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思及过往，愧疚难当。

    他自诩情深，却从未真正站在她的立场替她考虑，裴溶许待她的好，比之他们这些所谓共度余生的几个人都强上百倍。

    她这个人，一旦旁人予她真心，就恨不能掏心掏肺，只怕她对裴溶许也背负着愧意和悔恨，所以这些日子频频往裴家送礼，和刘家交好。

    “小五，你去刘府给裴大爷递个帖子，就说我在醉乡楼做东请兄长拨冗莅临。”

    孔卓然知道，裴溶月是怕她兄长再次为了自己，而忽略了妻子。

    即使她日后独当一面，形只影单，裴溶许又如何心安？

    唯有她夫妻和睦，家庭美满，裴溶许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小五现在学乖了，他也算看出来了，以往对夫人不上心的主子如今跟变了个人似的，若不是每日近身伺候发现的确是自家主子他都要怀疑是不是什么人易容假冒了。

    “喏！”

    孔卓然去了孔家的店铺，他要想帮她就得把孔家牢牢握在手心。

    京郊大营士兵们正在晨练，喊声震天，随着旗帜挥舞，动作整齐划一，铿锵有力。

    “千总，近日西北一带北溯有些不安稳，过几日便要启程离京了，您不回去看看？”王阳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上司，毕竟才新婚没多久，却很少见他回家。

    男人不比女人，见的面少了哪里会有感情？更何况又不是只有一个，男子没有子嗣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可是若得不到妻子的欢心不愿意给你生孩子那也是没办法的。

    蔡东林回想宴会落水一事，不由摇了摇头，这样的妻子回与不回那个家，对她来说只怕无关紧要。

    他对那个妻子没什么感情，再者他更喜欢军营，没有那么多规矩也不奢靡的让人不快。

    对于蔡东林来说裴府与蔡府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前者是他以后称之为家的地方，有几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后者则是他二十年以前居住的家，有父母有兄弟。

    蔡东林想了想弟弟来信说母亲又病了要钱看病，他这些年的积蓄都送回了蔡家，自家困难他自然知晓，故而父母的教育都是要节俭。

    “过几日便回去，没事赶紧训练去。”蔡东林冷着脸对王阳斥道。

    王阳摸了摸鼻子悻悻的出了营帐，陈七上前低声问道：“怎么样？”

    王阳左右瞧了瞧，见离营帐远了估摸着听不见了这才悄声道：“估计还是要回一趟的，那边不是又打发人问这个月的响钱么？也不知是蔡家那边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陈七皱眉，“千总就是太重情义了，千总嫁到裴家一点嫁妆没有不说还把裴家的聘礼拿着一点没退。千总如今也是已婚男子，不给妻子银钱总归说不过去。”

    王阳见陈七忧心忡忡不由嗤笑，“那蔡老夫人是好惹的？就咱大人那弟媳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裴家夫人又是个不知事的，对大人也不上心，反正她不过问对大人也就没什么损失。”

    陈七见王阳这般有些不赞同，可又想起裴夫人不由暗叹自家大人真是命苦。

    裴溶月与刘秋淑在寺庙吃了斋饭，这素粥素菜确实别有一番风味，没堕了这青山寺的名头。

    刘秋淑在听慧空大师讲禅，裴溶月则是找了一处无人角落席地而坐，听萦绕的佛音裴溶月轻轻闭目。

    无怪乎人们信佛，这些确实能够静心平神。

    待裴溶月出来后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刘秋淑捐了五百两还愿。

    裴溶月向来不信这些，但在这庄严肃穆的环境里，也起了敬畏之心，跟着给了二百两银票。

    二人上了香，寺里的和尚端来签桶，问二人可要抽签求点什么。

    刘秋淑温笑拒了，裴溶月不解问道：“嫂嫂为何不问？”

    “今日主要是带你来问签，我所求已然如愿，不敢再添贪念。”刘秋淑一推，裴溶月无奈的上了前。

    对着那笑的一脸慈善的佛像裴溶月有敬畏却无信仰。

    小沙弥笑着递上竹筒：“檀越请！”

    裴溶月随意摇晃着竹筒签筒掉出一根竹签，中平签。

    “施主所问为何？”

