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系契约【第十二章】

    一大早，呈亦宇就急忙到邵莞歆班上找她，因为昨天晚上他打了将近五通电话，邵莞歆却都没接，让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什么！请病假！？」呈亦宇站在二年a班教室的门口，张大了嘴巴嘶喊着。

    「没必要这么夸张吧！」二年a班的班长站在门口，用双手遮住耳朵。

    这未免太瞎了！偶像剧的戏码怎么会活生生出现在现实生活中？一个大男人身后竟然站着一卡车的女粉丝，有没有搞错？！

    班长看着呈亦宇身后忠实到不行的女粉丝们，再看了一眼呈亦宇。篮球队队长就可以拥有这么多粉丝？这么好康的事情怎么从来没人告诉他？早知道他也学些篮球，混个篮球队搞不好他也有这里的十分之一的崇拜者。

    「为什么？小歆怎么了？怎么了你快说啊！」呈亦宇音量非但没有减小，反而变本加厉抓着班长的肩膀，猛力摇个不停。

    「哇，好帅喔－－」一群忠实的女粉丝们异口同声地大喊，完全不在乎那位可怜的班长已经被呈亦宇摇到快吐血。

    「住、住、住手啊，」班长脸色惨白，「她……她发烧请假没来啦！」

    呈亦宇狐疑地瞇起双眼，怎么可能平常活蹦乱跳又活力十足的邵莞歆这么容易就感冒了？

    「你确定？」呈亦宇皱起眉头，一副「敢说谎你就死定了」的表情。

    「当然！她男朋友亲自来一趟帮她请假的！」班长挺起胸。

    霎时，呈亦宇脸色沉了下来。男朋友？他是指齐洛恩吗？但齐洛恩也不过是她名义上的男朋友罢了，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基础，週遭的人却因为这个毫无意义的契约理所当然将他们视为情侣，让他心中颇不是滋味。

    「我知道了。」他点头并转过身子，向一旁的女同学们交代他下午要请假，请她们替他向学校请个假之后，便急速跑回教室拿走书包，飞也似地衝出学校。

    他一定要去看看，否则他不放心。邵莞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这让他极为气恼。

    脚踏车驶过一个急弯，直直地骑进一栋房屋的前院。种满了花花草草的前庭，差点使呈亦宇为了避开盆栽而摔下脚踏车。

    这里几乎都没有变，虽然路稍微整修过，却仍认得出路来。週遭的店家稍微变多了点，却没有因此打乱了呈亦宇的记忆。这里，就算他化成灰，也绝对不会忘记。

    邵莞歆是他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所以有关于她的每一件事，呈亦宇都记得清清楚楚，不敢也不愿忘掉一丝一毫。

    他走到房屋的门口，又快又急地按了几次门铃，却没有人来应门。

    他的脑中思绪奔跑个不停，他想起前天邵莞歆说晚上要到医院照顾白鯊，会不会是回家的路上出了什么事？这会是单纯的病假吗？她有没有可能受伤了？

    呈亦宇担心地再度按了好几次门铃，却迟迟等不到人。铁下心，他低下身子寻找脚边白色日日春的盆栽，挪开一看，钥匙果然就在底下。

    由于在他飞往美国前的那段时光，他和邵莞歆是最亲密的好朋友，熟稔到连彼此家里的钥匙放在哪里都知道，所以他能够毫不费力就找到钥匙并且开门。

    「小歆？」他出声，以适中的音量试图引起邵莞歆的注意，但是回应他的只是一片寂静。

    穿过客厅和厨房，直到一楼所有的空间都看过之后，呈亦宇决定走上二楼。

    呈亦宇走上天蓝色的螺旋式阶梯到了二楼，第一眼看见的是宽阔的书房，接着顺着走道往前走，前方大约还有四到五间的房间，在这些房间的中间有一间客房。

    他还记得邵莞歆的房间门口有个布製的门帘，米白色的，和褐色的房门很搭。

    他悄声打开房门，第一眼看见的是敞开的透明窗户，窗户上头的白色乾净窗帘随风飘曳，左手边是一张长方形的床铺，高高的，但是因为加了粉蓝色薄纱，看不清楚床上到底有没有人。

    右手边是电脑桌、书桌，整个房间乾净得令人吃惊。

    呈亦宇缓缓走近床边，伸手轻轻拨开纱罩，里面躺了个正睡的香甜的可人儿。

    邵莞歆的脸，似乎连在睡梦中都是笑着的。白皙的脸透出一点点自然红，直发不受拘束地披散在枕头上，长长的睫毛因为眼睛闔上显得更浓密。躺在床上的她，活像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

