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丝连
静园的宿舍都是单人间，这大概是你留校读研享受到的唯一好处。 头一次不在家里过夜，你有些失眠。平时总觉得玩不够的游戏，在这天失去了使你放松的用处，你有点儿想念一些实体的东西，比如拥抱和亲吻。 离婚的消息被陆沉压了下来，你的父母不意外这个结果，陆沉的野心他们一早便知，两年的时间足够陆沉利用你家里的势力达到他的部分目的。 你的父母在决定让你履行老人留下的婚约时，就已经多少想到了结局，双方均于利益有所收获，他们心里也有愧疚，因此并未试图阻止你的决定，只是打电话来安慰你放宽心，以后的道路漫长，自会遇到更好的人。 你当时含糊把这件事揭了过去，事实上你并不认为会有人比陆沉更好……他就是最好的，虽然你们分开了。 陆沉在任何场合都表现得滴水不漏，缜密和冷静让他总展现出最恰到好处的情绪，因此常让你幻觉一切亲密是不可靠的现场表演。 他的心坚硬如水，上面有雨过后留下的苔藓。你不知道婚礼那天陆沉真实的心情，不知道在你们于礼堂第一次接吻时，他是否如你那般有过真切的动容。 这一切都是决意分开的诱因，而性是诱惑，是罂粟。你不能确定自己再这样下去是否会真的动心，是否会真的在他拥有更多筹码的时候，把自己全盘托出。 有性无爱，这不是你想要的婚姻，或许，也不是陆沉想要的。 陆沉爱你吗？你猜测的答案是，并不。但他每每于事后的安抚和温柔，你不认为那全是假的。 ……或许真的有那么点真心，就像你对他的那一点儿真心一样。 你已经是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了，和平分开意味着你不会随便和陆沉斩断联系。藕断丝连，他的名字依然躺在你的联系列表，这常让你有种放心的错觉。 有的人大概就是连名字都有安抚情绪的作用。 你们婚前培养感情的时间其实不长，只几个月。二十二岁的你结婚的时间比研究生入学时间还早，因此周围知道的人都说你是早婚。 在结婚之前那段短暂的暧昧时间里，你们曾经有过一次意外的贴近，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而那时陆沉微微乱掉的呼吸，和黑暗里轻轻抚上你的后脑的时候，掌心的热度，你都没有忘。 是在学校，已经认识一段时间了，陆沉陪你出来散步。 那一段路的路灯很暗，时不时有老鼠乱窜。他牵着你的手，声音不疾不徐，给你讲一些你感兴趣的，他过去的事。 教学楼在那段路上，有一部分采用环形的设计，你远远看到有情侣在亲热，身影交缠，像具形化了的你的心思。 你小心地拉着陆沉走到更隐蔽的地方，指了指那里：“我们从这儿走吧，避开他们。” 陆沉望了一眼你指的方向，含笑的眼一如往常。 “好。”他道。 隐蔽的绕开前面的路是你偶尔发现的，你拉着陆沉，脚步有些乱，走到一个转角，陆沉轻轻揽住了你。 “不要走那么急，小心些。”他温声道：“这里没有那些…情侣。” 他咬字重点强调了“情侣”二字，像是影射你们。 你被说中心思，面红耳赤推了一下他，小声道：“……什么啊。” 陆沉笑笑，指尖把你鬓边的头发拨到耳后。他靠近了一些，垂头望着你，压低声音：“这么怕撞见别人亲热？如果我说，和我结婚，也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你会害怕吗？” 你不知道你说了什么，可能是用含糊的音节试图糊弄过去。这招在父母面前百试百灵，对陆沉却没有什么用。 他的呼吸声沉缓，顺着你的耳朵落在后颈的大手轻轻扶住你的后脑，似乎在温和地强迫你抬头。 “看着我，囡囡，我想听你的回答。” 你不自觉望着他，看到冷色的月光从侧面投入他的眼睛，把瞳孔的红照得似棕非棕，像是惑人的塞壬，怂恿你说出他想听的话。 “呜嗷——” 有猫在远处吵架，凄厉的声音唤回了陆沉的理智。他及时停住动作，平复自己的呼吸，而后微微错开原本与你缠紧的眼神。 “……抱歉，有些失礼，”陆沉面上鲜少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他轻轻抚摸你的头发，道：“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这之后就是新婚。 那晚颇费了一番功夫，不是谁都能够巧妙地捉住蹬着腿乱跑的兔子。你因为恐惧兔子的牙齿与指爪，惊慌失措下抓伤了帮助你的男人。 “你对我…是不是太生疏了？”陆沉望着你，眼里有无奈的笑意。 陆沉起身，出去了一趟，似乎是到别的房间去拿什么。 他很快回来。这次你不再那么害怕兔子了，小心地用萝卜引诱，而后沿着耳朵将它提了起来。 过程里陆沉一直在看你。男人无比耐心地等待，缓缓抚摸你的脑袋。发旋的位置温度更高，热意传至指尖。 你当时觉得或许像小说里经常描写的那样，这一夜是唯一的一夜，不曾想一切从这个初夜开始，成为了整整两年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