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晚来风急 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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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弓箭手已就位,见裴元丘挡在了门口,将士怒声道:“裴元丘你是要叛主吗?” 裴元丘眼里只看到了裴卿身上不断流出的鲜血,整个人疯了一般,从身边侍卫的腰间抽出弯刀,转身对向太子的人马,“圣上有旨!送谢公子入东都,尔等谁敢造反!” 他裴元丘爬在如今的位置,用的是什么手段,依附的是谁,谁不清楚,怎么也没料到他会反,太子听得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刀子要了他命。 将士也愤怒地看向他,“裴大人可想好了。” 裴元丘没答,再次催身后的人,“送公子出去!” 将士嘴角一抽,“放箭!” 身后几人急忙拉开城门,冯超拖着裴卿的胳膊,从门缝里把人递给了外面的谢劭,还没来得及退回去,一只长箭,穿入背心,突然往前一跪,忍痛艰难地交代谢劭:“务,务必要救,救活公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自己从门缝里退出来,身体往城门上一压,奋力喊道:“快走!” 门口的厮杀声传来,太子是要鱼死网破了。 谢劭扶住裴卿的胳膊,同魏允一道将人抬了起来,许荀及时接应到人,指了身后一辆马车,“三公子扶人先上车。” 知道太子不会罢休,许荀翻身上马,招呼人手,“掩护谢公子入京,撤!” 马车在前,许荀的人马断后,一路疾驰,两刻后,终于达到了东都地界。 第67章 东都的城门乃大酆的最后一道屏障,城墙三丈余高,城楼比起南城,气势更为雄伟威严。 人仰头往上望,头上的帽子直往后坠,许荀勒马立在城门前,高声道:“马军都指挥使许荀,奉旨接谢家三公子入城,开城门!” 片刻后,两道厚重的朱漆门扇,缓缓地往两边打开。 马车在前,马匹在后,从城门下飞驰而过,跨过城门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魏允、小厮和闵章与东都的侍卫同乘,谢劭抱着裴卿坐在了马车内,温殊色陪在身旁,两人面色紧绷,度日如年。 谢劭上车后便撕下了自己的衣袍,绑住了裴卿的伤口。 鲜血还在不断往外浸,谢劭的一只手被血迹染红,双目也布上了血丝,城门前那一声吼完,喉咙便嘶哑了,“裴卿,再坚持会儿,到东都了。” 裴卿面色苍白,人已昏睡了过去。 温殊色撩起帘子,两旁便是东都的街市,却没有半点心思去瞧,抬目催道:“许指挥,麻烦再快些。” 救人要紧,许荀先带人去了最近的一处军医住所。 几人手忙脚乱地把人抬下去,放到了病床上,许荀匆忙唤来军医,谢劭见人来了,退后一步,扫袖弓腰同那军行了一个大礼,“还请军医大人定要救活他。” 军医看了他一眼,“救死扶伤,乃我等本分,公子放心,定当竭尽全力。”说完把帘子一拉,所有人都被挡在了外面,“闲杂人等,都先出去吧。” 这一趟,九死一生,终于逃出生天,几人走出房门,一身都带着狼狈,个个都没力气说话,等着里面的消息。 魏允也受了伤,胳膊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小厮催了几回,许荀也过来劝他先去包扎,这才跟着进了另一间屋。 谢劭立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双腿发软,缓缓地走到台阶,一屁股坐在青砖石上,面容一片憔悴,目光空洞。 温殊色知道他担心,伸手轻轻地挽住他胳膊,“郎君放心,裴卿会没事的。” 太疲惫了,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 片刻后许荀走了过来,唤了一声谢公子,路上太过于仓促,顾不得打量,这会儿才仔细打探了一圈,拱手道:“谢公子当年离开东都时才十二岁,没想到一别八年,再见公子,已成风华青年。” 谢劭忙起身回礼,“多谢许大人相助。” “公子不必客气,许某职责所为。”目光转而看向他身旁的温殊色。 谢劭及时解惑,“家中内子,温家二娘子。” 许荀一愣,察觉到自己的失礼,赔罪道:“原来是三奶奶,恕许某眼拙。” 此时温殊色一身也没好到哪儿去,昨夜才换上的干净衣衫,沾了血迹和泥土,脸上抹了一层黄土灰,被烟雾一熏,留了不少眼泪,脸上已经斑斑点点,发丝也凌乱不堪,哪里还看得出原样。 朝许荀点头回礼,“许大人。” 许荀便道:“时辰紧迫,许某来不及寻个住所招待,让人在军营收拾了一间房,公子先去整理一番,先随许某进宫面圣。” 假造圣旨一事,还未查清,谢家也未洗清嫌疑,宫里的人恐怕都在等着他。 从凤城出来,一路被追杀,险些死在他太子的手里,这笔账总得要算。 谢劭回头看向身后的房门。 许荀宽慰道:“谢公子放心,这批军医都上过无数回战场,什么病症没医治过,裴公子吉人有天象,定能熬过来。” 温殊色转头,“郎君放心去吧,我留下来照顾裴卿。” 只有谢家真正安全了,才能有他们的容身之地,谢劭目光在那道门扇上停留了几息后,终究还是转过身,看向温殊色,“闵章留下来给你,我很快就回来。” 