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10-1」
“X片拿结果了么，拿来看看。哪儿痛？我再按一下，手拿开。”方锐扶着病人，去按他的腹部。“疼……就这儿就这儿，啊这也疼……很疼……”病人一脸痛苦神色。 “行了，我给你请个外科会诊，跟这片子来看九成九是穿孔了。” 病人露出不乐意的神色，于是方锐心领神会地扭头对对面敲键盘的叶修说：“主任，这得请会诊吧？” “听你的。”叶修咬着烟头一脸烦躁，“还有黄金右手触诊之后不能确诊的腹痛么？请吧。欸，今天普外是谁来着……” 方锐快速复制模板粘贴到会诊申请上，特请贵科急会诊，点击发送。随后拍拍他：“你放心吧，现在都在做腹腔镜，微创的，全麻醉，一点也不痛，伤口好的也快。住院办好了吧？先让护士带你上去抽个血。” 病人闭眼，接受命运，走出诊室。 方锐叫下一个号前和叶修吐槽：“暴饮暴食，大鱼大rou，烟酒全沾，两次胃溃疡住院也照吃不误，你不穿孔谁穿孔。”叶修叼着烟笑笑：“机会来了，点心大大好好给人做做宣教。那什么，哥先去抽支烟，几分钟就回，有电话帮哥先接一下。”却没走诊室正门，从隔壁清创室的门出去了。 叶修前脚刚走，黄少天后脚踩进诊室：“听说急诊有人对本少医术非常欣赏啊特请我来会诊，让我看看是谁——” “是我啊，黄少。”方锐深情。 “切，怎么是你。”黄少天小声嘀咕，方锐炸毛：“我听到咯，两只耳朵都听到咯！而且你不是该去楼上看病人吗，来诊室干嘛啊！” “方锐老师，这话可说得不对，你怎么会不欢迎本少来找你玩呢，和我这么帅气潇洒风流倜傥的人聊天难道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吗？再说了，从住院部到急诊可是要很长时间的，规定不是有10分钟嘛，我过来看看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意见？有意见是好事，要找总务处讲啊，和我讲可没用！我跟你说啊总务处身为医院的最高级管理科室，老冯的左膀右臂，是我们医生提意见的最好信箱……” “黄少，10分钟要到了。”方锐瞬间明白了叶修为什么挑这个时间去抽烟，这老狐狸一定提前查了全院值班表，心真脏啊。 “咳咳。其实我来的真正目的呢只有一个……”黄少天一边说一边走近方锐，然后迅速掏出一把冰凉的什么东西，抵在方锐的脖子上！方锐吓得立即举手投降：“黄少求放过！有话好好说！” “叶修在哪？”黄少天眼神凌厉。 “楼道抽烟。”方锐丝毫不犹豫。 “哼哼，算你识相。”黄少天把手中的黑色钢笔收回兜里，挥挥手，“走啦，谢谢方锐老师提供情报，下次请你来听你我的单口相声。” 方锐摸摸脖子上钝圆形的压痕，心想，叶修身边的omega真可怕啊。 叶修得以忙里偷闲抽上支烟，心情快活似神仙，结果转头见黄少天推门走进来。 方锐。叶修在心里记仇地念。黄少天见到他眼睛都亮了，迈着步子轻快地走过来：“你果然在这里啊我就说你值班怎么还跑走了呢，这叫科室主任带头摸鱼你知道吗？老冯可是会哭出来的！还有你摸鱼玩玩手机就算了，你摸鱼抽烟！你知道抽烟对身体有多大危害不？不管是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对公众的危害都是非——常严重的啊，不为自己考虑也为走这楼道的人考虑啊！” “正经人谁走安全通道啊？可别过来，我怕烟味把你这缺氧的小脑袋呛厥了。”叶修后撤远离，把最后那点烟吸完后赶紧按灭，“你再不去会诊就要迟到了，小心出勤奖金被扣光啊黄少天。” “哈！叶修你还威胁我，我这就找文州告状，文州肯定向着我，你要投诉就得一打二你怕不怕？”黄少天恶狠狠地说，“所以你为什么不回我微信？你和王杰希吃晚饭你也不回我微信！王杰希竟然比我更重要了吗，我再也不是你的小可爱omega了吗！” “你收收神通吧。”叶修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和大眼儿吃饭？再说了，我不是回了消息么。” “王杰希发朋友圈！你不是还点过赞吗！”黄少天震怒，“说到就来气，你还好意思说，你那能叫回么？就“已阅”两个字你那叫回么？我发了这么多问题你都没回答就回两个字！你摸摸你的良心啊叶修！哦，你早就没有良心了哈！气死我了！” 叶修挥手赶他：“嗯嗯没有，随你说哈，快去会诊，胃穿孔呢。” “这场手术做完了我再来找你。”黄少天凶巴巴地放下这句话，蹭蹭爬楼去了。 等黄少天那股天竺葵味儿走远之后，叶修又摸出一支烟点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想：这里是待不下去了，得想个办法让我出车。 黄少天以最快的速度给这个病人补完了胃壁上那个洞，又冲了好几次腹腔，一旁的一助和器械护士看得目瞪口呆，这么严重的穿孔以为会做很久，没想到黄少天三两下扫完了，还做得挺干净。