    好想偷偷吻她。呈亦宇别开头，邵莞歆不点而红的唇瓣带着太媚惑人的吸引力，他不可以。但是他想着，其实他也不用心急，只要一步一步来，朋友也是可以变男友的。

    呈亦宇笑了笑，转回头继续看着她熟睡的脸庞。他蹲下轻轻抚弄她柔顺的发丝，接着又站起身，走出房间。

    也许契约让她和齐洛恩之间有了连结，但他坚信自己和邵莞歆之间的关係绝对无法被击溃，并且能更进一步。

    充满信心地走下楼，他决定给邵莞歆一个意外的惊喜。

    ※

    请了病假，邵莞歆睡了整整一天，慵懒地从床上爬起。

    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好啊。邵莞歆笑了笑，拿起床头的水喝了几口。

    凌晨时分没有关机的手机突然响起比平常短一些的铃声，那是简讯传来的声音。

    她不费力地伸长手拿起手机，点阅。是齐洛恩传来的。

    她低着头，看着简讯。

    ［睡得好吗？床头放了药和开水，好好休息一天吧。你的右手在学校上课，不要跑出去打架。］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则简讯，她笑了。齐洛恩早就应该发现，他并不如自己说的那般少了一颗心，不过是怕疼而故意忽视罢了－－他毕竟是这么一个能够为别人带来温暖的人啊，有资格争取更适合他的女孩。

    邵莞歆叹了一口气，如果她真的能让齐洛恩找回迷失的自己，重回何胤雪身边的话，何胤雪一定会很幸福吧？那她呢？一个替身，一个影子，安静地演完对手戏之后只能沉默地下台，一个月结束后，依旧孑然一身。

    也许齐洛恩说得对，她也渴求被保护、被疼爱，但这对于习惯独来独往并且害怕依赖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奢望呢。

    世界上七十亿人口，多少人每天在街上与多少人擦肩而过，多少人结识了最终却任凭缘分如一缕脆弱的丝线苟延残喘，甚而断裂。

    而爱情之于她，又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呀。

    想着想着，邵莞歆愣愣地呆坐在床上，却突然听见楼下好像有什么声音。

    顿时间，她全身上下都戒备了起来。套上白色薄长袖外套遮住受伤的右手臂，左手拿着收在隔壁房间柜储里的扫把，她小心翼翼地下楼，却闻到一股饭菜香，是从厨房飘来的。但是这种时候会有谁在她家的厨房煮菜？爸妈在外出公差，他们不可能这么早回来的，那么……会是谁？

    她保持戒心缓缓走下楼，走近厨房，看见顶着一头黑发的男孩正背对她煮着菜。

    那是呈亦宇？

    「亦宇？」她试探性地喊了声，男孩转过头来，对着她微笑。

    果然是他。邵莞歆松了一口气。「你怎么进来的？」

    「你藏钥匙的地方又没换。」他嘻嘻笑，将菜盛起，放到桌上。那是桌子上的第六盘菜。

    「好了啦，你煮那么多干嘛？我们才两个人耶。」邵莞歆皱起眉头，看着桌上一盘又一盘的菜。

    看起来很美味没错，但是这么多她可吃不完。

    「病人要补充体力。」他露出阳光般的笑容，「我可不想明天到学校还看不到你。」

    「我已经好多了。我明天就会去上学。」她嘟起嘴，不情愿。

    他从柜子里拿出碗和筷子，接着熟练地将饭盛到碗里，放到桌子上。

    他走到邵莞歆身旁，拉出最靠近她的椅子。「请坐。」

    「谢啦。」邵莞歆笑了笑，乖乖地坐下。

    呈亦宇坐在她旁边，笑容不减。「开动吧。」

    「恭敬不如从命。」她点点头，拿起筷子嚐了起来。

    她吃了几口，便又泛起笑意。「篮球少将能煮得出一手好菜耶，真看不出来。」

    「那就快点吃吧。」他毫不谦逊地接受她的讚美，毕竟在美国的学校，他根本很难得吃到台湾菜，于是决定自己学起来，煮给自己吃，否则美国的那些汉堡薯条他可是很难接受。他可不想肥死。

    他也吃了起来。之前他还在担心会不会不合邵莞歆的口味，但现在看她吃得那么开心，他总算安心了。

    吞下口中的咀嚼物，呈亦宇突然想起一件该问的事情。他缓缓开口：「小歆。」

    「嗯？」她嚥下食物，「怎么？」

    「你这两天晚上自己回去还好吗？」

    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到了她，她还没有心理准备，也没有想过遇到这种问题时她应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据实以报吧。昨天发生的事情现在想起还是觉得胆战心惊，多亏她够幸运，否则她人生的扉页就势必得染上血腥的色彩了。