这一路实在经历了太多,跋山涉水地走过来,两人的心早就连在了一起,无论谢家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到了这一刻,他们都能接受了。 无需他多言,温殊色点头,“我等郎君。” “嗯。”谢劭抬手把她一缕发丝,拂到了耳后,没再耽搁,随许荀去了后院。 再出来已收拾好了妆容,一头墨发梳理整齐以银冠相束,深蓝色锦缎圆领衫袍,胸前绣山水图样,肩背笔直,身形精瘦,面容也清洗了干净,脸色虽有些苍白,却依旧掩盖不住眉眼之间的英俊傲然之气。 许荀一时看失了神,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曾经立在皇榜前,大放厥词的明媚少年。 见人上前,将手里马匹的缰绳递给了他,“三公子请。” — 谢劭离开后,温殊色坐在台阶处,一步也没离开。 闵章去后院把水袋装满,递给了她,温殊色饮了几口,继续坐在那等着。 头顶的太阳渐渐偏西,柱头上的阴影从她身后也一点一点地移到了身前,彻底将她笼罩,身后的房门终于打开。 听到动静,温殊色立马回头赶去门口,捏着心问道:“大夫,他如何了?” “血止住了,人也醒了,不过还得先熬几个晚上,多买些补血的食材,少食多餐。” 听到人醒过来了,温殊色卸下一口长气,全身顿觉一阵无力,“多谢大夫。” 军医又嘱咐了一句,“多让伤者休养。”抬步先出了门。 温殊色跟着闵章进去瞧人。 裴卿正躺在床上,伤口已绑上了纱布,上身赤裸,什么也没穿。 伤者为大,温殊色不拘这点小节,上前在他伤口处瞧了一眼,关心地问道:“裴公子怎么样了。” 她一番打探,反倒把裴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南城时,自己以命拦住了裴元丘,本就没打算出来,没料到还能活着。 在马车上意识一度消失,再睁开,人已经躺在了病床上,腹部的伤口不小,军医缝合好后,上了金疮药,也是刚醒来,温殊色突然闯进来,他目光一时慌张,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虚弱地唤了一声,“嫂子。”找不到衣裳遮掩,作势便要起身。 “别动。”温殊色止住了他,“我是你嫂子,长嫂如母,你不用介意。”兄长早些年还挨过父亲一顿板子,还是她替兄长上的药。 她一说,裴卿更别扭了,什么如母,自己比她还大…… 总之人醒过来了就好,其他的都不是事儿,温殊色一副不介意的豁达模样,裴卿却极不自在。 闵章似乎也觉得不妥,转身找了一件衣衫,搭在了裴卿身上。 魏允和小厮已被魏家的人接走了,只剩下了三人。 从昨夜到现在,几人死里逃生,都还饿着肚子,她和闵章还能挺一挺,但裴卿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能挨饿。 托许指挥的面子,到军营保住了裴卿的一条命,已经感恩戴德了,不能再去麻烦别人讨药材和吃食。 回头同闵章交道:“你去外面买些吃食回来吧。” 闵章跟了一个破了产的穷主子,口袋比脸还干净,身上并没有银钱。 脸色一红正尴尬为难,便见温殊色挽起衣袖,里面的胳膊上绑着一条绢帕,取下来拆开,里面便是两粒碎银子。 交给闵章,“先拿着。”又伸手掏向了后领子,半刻后从领子里又翻出了几粒。 再是裤腿,鞋袜…… 几处碎银加起来,差不多也有十来两, 全身的银钱都掏了出来,这回是干干净净了,不顾两人惊愕的目光,交代闵章,“给裴公子多买些补血的东西,再给咱们买点吃食,余下的银钱,打听一下哪里有便宜点的客栈。” 他们总不能一直住在军营。 魏允走的时候,倒是再三邀请过,说等谢劭回来后,便先去他魏家安顿。因救谢三自己已拖累了魏公子,险些让人家赔了一条命,哪里还有脸上门再打扰。 先且找个客栈住下来,让裴卿好好养伤,再慢慢做打算。 有了这些银钱,算是解了燃眉之急,闵章立马出去办事。 温殊色转过头,便见裴卿神情愧疚地看着她,“多谢嫂子。” “裴公子不必道谢。”目光轻轻地扫了一眼他手腕内侧,不动声色,“我的银钱从不白给,来日等裴公子伤好了,再赚钱还给我就成。” 裴卿点头。 身体到底还是虚弱,醒了一会儿,很快撑不住,又睡了过去。 温殊色一直守着,视线再次看向他的手腕,自己也是在马车上才察觉,他手腕上的伤痕纵横交错,一瞧便知道是自己划伤。 那时才明白过来,哑女拉住她,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在山上时,他应该就打算好了,没想过要活。 从前在她眼里‘年少轻狂’个个都是纨绔子弟,整日无所事事,从不知艰辛为何,如今才明白,是自己眼浅了。 裴元丘最后那一叛,多半也活不了了,但愿裴卿能走出来,活好自己…… — 半个时辰后,闵章才回来,军营也派人送来了药和吃食,给裴卿喂完药,两人也填饱了肚子。 闵章禀报道:“属下订了一间客栈,等主子回来,咱们便过去。” 温殊色点头,折腾了一日,人昏沉沉的,却不敢睡,一直等着谢劭。 心头难免忐忑,太子的行为再荒唐,毕竟是皇上唯一的亲生儿子,谢家将来的命运如何,全看皇上是不是一位明智的君主了。 天色快黑了,谢劭才回来,身后跟着靖王。 见到温殊色时,谢劭目光带了些紧张,温殊色知道他担心什么,点头冲他一笑。 谢劭匆匆进屋,靖王一道跟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