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美丽是一种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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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溪钢厂的布告栏处，一张简简单单的下岗名单，击碎了无数的家庭。

    一场铺天盖地的下岗潮瞬间席卷了整个东北。

    工人下岗，多有不服气之人，无法接受事实，游荡街头，报复社会，而清溪一中也因此提早了放学时间。

    如她所料，郁向国并不在第一批的下岗名单中。

    第一批下岗工人，是清溪钢厂的试探，也是对所有职工的敲打。

    郁向国这么个碌碌无名的蠢材，不配。

    那天之后，郁淼从家里暖气片后面翻出了被包裹了一层有一层的纸袋，纸袋里钱是某次郁向国喝醉后，意外说漏嘴的，她揣着这些钱去给徐婉重新配了一个助听器。

    被发现了也只不过是顿打，扛一扛也就过去了。

    但让她意外的是，郁向国最近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几乎再没回来过。

    她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今晚咱们去大世界吧！”沈慧敏边抄着作业边提议。

    一中放学时间提早了，可徐婉下班的时间依旧如故。

    于是这些天，一放学沈慧敏便拉着郁淼到录像厅消磨时间。

    但年轻人，兴趣来的快去得也快，录像厅是有趣，但总归安静了些，沈慧敏还是喜欢热热闹闹的在舞池里摇摆。

    “你去吧，我还有事。”

    像是料到了她的回答，沈慧敏晃着脑袋，凑过来八卦道：“蒋森约你了吧！”

    郁淼点头，沈慧敏立马摆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她又多想了，郁淼却没心情再解释。

    这些天，蒋森总是借着保护她们的由头，一起跟着去录像厅，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怎么也瞒不过他爸，于是又被狠狠教育了一顿。

    蒋森他爸是清溪警察局刑警队的队长。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约来到一中后门的小树林，郁淼才发现沈慧敏以前跟她讲还都是真的，学校里的小情侣们放学后就喜欢到这看星星看月亮。

    晚霞透过斑驳的树影，洒落在少年的身上，碎发拂动，白衣恍恍。

    白色衬衫，黑色长裤，擦得锃亮的白球鞋。

    柔和的棱角，眼神清亮，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热烈张扬。

    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蒋森惊喜溢于言表。

    他背在身后的手紧张得发抖，却依旧扬着笑颜对郁淼说：“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

    “其实我……”一遍又一遍烂熟于心的台词还未开始，便又失去了说出口的机会。

    “其实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郁淼眼睁睁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凝固，却依旧继续道，“我们是不可能的。”

    “我…”

    “如果你不是蒋爷爷的孙子，如果不是因为我的mama需要这份工作，我不会来。”

    郁淼早就瞥见了那个被他藏在身后的粉色信封，却并未给他开口的机会。

    有些事情，不用说出来。

    她的话像拳头般，密密麻麻的砸向蒋森，沉重又真实。

    “蒋森，如果你见到真正的我，是不会喜欢的。”

    她澄澈的眼睛里写满了蒋森看不懂的含义，夏日晚风轻轻吹过，带走了那封浸透了少年心事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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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丽对于贫穷的女孩来说，是一种不幸。

    这个道理，郁淼很小就明白了。

    从大人们支离破碎的话语中，年幼的她拼凑出了mama悲惨的前半生。

    徐婉的残疾是娘胎里带的，她生来便是个聋子，自然也学不会说话。

    父母在发现闺女是个聋子后，便又抓紧再生了一个，悉心培养，无微不至，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唯一的希望——宝贝儿子身上。

    可偏偏这个儿子是个不争气的，打点了各种关系也只不过混到初中便辍学在家，游手好闲。

    于是他们把主意又打到了拥有一副漂亮的皮囊的徐婉身上，即使她又聋又哑，踏上门来说媒的人也数不胜数。

    但父母不甘将她嫁给那些没本事的穷男人，总觉得她的美貌能更值钱些。

    然而徐婉本就不平坦的人生在郁向国出现后，逐渐走向了毁灭。

    郁向国是徐婉弟弟的初中同学，也是他们镇上的第一个大学生，在学校有一个处了三年的对象，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一次意外，徐婉弟弟将喝醉了的郁向国带回家中，而在那个夜晚，人面兽心的畜生撕下了伪善面具。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意外，对于他光明的人生来说，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可他低估了徐婉视财如命的父母丧心病狂的程度，他们发现后，索命般的敲诈勒索，让他失去了前途，失去了未来，失去了一切。

    而他却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了徐婉和郁淼身上。

    酒后的毒打，生活的苛刻与无尽的谩骂席卷了郁淼整个童年。

    在她七岁那年，郁向国意外得到了调岗的机会，于是他丢掉了老家的一切，搬来了清溪。

    也是在那一年，她明白了，属于她的破烂人生，怎么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