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一归路·一

    鹊儿由他铁手抓着挣脱不开，不知要去往哪里。一路拖行，暗红血河浸染了芳草与青石，逆风顶阳中染出条诡吊血路。

    偶尔经过几个寨中之人，皆被眼前的两人吓住：“快走，快走。”

    “可这要是出了人命……”

    “这人家的家事。丈夫要收拾婆娘你也敢管，万一就是那婆子偷了男人呢。况且那可是田三七——”

    过了这岔路，便是碧水河渡口。

    如果说鹊儿先前对田七要做的一知半解，眼下就应该全了然了。

    “你不是胆子大了吗。好，那我们就当着给你撑腰的那个人的面，做它一遍！”两道疤痕对称斩，他笑到露出上排齿rou，笑得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子凉意，“她那么想知道床上那点事，那我就让她看！”

    田七果然是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先前她以为只是过往的经历让田七受尽唾弃变得人模鬼样，现在才明白，他本身就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改不掉的。

    有些人生来就是坏种。所谓孺子可教而朽木不可雕，也就是幼时在书院里放火企图烧死午睡的先生，上山贪玩受虎患，恰是因为他爬入虎xue掐死了初生的幼崽，才招致老虎报复。

    这样的人成年后你用娶妻生子来框住他，殊不知他以为的爱也就是恨，恨也就是爱。拿什么来谈敦伦人常，待人接物？

    鹊儿使出生平最大力气，往他腕子处下牙啃咬，齿过血流狠狠撕扯。终于脱身，驱使着她往反方向快些跑，再快些跑的唯一念头便是：往铺镇的中心跑，往人最多处跑。

    绝对不可以引田七见到茶茶，绝对不可以叫他碰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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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茶拎着东西，随着路上的石子坑跳来跳去，不改玩心学螃蟹走出斜路之字型，一边走一边数。

    “阿骋见了我会不高兴。”

    “不，他会高兴。”

    她怎么数，都是他会高兴。这让她为同骋在心里种下的一颗种子在春光中浇灌出鲜花盛开。

    “我就知道！”茶茶今日特地告了假，给师傅带了鱼，放狗去找了齐光。

    给同骋的嘛。茶茶低头看看了手里的小包。她下厨练手为他做了几个胖乎乎的油糖粑粑，焦黑点就焦黑吧，露馅的几个就是她藏不住的甜味秘密。

    说她厨艺糟糕也得给他捏着鼻子塞下去。她都忍不住来看他了，嘲笑什么的就太不应该了。

    就是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她也特别特别想见阿骋嘛。

    然后找个机会，说一说镜子的事情。

    她的阿骋，定是全天下最通情达理，也是最善解人意的男孩子。

    阿骋该会怎样迎接她呢？

    茶茶想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行。见了她，他就应该马上冲过来把自己圈进怀，怎么还能立在那里光是招手呢。就让她一个人煎熬可不够，得问问他，说有一点点想自己还不够，得说每天都在想才行。

    茶茶一边思忖着，一边伸直胳膊。迎着暖和的阳光，她抱住了自己。身上有一块地方软软的，好像是真的见到了同骋，而他也是真的把她拥入了怀抱里。

    为什么呢。为什么想到是同骋，她就会有些酸软却又很甜蜜呢。

    只要抄小路走过这条街避开拥挤人群，再快点赶路，就该到了。

    但她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声音说不出的粗嘎怪异，“哈哈，好容易就找到你！”

    茶茶有些疑惑。怎么这个时候来找自己。不是说好在船帮那边找了个人，下午顶自己的摆渡班子吗：“怎么啦，今天的筏子不归我管咯。”

    她一回头，倒是被入眼的邪气男人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田七哥？”

    “你受伤了，可得赶快去医馆！”

    只见田七长脸粗眉，一道rou色旧疤一道鲜红可怖的伤痕同时在脸上拼出十字划痕，鼻骨处皮rou翻卷，白骨依稀可见。

    可他咧嘴笑得刺眼，布满血丝的双眼却是怒目而睁瞪得圆鼓，“不急。我找的就是你。对吧，茶茶。”

    “找我？”茶茶后退几步，暗叫不好知道自己是遇上了田七犯病不正经，赶快去摸口袋里的半片圆镜，“可我不会看病。”

    鹊儿呢，鹊儿又在哪？她有没有事，有没有伤到？

    “诶。但有一件事，你做得特别好。”男人摇晃下脑袋抖落头巾，露了一头毛躁乱发，如大型猫科动物在捕猎前最后发出的嘶吼，“你闲事管得特别好哟。老子的婆娘，平常叫你带着四处走走，那是老子看得起你！说些有的没的，真就以为她和你个野丫头一样？”

    “田七哥，我听不太懂。”茶茶再退，有意往别处转换话题好脱身，“你若是喝了酒不小心摔破头，那更得快去。”

    “别想转移我的注意。老子今天这副样子，全该是拜你所赐！”

    “我十几岁的时候就特别讨厌你。整天里嘻嘻哈哈地傻笑问东问西，见人就施舍你的好意，你真就以为所有人都喜欢你的天真烂漫傻兮兮？”

    “我告诉你，你那一套我不吃。少把我框进你的大道理！”

    “老子是丑了些，就该受你们白眼！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在背后是怎么议论老子的！”

