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反思

    刚从房里出来，萧自宾就迎上一张八卦的笑脸：“和大嫂吵架了？”

    他没心情理会，只淡淡看了她一眼，继续下楼。

    萧自馨跟上来：“刚才是你踹桌子吧？暴力狂啊你？”

    萧自宾依旧没理她。

    她不依不饶：“你俩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这些天老往家里跑。听说你晚上不是住在公司就是住月亮湾，刚结婚就分居啊？还是你金屋藏娇了？”

    萧自宾猛地停下脚步，目光不善地看着她，随即却又轻嗤一声：“我和她是商业联姻，不知道什么叫联姻吗？你以为会天天恩爱如胶似漆？”

    “本来没这样以为。”萧自馨无辜地耸耸肩，“不是后来你用事实告诉我的？再瞧瞧你这张脸，比死鱼还难看，从小到大也没见你这样过，除了感情破裂，想不出别的原因。”

    “金屋藏娇的人还会像死鱼？”

    “哦。”萧自馨了然地点点头，“那就是大嫂藏了。”

    萧自宾还想再说什么，动了动唇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只能无奈地咬咬牙。

    萧自馨满脸同情地看着他：“那你准备怎么办？离婚？”

    “不可能！”他脱口而出，顿了顿才道，“我答应过她的，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和她离婚。”

    萧自馨摊手：“那不就得了？”

    萧自宾蹙眉：“什么？”

    “不离婚啊。你也说了你们是商业联姻，除了离婚是大事，别的都算不了什么。既然破裂了，那就各过各的呗，她给你戴绿帽，你也可以给她戴回去啊。放心，虽然她是我朋友，但我绝不会偏袒她的，支持你们各自藏娇，凡事讲究公平嘛。”

    瞧着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萧自宾又咬了咬牙，努力控制住骂人的冲动。

    “老哥，你这心态不行啊。”萧自馨语重心长地拍拍他，“气得把你绅士风度都丢了，血亏。”

    萧自宾白她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坐着也不疼。”萧自馨一脸得意，“本来就是事实。你这么一个人怄气，把自己气死也没用，多不值啊。要么就按我说的办，潇潇洒洒地活你自己的；要么就去努力，把破掉的镜子圆回来。就你这样不上不下的，有个屁用？”

    “说得倒轻巧。”萧自宾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你见过破掉的镜子还能圆回来的？”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要轻易质疑你没见过的东西，年轻人。”再一次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萧自馨忽然又一脸八卦，“她真把你绿了？谁啊这么大能耐？把你都给比下去了，还让你气成这样，我真有点佩服了。”

    萧自宾没理她，过了会儿才叹息一声：“不是你以为的这么简单。”

    萧自馨立刻瞪大眼睛：“比给你戴绿帽还刺激？”

    “你……”萧自宾又无奈地叹口气，许久才认真看着她，“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男朋友做的某些事是你无法接受的，可你又舍不得他，那你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萧自馨嘀咕，“我又不会有男朋友。”

    萧自宾没听清：“什么？”

    “我说，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如果是什么出轨家暴嫖娼之类的，那我肯定先揍得他半身不遂再让他滚蛋，如果是一些可以磨合的小问题，那我说不定也许大概可能……稍稍地忍让那么一丢丢。”

    见他又不说话，萧自馨问：“所以大嫂是做了什么让你无法接受的事了？比给你戴绿帽子还严重？”

    萧自宾仍旧不吭声。

    luanlun这两个字，不是可以随便说出来的，哪怕是对家人。

    林以祺的那些事，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一旦泄露出去，那些一直对她虎视眈眈的人就找到了攻击她的筹码。

    “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知道呢。”萧自馨起身就走，迈出两步又回头，“如果真的舍不得，为什么不试着去理解她？”

    萧自宾不解地看着她。

    别的他都可以理解，也已经努力去理解，去包容了。

    可luanlun这种事，也是需要去理解的么？这不是换了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事么？如果亲兄妹之间能这样，那是不是父女、母子、各种叔侄舅甥都能这样？

    萧自馨接着道：“我和大嫂，当然没你和她熟，不过她做的那些事，大家有目共睹。她为什么会性情大变？因为那场车祸，因为她从小的经历，包括别人的经历，这些，你了解得比我还要多，所以我们都能理解她。

    但在有些人眼里，她就是个疯子，是伪善的资本家，是境外势力，还是……那些难听的话，你也听过。

    因为他们不了解，也高高在上地不想去理解，害怕损害了他们的既得利益，更谈不上什么同理心，所以林以祺在他们眼里，就是无法接受的，就像洪水猛兽。你现在觉得不能接受的，她做的事，说不定也是像这样的。

    既然你放不下，干嘛不试一试？或许等你真的理解了，就不会觉得接受不了了。如果到时候还是不行，那就好聚好散呗。其实这世上很多事，在你们眼中可能离经叛道，不可思议，但对当事人而言，完全不是这样。”

