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
血，好多好多血。 外川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的一切都出现了多重幻影，迅速褪色成黑白，又在下一秒被血色染红。 “野末！”他悲怆的吼声把在场的警察都吓了一跳，下一秒就被狠狠推开。 外川冲到了最前面，无视所有人的警告，像拾起摔成碎片的水晶一样颤抖着极其小心地，跪在地上，抱起血泊中的野末上身。颤抖的手指抵在野末鼻间，感受到那微弱的气吸后外川才也得以呼吸。 “野末……” “野末，你醒醒……” 外川轻轻摇晃野末的肩膀，没有回应。他的额头抵上野末的额头，源源不断的泪水一滴滴落在野末脸上，流到野末的嘴角。 野末觉得自己像走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他又渴又饿又累，他好想躺下，就这么睡过去。但一直有个听不清的声音在前方似有若无地呼唤他，让他不敢停下脚步，他舍不得也绝对不能失去这沙漠中唯一的联系。 还好声音越来越清晰了，“野末……” “野末，你醒醒……” 前方出现一片绿意盈盈的绿洲，野末沉如铅块的双腿也有了力气，他跑到水塘边，把脸扑进香甜解渴的泉水里就开始贪婪地喝。 可是这水塘看着大，却一下就喝完了，远远不够，远远不够……还要，还要…… 外川忽然感觉有什么抓住了自己的衣摆，还没来得及睁眼，左眼的泪水就被舔掉了。 外川坐直身睁眼看向眼前的野末，野末醒了，也看着自己，但他的眼神跟平时很不一样，像脱去了所有遮掩和限制，只剩最原始的欲望，“外川……” “野末先生醒了，救护车就快到了……”外界的一切声音都无法穿透他们的屏障，野末抬起自己满是血污的手，扶住外川的脸，凑过去，像一只小猫在舔奶一样，用舌头卷走外川脸上的泪。 好香，好甜…… “野末……”外川扶正野末摇摆的身体，任由野末在这众目睽睽下对自己做任何事。 野末舔完外川的眼泪，又拉开外川的领口，露出他右肩的牙印，舔了舔嘴角咬了上去。 外川皱眉闷哼了一声，不是因为痛，野末没有用力，他像小猫磨牙一样地含着，蹭着，动作很轻却反而更加刺激外川。 救护车到了，外川抱着野末跟着医生和随同警员上了车，放他躺在床上，伸出左手让野末握着像小孩吃糖一样地含着他的手指，野末才安心地闭上眼。 车门关上时外川对上了车外目暮警官审视的眼神，他一顿，移开了视线。 外川亦步亦趋地跟着野末去做检查，能在野末身边等就不在窗外等，一切完成后野末早就睡着了，外川也是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静静地看着，直到天亮了也没有动过。 目暮在门外透过门口小窗看着里面的情形，听完警员对两人在医院里情况的汇报后，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手上套着证据袋的笔记本，敲门进了病房。 外川毫不意外，他只是看了一眼目暮就又看向野末，“请就在这问吧。” 目暮也无所谓，坐在了床的另一边看外川，“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解释的吗？” “目暮警官想要我解释什么？”外川没有一点慌张，平静地说。 目暮看着现在这个面对自己毫无波澜的人，回想起昨天他来报警后坚持要跟着一起去找人的样子。 “外川先生，请你在警局或者回家等待，我们会尽全力寻找的，你跟着我们反而会影响我们的速度……” 目暮一边指挥警员准备出发一边劝外川，他却突然说出了震惊目暮的话，“我是Fork。” “什么？”目暮停下脚步皱眉看向外川。 “我是Fork，我可以闻到犯人的味道，你们不是说他是Cake吗？” “是……”目暮通过调取野末公司马路上的监控发现他上了出租车后就再也没下来过，即使到了野末家，下来的也是驾驶座的司机。而目暮就是前不久抓获那个被判死刑的Fork的警官，他一眼就认出了司机是他们救出来的受害者。司机拿了个行李袋进了野末家好一会儿后才出来，带着满满的袋子又上了车，开车去了郊外，消失在监控里。 郊外偏僻又空旷，所以他们申请了警犬来配合搜索，如果外川是Fork可以闻到Cake的味道，虽然人的嗅觉远没有警犬灵敏，但也是一个助力。 可是目前的社会环境里，尤其是警察，对Fork都非常敏感，外川宁愿冒着被监视的风险，也要承认身份跟着去找野末…… 目暮最终同意了外川的要求。 很明显，自己是被外川耍了。 “你根本不是Fork，”目暮举起手里的笔记本晃了晃，语气严厉，“你是Cake，真正的Fork是……” “是我。”原本在沉睡的野末忽然睁眼，挣扎着要坐起来。 “野末你醒了！”外川激动地站起来，扶着野末坐起身，又喂他喝了半杯水后说，“我去叫医生。” 野末回了外川一个虚弱的微笑，看着他离开了房间。 “野末先生，既然你醒了，”目暮等外川出门后，掏出录音笔开始录音，“可以请你跟我讲讲事情的经过吗？” “……好。”野末简单把当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我接过杯子之后趁他不注意，砸在了他头上，他就摔在地上叫，没一会儿应该是晕过去了。我本来想逃的，但我站起来之后头太痛了，就也晕倒了，然后就是你们来了。” “所以你一口血也没喝？”目暮怀疑地看野末。 “没有，你们可以验。”野末顿了一会儿，问道，“犯人，怎么样了？” “他失血过多抢救无效，已经死了。”野末说的话跟他们在现场勘测到的痕迹是一致的，基本可以确定没有说谎，所以目暮也没有瞒野末。 目暮还想问笔记本的事，但这时外川带着医生进门要给野末做检查，目暮只好先告辞，“野末先生，那今天就先这样，我改天再带人来做个详细的笔录。” “好。”野末应了声，外川送目暮出病房。 一关上门，外川柔和的表情就变得冷硬，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目暮，“目暮警官，虽然野末先生是Fork，但他没有做过任何危害他人的事，他是受害者，所以没有重要的问题，请你不要总是来打扰野末先生。” “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目暮目光变得犀利，“外川先生，你骗我的事，还没给我一个解释呢。” “我不过是关心则乱，为了让你们带上我才想到的这个理由罢了。如果目暮警官想要处罚我的话，请联系我的律师。”外川掏出手机调出律师的电话。 目暮直觉外川的话不是全部的实话，但外川对自己，或者说警察的戒心很高。自己会被他骗到真的不冤，就状态来说，外川真的比野末要像个Fork太多了，尤其是对经常跟Fork打交道的警察而言，反而更加容易灯下黑。如果不是野末的日记，如果不是他们两个那暧昧的行为，他也许根本不会怀疑。 世人只知道Fork很危险，但这个案件让目暮看到了Cake的另一面。 一时问不出来，目暮让一旁的警员记下外川律师的电话，正准备离开，外川突然喊住他，“目暮警官，野末先生的笔记本可以还给我们吗？野末先生的私人物品应该和案件无关吧。” 确实没什么关系，这个日记本只记录了外川野末的关系。目暮把笔记本递给外川，带着警员离开了医院。 外川拿着笔记本进病房，医生已经帮野末做完了检查，“还好发现的早，再休息一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谢过医生后外川放下笔记本送医生出门，过了一会儿提着两袋外卖回来，“来，吃点东西，你肯定饿了吧。” “小実……”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让外川摆菜的动作定住了，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野末，“你，你想起来了？” “嗯，”是的，野末都想起来了，他想起了一直掩埋在记忆深处二十年的人和事，忍不住有些哽咽，“小実，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