿洗手池下方的 脏衣篮。 陈漾从N市回来以后,一方面急于返回医院,工作已经积累了一堆等待处理 ;另一方面因为梁韵不在,每天也都过得有些心不在焉。 以至于过了这几天,连从酒店带回来要洗的衣服都还在收纳袋里,躺在脏衣 篮的最上方。 梁韵轻哼了一声,暗暗地笑他,原来也是这么个没条理的人! 她拉开收纳袋的拉链口,把里面的脏衣服一件一件地倒出来,偶尔啧啧一声 ,再叹口气:真是的!连两天前穿过的内裤都还留着! 把收纳袋里的衣服都倒空了,梁韵抬起脏衣篮,正要起身,最外侧的一件被 卷起来的长袖T恤衫,突然掉了下去,跌在地上,展开了一大块布料。 梁韵把脏衣篮放下,伸手去拾那件T恤衫,还没有碰到,便像触电一般缩了 回来,整个人僵住,一动都动不了。 散开来的那块布料下面,露出了一截红色的戒尺,和一段黑色的皮绳。 梁韵的头,像是被人用锤子猛锤了一下,嗡嗡作响,一时间眼前发黑,几乎 跌倒。她只好跪在地上,用手臂支撑自己上身的重量。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鼓足勇气,颤抖着伸出手,捏住那件藏着不可告人的秘 密的衣服,一寸一寸地抖开: 「铛——」一声轻响,一个女用的K9调教项圈,连着同款的牵引绳,掉了 出来,落在地上。 旁边还躺着一把大红色的戒尺。 像是鲜艳的伤口,被撕开在眼前,咧着嘴,露出里面的鲜红,残忍地嘲笑着 她。 世界一下子灰暗下来,梁韵心里被挖开了一个洞,有冷风嗖嗖地吹过,吹到 她失掉了全身的温度,从心底凉到脚尖。失落和无助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她用 一只手握住拳头,抵在胸口——好痛! 最坏的想象成为了现实,梁韵连呼吸都变得无能为力,眼睛重得抬不起来, 长睫上的珠泪摇摇欲坠,狠狠地眨了一下,滚落下来,砸在嘴角,咸涩发苦。 她以为眼泪会崩溃地落下,但却没有,只是没有尽头的悲伤,让她视线模糊 ,心烦意乱。 透过迷迷蒙蒙的水汽,梁韵在镜子中看到: 自己神情恍惚的脸,和陈漾在电梯口依偎着彦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