    况且昨天救她的人还是齐洛恩，这种事太难啟齿了，她根本说不出口。

    「当然很好啊。只是我回家之后感觉有点晕眩，才发现自己发烧了。今天只好请假。」

    她撒谎，但这个谎言似乎很真实。呈亦宇只是点点头。

    「也对，我记得前天跟你见面时你的衣着的确很单薄。」他毫不怀疑地接受她的说法，「以后出门记得加件外套。」

    「嗯嗯，我知道。」她赶紧低下头扒饭，掩饰她内心满满的内疚和罪恶感。

    她不是恶意的，但是这个谎真的非撒不可。她不要再多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为了她加入这场腥风血雨。

    用完餐之后，邵莞歆想要洗碗，但是呈亦宇固执地要她好好休息，于是将善后工作通通一手包办。

    她只好走到客厅看电视，一直转檯一直转檯。这个时段没有好看的节目，至少对她来说。但是她真的无事可做。除非打架？但是她的右手伤口还没癒合，而且就某种程度上而言，「她的右手」现在不在这里。

    呈亦宇越来越像个全职新好男人了。和他在一起的女孩不知道会有多幸运呢。邵莞歆想着，也许他有对象了也说不定？如果没有的话，她真该帮他好好挑一个。

    呈亦宇洗好了碗，走到客厅，笑着坐在她身旁。

    「我说过我好很多了。你不让我洗碗，结果我现在无事可做。」她瞪了笑嘻嘻的呈亦宇一眼。

    「好嘛。我陪你聊天，就不无聊了啊。」他嘻皮笑脸说着。

    「你说的喔。我问什么你就要回答什么喔。」她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害得呈亦宇背脊突然凉了一下。

    「嗯，」他嚥了一口口水，「好吧。」

    「嗯哼，第一个问题，」她半瞇起眼，依旧笑得诡异，「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女生？要诚实喔。」

    他瞪大眼睛，望着她。「你问这个要干嘛？」

    「你答应了，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她稀松平常地提醒。

    「好吧，嗯……有。」他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老实回答。

    就是你啊。呈亦宇在心中吶喊着，努力按捺心中鼓譟的情绪。

    「是喔！那……是谁？她是什么样的人？」她的眼睛瞇得更细了。

    「她是一个，」他专注地看着邵莞歆，「很倔强，又爱逞强的女生。」

    「是哦……」她想起昨天齐洛恩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她，是不是在齐洛恩眼中她也是个倔强的女孩呢？

    「如果你要追她，我可以帮你哦！」她拍拍胸脯，率性地笑着。

    他愣了一下，接着笑容泛起苦涩。邵莞歆啊邵莞歆，你真的不懂吗？

    他在心中默默叹气，难道他表达得还不够明显吗？但是他不确定，现在是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机，让他向她表示一点他的心意。

    「怎样？你干嘛，笑得那样好像一点都不相信我似的。」她撇撇嘴，「不想要我帮就算了嘛。」

    「没有，」他笑得诚恳了点，「我想我会很需要你的协助的，非常需要。我只是太惊讶了。」

    「那就好。」邵莞歆拍拍他的肩。「不过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嗯，嗯，对啊。」呈亦宇对于她最后一句话感到难过。他觉得一点也不晚啊，他还想多留一会，再多聊一点……一点也好。

    但是邵莞歆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感受。她笑着起身，带他走出门外，看着他牵出脚踏车。

    他停在门口，灼热的视线停在邵莞歆的脸庞。她依旧笑着，笑得很自然，好像对于这份友情已经很心满意足。

    但是呈亦宇的笑里头却藏着一点点不满足。他们之间的界线被邵莞歆画得更清楚了，友情就是友情，不需要曖昧，不需要模糊的疆界。他满溢出来的情感被阻挡，让他难受。所谓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对邵莞歆而言完全不适用。

    他试着让自己保持着灿烂的微笑。即使他现在沮丧得想要大大地叹一口气。

    「掰掰。」打破沉默的是邵莞歆。她什么也没发觉，包括呈亦宇的一切感受。

    他点点头，却突然地说：「小歆，你可以过来一点吗？离我近一点。」

    「好啊。」那有什么问题，邵莞歆不疑有他，直接靠近呈亦宇。

    不像和齐洛恩之间，她努力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但是突然间，他张开双臂，在邵莞歆还没反应过来时紧紧抱住她。

    「你－－」邵莞歆吓了一跳，想说话却被呈亦宇打断。

    「嘘，」他稍稍松开，脸贴近她，「先不要说话。」

    他的手轻轻扶住她的头，他低下头，拉近距离。

    轻轻地，很轻很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松开他的双手，笑着骑上脚踏车。

    他挥挥手，骑远了。留下一个愣住，脸颊燥热的邵莞歆。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脑筋突然一片空白，在呈亦宇轻轻在她额头留下一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