    萧自宾总觉得她最后这番话意有所指，但他思绪混乱，也顾不得去深究那么多。

    一个人默默坐了会儿，他又回到房间，打开电脑，毫无头绪地搜索着。

    不知道要如何去理解，也不知道该查找什么东西，只是顺着“luanlun”两个字，胡乱地点击着相关内容。

    各种抨击luanlun的文章看下来，却发现其实真正让人指责的，不是性关系本身，而是不平等的压迫。比如年长者对年幼者，或是利用亲属间天然的信任关系进行诱骗、sao扰和伤害。

    林以祺和林知深……她会是受害者吗？

    上次他就当场断定不可能是，但如果这种伤害是长期的呢？经过多年的洗脑，或者患上斯德哥尔摩，才让她表现出喜欢和享受？

    但他认识的林以祺，不像是这样的。

    然后，他又看到一种观点：遗传性性吸引。

    说的是有血缘关系却长期没在一起生活的亲属之间，存在一种天然的性吸引力。

    林以祺回到林家的时候，已经上初三了，那个年纪的女孩子，早就开始性发育了，而她与林知深之前从未见过，彼此之间也没有兄妹的概念，所以才会互相吸引么？

    如果真是怎样，那是不是说明，一切都是遗传基因导致的？那件事并不是她的本意？

    可若基因真能起到这样决定性的作用，那是不是又能说明，她和林知深之间，根本容不下第三者，那个男人在她心里是无可取代的？

    本就是她的亲哥哥，本就已经耳鬓厮磨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本就比他这个联姻对象重要百倍……

    想到这，他才隐隐疑惑，自己会生这么大的气，仅仅只是因为接受不了luanlun这件事吗？还是因为，林知深远比她身边所有男人威胁都要大？

    年前遇袭的案子审得很快，买凶杀人未遂，按故意杀人罪判决。

    结果出来时，自然又在清辉内部引起一阵sao动。

    这只是反对林以祺的高管中，最冲动也最蠢的一个，有他这个好榜样，其他人大概是不会再蠢到对林以祺下手，但从其它方面对她的针对，只多不少。

    因为要常回清辉，林知深特意让人把她从前的办公室整理出来，又把墙打通，和隔壁的会客室连在一起重新装修，看上去比以前豪华了不少——尽管她现在在清辉没有任何职位。

    最近来往得越来越多，闲话自然也听得多，背后的肆无忌惮，当面的阴阳怪气，她都无所谓。

    要是人人见到她都马首是瞻，溜须拍马，个个对她都崇拜得五体投地，无条件支持，那她倒要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

    “人家是大股东，当然想干嘛就干嘛，咱们这些小民哪敢说半个不字？反正到时候盈利了，咱们也分不到几毛钱，要是亏了，手里那点股份还不够塞牙缝的，说不准还能当个背锅侠。”

    刚从电梯出来，就听到旁边的茶水间有人在议论，声音不大，却也让林以祺听得清清楚楚。

    她向来不爱理会这些，连眉都没蹙一下，拐个弯径直走向林知深办公室。

    “既然都不够塞牙缝，那不管盈还是亏，都没多大区别，两位不如把手中的股份送我得了？你们财大气粗不稀罕，我这个穷鬼可是眼红得很呐！”

    听着是开玩笑的语气，却又隐隐透出不满和讽刺。

    林以祺顿住脚步，下意识回头朝那边看了一眼，可惜隔着一个角，什么也看不到。

    林亦行来上班了？

    到了林知深办公室，她还没问，他就先开口：“他今天来上班了。”

    林以祺淡淡地答了句：“嗯。”

    林知深接着说：“状态还行，阿姨说他昨天又去看过心理医生，最近也都按时吃药。”

    林亦行休了长假，一直待在家里，林知深不放心，特意请了两个家政二十四小时轮流看着。

    根据反馈，一开始那几天他确实情绪不稳，整夜睡不着，易怒易暴躁，后来便渐渐平静下来，除了爱发呆，在一个地方一坐就是一整天，别的倒也没什么异常。

    林以祺没多说什么，直接和他聊工作，讲到一半时，他忽然目光沉沉地看向她胸前。

    她低头一瞧，衣领有些散开，露出了胸前的吻痕。

    她和林知深已经好几天没做过了，而林知深也知道，她和萧自宾还在冷战。

    “是聂钦吧？”他语气平淡，眼神却还是给人阴恻恻的感觉。

    林以祺点头，继续聊工作。

    林知深认真听着，视线却还是不停瞥向她胸口，等最后他起来倒水时，终于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没有强吻也没有更过激的动作，只是盯着那道痕迹瞧了瞧，抬起双手，慢慢替她系上最上面的扣子。

    门猝不及防被推开，看到里面的场景，握住门把的手瞬间收紧，但沉默片刻，他又平静地进来，将手中的文件放桌上，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又淡淡道：“下次，记得反锁。”

    “林亦行。”林以祺叫住他，“那对戒指，是你订的？”

    他没回头，只轻轻笑了一下：“新婚快乐。不管……是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