    “鹊儿，那就是老子的东西。爱得要命想怎么玩怎么玩，你们这些见不得人好也没能成家的贱骨头，少来给老子嚼舌头根！”

    “老子今天大发慈悲，就来告诉你。喜欢一个玩意儿，就是不论如何都要把它吃进肚子里！”

    “不对。”茶茶被逼得无路可走，背靠墙壁。她抵住那石砖缝隙里的青苔，触感凉滑如背脊冒出的薄薄冷汗。她怕，却也是不怕，把包着的糯米小食小心翼翼护在了怀里，“我年纪不大，可到底用不着田七哥教我。”

    “书院夫子开蒙，教的第一句就是人之初性本善。我幸也是不幸，受的是天地庇佑人本教化，万事只讲上天所赐不愧于心，做的就是不违背良心的事情。”

    “你走你的明理道，我有我的本心路。有难拔刀相助也罢，冷眼旁观也罢，各自有各自的理。茶茶虽同情哥的遭遇，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没做过的事情，茶茶不认。”

    “至于哥说的喜欢。”茶茶深呼吸，终于道：“我还没有卢家莫愁①的觉悟，当然想不清成家和未成家的含义。”

    “可我想，喜欢不是想要就得把它吃进去。喜欢的该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不知怎得，茶茶眼中浮现出月下起舞，答应要和她每年都一起过三月三的那人在草地上初次亲上她脸颊；也是月下，他牵她的手护她在河边慢慢走为她采花。他说了他来，就是不叫自己难过的，也确实言出必行，所以爱逗弄却次次都温柔着带她探索着一方未知的天地。

    她胸中清明一片，便是绕着那人越说越清晰：“他心悦我，我见了他也欢喜。可见喜欢一个人，就是希望我们都能变成更好的自己，不必每时每刻都黏黏糊糊的。陪伴也好，分离也罢。可是我们知道彼此，心就会一直在一块。”

    “这样就已经是永远了。不需要非得是强求，是流血，是锁链把我们拴在一起。”

    “而且如果是欲望驱使才知道什么是喜欢，那人不就是牲口吗？”

    啊。茶茶顿时也醍醐灌顶。

    原来为之的酸甜，不舍，惭愧与希冀的背后，竟然是她对阿骋动了心啊。

    她喜欢他每次都坚定看向自己的眼神，喜欢他只对她细润无声的体贴待人，喜欢他的默默守候和关怀陪伴。

    她喜欢阿骋啊。

    而田七被眼前这小东西的理论逗弄得，仿佛听见了全天下最可笑的笑话。

    他二十七八，要个黄毛丫头教他什么是小孩子家家酒的爱情？

    反正田七头脑一热，身体里多出的那部分鹿血也在作祟挑衅。迸流的血液逐渐加速心跳，让他听了这番言论后更加狂热不已。眼前人影重叠，和鹊儿的那份重合在一起，究竟谁才是谁？

    不过没关系，他都动了那份歪心思，一步步逼得更近，径直一拳捶上石墙示威，不偏不倚在茶茶侧脸处砸出凹糟。

    左不过今天都得泄掉这火气。

    雀儿闻声赶来是就见男人使劲地掐着少女细长脖子的疯狂模样。

    她没想到跑出绕路的是自己，竟还是叫茶茶白白蒙受了这遭。

    于是也不知是哪里生出的果敢，便是冲上前来抱住了田七的腰，想要拖住他。只能发出单音的嗓子如杜鹃啼血，让茶茶快跑。

    可她力量实在太小，螳臂当车，叫田七暂时松开茶茶轻易向后踢开，小身板就随之大力弹回了窄巷另一侧，撞上屋侧石柱：“你不是跑了吗，跑呀，继续跑！”

    田七低头去看鹊儿手里的镜子碎片，再看看茶茶一边捂脖一边按在手里的另一块，冷声啧啧：“好一个姐妹情深。原来是你给的这东西，还挺厉害的呀。”

    “啊！”鹊儿失去知觉，发出痛彻心扉的最后一句呐喊，跑啊，快跑。

    被田七走上前对着小腹就是狠踢一脚，“这后面就是死路，你长了翅膀飞也成。”

    “还有你。爱管闲事还不承认。真是缺家教的死东西。”

    茶茶摔在地上，捂住心口的东西，还要去看那头没了动静的鹊儿，咬牙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我说过了。谁都能管我，轮不到田七哥你。”

    “既然那个人是你，我为何管不得。”

    “我非但要管，还要拿男人治女人的法子出来。”   田七一步步逼近，桀桀笑道：“对了茶茶。在管教之前说了那么多，满了十六，看来懂了很多事情。不过，你知道什么叫开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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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卢家莫愁，用《长恨歌》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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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谷雨安康(●’?’●)

    我很讨厌对女性施加暴力的行为进行描写。（情趣性的不算）但这一部分作为情节的转折处不能跳过，会尽力不把它写得那么恶心，但它本质上确实是暴力。

    本文不涉及强制情节，所以田三七不会得逞。

    如果说angry   sex一定得有，也必须建立在双方存在爱意的基础上。田三七说他爱鹊儿才这么对她，其实并不是的。他就是个彻底的变态，没得洗。

    变态必须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章看起来会有点痛苦。

    本来还有一部分的，但是字数实在是太多了，和下章一起放。

    明天就发，作为200珠的加更，希望不会掉收藏（许愿）(   ??   ω   ??   )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