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你死去多年的某一日，王九才猛然发觉，自己已然是一条被彻底驯服的狗，如今不再有人能让他摇尾乞怜。——题记

    在九龙城寨被辗做平地，建成一座公园，你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几年前夺下九龙城寨是一鸣惊人，你被无数蛇蝎盯上，交出九龙城寨，你吃红利更让不少人眼红，如今尘埃落定，冬季濒临陌路，春日即将到来，坚冰在融化，你也将迎来规划的终结。

    “那是一场鸿门宴。”

    雨婷点了细烟，平日的温柔亲和全部消失，她坐在吸烟室的沙发上，轻飘飘说出这句骇人的话。

    对面的陈仔一言不发，静静听着楼上摔砸的动静——自从你成为大佬后，他第一次见王九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是当着你的面大发雷霆，口不择言。

    谁又不知道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呢？呵呵，只有王九被蒙在鼓里罢了。

    喷涌的怒火占据内心，让王九把目之所及的东西全部推翻，连平日不敢过多触碰的酒柜都被砸坏，玻璃崩裂，碎了一地，如同他艰难维持的理智，刹那间短线崩坏。

    室内一片狼藉，唯独你的周边仍然干净。你坐在转椅上，两指间夹着快要燃尽的香烟，淡定地注视对方来回踢踹物件发泄情绪的模样。

    ——一个由各方地头蛇组成的商会，明日大半宴席，请你赴宴，作为入会的欢迎仪式，可在之前，两方多次明里暗里交锋，是恨不得吃掉对方的局势，现在却要握手言和，多么可笑啊！

    明目张胆的刺杀行动，就像在仰着下巴叫嚣，不去是懦夫，去是必死无疑。

    “死也不能当缩头乌龟啊。”

    生命快走到尽头，你倒说一口漂亮话，以安抚的口吻去激发王九更深层的情绪。

    房间另一头的男人慢慢转过头看向你，没有墨镜的遮挡，脸上的神色一览无余：瞪大的眼睛是无声诉说自己多么难以置信，抽动的嘴角是一时间无言以对，僵硬的脸颊是在压抑自己可能采取的极端行为。

    最后，他怒极反笑，就像多年之前一样，只是你们之间的铁门变成无形的阻力，看不见摸不到，可那一条线依旧存在。

    “大佬——”

    王九撒娇般把尾音拖得老长，熟练地放低身段蹲在你的面前，露出讨好的笑容：“算我求求你，别去好不好？”

    不过，他这次的示弱没有如愿。

    你在他的目光中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然后视线交汇，一声轻笑让他的笑容逐渐消失，你的手放在他的头上，手指插入发间，你弯下身子靠近他，却第一次遭到他的抗拒。

    微弱的、无声的、潜意识的行为，在你略施加力度就轻松化解。你的唇与他相印，小小的颤抖被你的舌头抚平，只可惜，这一次的主动没有得到满意的回应。

    王九突然暴起，将你按倒在办公桌上，掐住脖子的双手用力得青筋鼓起，可你没有立马毙命，窒息只让你的脸变得紫红，笑意未减。

    在你的眼前出现星点的时候，脖颈的力道减弱，这匹出名难控的头马选择暂时放过你，只见他缓缓低头靠在你的胸前，久久不再有动作。

    你抬起手，放在他的背上，一下又一下拍打着，话音更是轻柔：“明天我会把背后留给你……”

    腰间的双臂紧了几分，沉默又持续许久，终于你的胸前传来磨蹭的窸窣声和一声近乎缥缈的回复。

    “王九同意了。”

    并非疑问句，雨婷的语气肯定，她的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随即回到停在你身上。

    你难得沉默了，表情从容镇定，根本不像赴死之人。

    你们两人一同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陈仔进来就是这么一幅安静的场景。他没有诧异，也没有疑问，走到你的身边，如实汇报情况：“九哥出去了。”

    事情理所当然得和拇指摁下按钮，合格的打火机就能冒出火苗，你打开烟盒，拿出最后一根硬双喜，看摇曳的火光将它侵染，烟草燃烧隐隐冒出红点，浓烈的气味伴随青烟袅袅直上；时间会消耗香烟的长度，当它到达极限，重力会让灰烬落到地上，然后随风而去，化为尘埃。

    手腕晃动，雨婷和陈仔同时看向你。没人发言，他们在等待你接下来的指令，今后也一如既往的遵循。

    “交给你们了。”

    你简单交代了后事，与往日下达命令没什么不同。

    没有上演所谓生死离别的感人戏码，两人的神情平静，继点头后对你鞠了一躬，不再逗留，快步离开原地，紧追生活的步伐而去。

    房间只剩下你，享受难得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