完事收工后他急急忙忙下台处理手套和手术衣，生怕叶修溜走；虽然现在已经近晚上八点，他还是抱有希望。他有必须要问的事，本就因忙到昨晚半夜才拖到现在而令他心急如焚。 叶修似乎不在诊室，方锐和交班的苏沐橙聊天。方锐添油加醋地控诉黄少天的恶霸行径，苏沐橙就笑：“你不也真配合他完演完？叶修知道你卖队友，回来要记你一笔。”笑声大老远被黄少天听到。他走到诊室门口，大美女正巧转头看见了他，朝他打招呼：“黄少，找叶修吗？他刚出完车，刚才还在给一个昏迷的做抢救呢……不过这会应该好了，我带你去看看？” 都被这女人看得透透的，黄少天捏了捏拳头。苏沐橙瞧出他表情不太美妙，也没管，只拍拍他让他跟上。 叶修和护士在和家属沟通，终于得到家属点头同意，申请转ICU。抢救室护士站的小jiejie对他笑：“主任辛苦，唐医生刚刚来交班了，您早点下班休息吧。” 叶修朝她点点头，揉揉眉心。苏沐橙带着黄少天走进急救室，一股子天竺葵信息素飘过来，落在叶修鼻腔里——这点浓度的信息素不足使beta出声，但他可以闻得一清二楚。该躲的躲不掉，叶修想。 门口的苏沐橙说：“人我可给你带到啦，你们聊。”然后门重新被拉上。 叶修看向黄少天，对方抿着嘴唇。他看不得人现在这幅表情，于是说：“还没吃饭吧，一块儿去医院对面那家粤菜馆吃点？……诶，你这味儿有点太浓了啊，赶紧收收，这儿还有这么大个alpha在呢。” 黄少天瞪他：“吃就吃！你可别反悔跑路啊我和你讲，谁跑谁是小狗！我回住院部交个班，很快就来。” 叶修举起双手以示友好：“不鸽你，去吧，西门等你。” 黄少天快步走回住院部，等电梯的时候干着急戳了好几下上升键。普外科在9楼，爬楼太慢，幸好电梯还算给力，晚上人没白天这么多。他揉了揉自己的脸，太丢人了太丢人了竟然差那么点就因为叶修那句话要哭出来，你太没出息了黄少天！要是被那个心脏老狐狸看出来的话等会儿吃饭肯定要被他笑话！赶紧模拟一下哪里下手揍他比较合适……电梯门开了，他匆匆掠过一路招呼“黄少下班啦”“辛苦了黄少”“黄少我们正好点宵夜要不要一起啊”，一脚踏进办公室；正和喻文州交流某床病情的郑轩闻声抬头：“诶黄少你来啦，我们交班吧。” 同为omega的喻文州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看了眼他；黄少天看懂了他的眼神，挥手示意没事，对郑轩恢复了滔滔不绝：“赶紧的赶紧的今天着急下班呢，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我看看啊……你先坐过来啊喂！主要是7床16床和……” 然而即使他语速提了，还是讲了半小时。幸好郑轩手速够快，把重点全记下来了，这才没挨黄少天骂。黄少天讲完喝了口水，挥挥手就和他们告别了，又风风火火地出去。郑轩一头雾水：“黄少今天匆匆忙忙的，是有什么事儿吗？” 喻文州摸着脖子上的防咬环，皮笑rou不笑：“谁知道呢，可能有约会吧。” “这、这样。”郑轩看自家主任的笑容越看越心里发毛，赶紧闭上了嘴。 黄少天几乎跑出住院部，西门离得最近，但仍然有一段距离。离路灯不远的黑暗里有一点星火，那是叶修在等他。他气喘吁吁地在他面前停下：“走吧，我……呼，管床有点多，讲的久了。” “没等多久，把气先喘匀。”叶修捻灭了烟头，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黄少天抬起头看他，眼里亮晶晶的：“我有件事想现在和你说。” “嗯。”叶修垂着眼皮，“先说好啊，我不会帮你解决发情期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黄少天震惊，“你原来是会算命的吗叶修？” “你正常点。”叶修无奈，“alpha可都是会被本能控制的生物，这样搞很容易出事的。” “咬一口也可以，”黄少天指指腺体，“虽然我的体质不能靠你的信息素完全抑制，但我发现最近好像对抑制剂开始耐受了。” “之前不是试过么，抑制剂和信息素是相互拮抗的。”叶修手插进裤兜里，“如果不能完全抑制，咬了也没用。” “浓度再高一点呢？”黄少天反问，“你之前咬得轻，是怕我依赖吧？近刊Nature不是出了篇新文章么，你应该看了，前几天楚云秀他们也在讨论，只是临时标记的话，可以吃微小剂量的性激素去辅助调控。” “文章里的临床病例只有16个，我不会同意。”叶修有些烦躁，“相性再好也不是这样用的，你只是个普通的omega，我的信息素太重了，这一口没成反而诱导了怎么办？” “那就上我。”黄少天说，“只要戴套就可以了吧？” “……少天，你太胡来了。”叶修认真地看着他，“你那时候能剩多少理智？我又剩多少理智？真到了那个时候谁会注意戴不戴套的问题？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么？” 黄少天沉默了。 叶修循循善诱：“我很想帮你，但不能这样没有章法。” “……但从始至终，也只有我一个人在发情而已。”黄少天说，“你提前有准备的话，不至于被我的信息素影响。” “这可不好说。”叶修非常诚恳，“咱们体检的时候不是还去测过么？相性85％的信息素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他活了30年，遇到过的相性超过80％的O用一只手数也数得过来，“你退一万步想，每次都要靠那啥来摆平发情期的话，和直接请假也没区别吧。” 黄少天深吸了一口气，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行。那我先找楚云秀想想其他办法。” “……抱歉啊。”叶修说。 “？你道什么歉，”黄少天用对待傻子一样的语气对他说话，“本来就是我无理要求，你会拒绝也在我意料之中的啦，而且考虑的事又没问题，也是为了我着想嘛……噫惹好rou麻。不过还是……咳咳，要说一下哈，对不起啊让你这么困扰，以后我会尽量少……呃！……” “！”眼前人话音中断，叶修同时猛然被浓郁的天竺葵味冲脸；omega突然腿一软，眼看就要倒地，他管不了这么多，迅速伸手把人捞住：“黄少天？少天？清醒吗还？” “别嚷嚷……草，我明明今天才吃过抑制剂……”黄少天声音变哑了不少，开始出汗和喘息。 “我带你去找楚云秀。”叶修当机立断，把人抱起来就跑向住院部。门口逆着住院大楼大厅的光走出来一个人，长裙长发波浪卷还叼着烟，正是楚云秀。beta自然也看见了冲向她的叶修，她看了看把脸埋进人怀里的omega，认命地按灭了刚点起来的烟：“又一个？跟我来吧。” “下班时间，麻烦你了。”叶修也满头大汗，忍出来的。 “和我客气什么，都是老同学。”楚云秀才懒得他客套，掏出工卡刷了员工电梯，“不过叶主任福缘不浅啊，我们医院最近接二连三的omega急诊事件都被你撞上了。”“个个都金贵着呢，哥可惹不起。”叶修说。 三人到达七楼，立刻分头行动。楚云秀踩着高跟进了护士站药剂配给室，不一会儿就配好一支应急药剂；叶修带人进了无人的示教室，顺手捞了护士小推车里的碘伏棉签给人消毒，楚云秀便省了事直接给黄少天的三角肌扎了一针。omega痛到发颤，重重地喘，额上发汗，手抓皱了叶修的衬衫。楚云秀看了一眼alpha，后者一脸极力忍耐的表情，于是她好心道：“你也来一针？” “不了不了，我兜里还有抑制剂。”叶修用力闭了闭眼，黄少天被他面对着抱在怀里，他的鼻子就拱在散发信息素的腺体前，而omega还紧紧抓着他不肯放手，他连更换姿势都做不到。楚云秀从桌子这头推给他一支矿泉水，叶修道谢，艰难地掏出药片吃了两粒。 楚云秀搬了张椅子坐过来，俨然一副对家属谈话的态度：“黄少体质太特殊了，他的抑制剂现在快吃到普通需要量的两倍，而且这次的情期是他的腺体反抗的先兆，所以这支针剂打了不一定能有用，还是需要alpha去安抚……我是说，如果你来就最好了。黄少的想法我是知道的，现在只要你同意。” “……你让我想想。”叶修控制着不让自己的信息素乱飘，而黄少天得寸进尺地用嘴唇和鼻尖在他腺体周围乱蹭，还用牙咬，痛得叶修“嘶”了一声：“黄少天你别乱咬——真一点作用都没起啊？” “等等啊，我看看医院附近的酒店还有没有房……” “秀秀——听妍琦说你在这里，你还在加班吗？”苏沐橙推开门走进来，楚云秀和叶修齐刷刷抬头看向她。空气里混杂了两种明显不同的信息素味，她捂住鼻子：“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黄少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抑制剂失效了。”楚云秀起身走过来，“我们走吧，我尽人事了，剩下的只能看他俩怎么选了。” 苏沐橙不放心地探头往示教室里看：“叶修哥，要帮忙吗？” “我和你们一块走。”叶修做了决定。他哄着黄少天环住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捞起来抱在怀里。alpha天生臂力优秀，即使是这样不好发力的姿势，抱着人走也没问题。苏沐橙和楚云秀一左一右护着他，进电梯。 黄少天一直嘟囔着什么，努力把自己蜷缩进叶修怀里，楚云秀隐约听他喊叶修二字；她撩开他的眼皮看了下：“瞳孔正常，现在应该还行。” “这味道越来越浓了……得抓紧点时间。你要秀秀帮忙开车吗？”苏沐橙问。 “不用，两片抑制剂能顶一会儿，开到酒店没问题。”叶修说，“没他在念叨，还挺不习惯的。” 楚云秀斜了他一眼：“这话真该给你录下来。” “别，饶了我吧。”叶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