    裴溶月可有可无，想着几辈子都是姻缘不顺，“那便问姻缘吧。”

    老和尚沉吟半刻，让她请圣后的签文却让老和尚眉头紧皱……

    签文如下：东家有妙龄，待字在家中，门当也户对，只恨情不通。

    裴溶月死死盯着末尾那句情不通，而后释然一笑，两世求而不得的东西第三世怕也是如此，又何必再费心神。

    解签的老和尚面容祥和，一股子得道高僧的模样。裴溶月倒是不怎么信，前世后来青山寺不知爆出多少丑闻让天下人震惊不已。

    即便有一二高僧想必也不可能出来见他们这些凡夫俗子。

    “家宅不顺，谋望有成，姻缘不成，峰回路转。”

    那老和尚盯着她瞧了半天，说了一大堆刘秋淑瞧着莫名其妙的话却让她胆战心惊，她知道青山寺有高僧坐镇，但一般不会轻易出来见人替人解惑的。

    “小檀越得天独厚，几有早夭之相却逢凶化吉，望施主谨守本心，多行善举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老和尚的话依旧回荡在裴溶月耳旁，却让裴溶月觉得从骨子里透出寒意，这番话别人听了或许没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现代时她结婚早，所以也是二十多就没了，而前世……

    也是二十五，她的生命终止在这个时候。

    逢凶化吉？

    就是再活一次？

    裴溶月冷笑，守得云开见月明，前世守了一辈子也没见萧归鸿给她好脸色，如今她却没兴趣再守了。

    刘秋淑回府后便去了裴溶许的院子，刘秋淑与他细细说了今日裴溶月的种种，感叹道：“月儿这次只怕是真的被伤到了，也不知该为她懂事了高兴还是伤心。”

    裴溶许自然知晓自己的妹子是个什么样子，如今变成这样只怕那八皇子功不可没，以前他就不同意，月儿与他闹翻直到上次还是大半年兄妹第二次见面。

    裴溶许心里裴溶月是他最重要的人，两人从小一块长大，父母早早离家兄妹二人相依为命，裴溶月变成如今这副样子他更多的是心疼。

    以往的月儿不会低头认错，不会刻意讨好谁，除了为了一个人，为了那个人她拔掉自己满身尖刺，对着一个根本不在乎她的人摇尾乞怜，让他这个一向将她捧在手心里的人焉能不痛？

    “好啦！我瞧着小丫头如今懂事多了，你且安心吧！你这些日子都去关心她了，都不疼我了。”刘秋淑嘟着嘴扯了扯走神的丈夫，他就是这样，遇到裴溶月的事就走神。

    “你今日还愿可还开心？”裴溶许见自家妻子不高兴了连忙转移话题。

    刘秋淑见他知错了还记得关心自己，不由开心不已，羞怯的说了自己求了子嗣，欲言又止的望着裴溶许。

    裴溶许想起那日裴溶月让他尽快生个孩子，说是自己如果不能生也有个孩子继承裴家，不是裴溶许小题大做，而是那日她的神情太过平静，静的让他发慌。

    想到这不由暗恨萧归鸿这个搅事精，便是风光霁月如裴溶许，护犊子起来也是别人的错，自家孩子定然是没错的！

    叹息一声搂着妻子便安置了。

    “家主回来了？”孔卓然撇了一眼气喘吁吁的小五问道，手上的算盘拨的啪啪响。

    小五一脸惊诧的看着自家主子，默然点了点头，难不成自家主子有了千里眼不成？

    孔卓然瞧他那样儿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你让彭掌柜把这几天的账本给我收拾好，我们回去看。”

    小五嘴一撇，暗道：‘就知道是这样，得亏他路过的时候跟彭掌柜说了。’

    见他没动，自己倒茶喝不由皱眉“怎么不去？”

    小五无奈的朝上翻了个白眼，狠狠的灌了一口水嘴都没擦道：“路过的时候说了，您就不能让我喝口水嘛？有那么急么？”

    孔卓然不自然的咳了咳，“你小子，越发没大没小了。”

    小五彻底没有说话的欲望了，干脆安静的喝茶。

    孔卓然加快手上的速度，没多久就收拾好了，恰巧彭掌柜来了。

    “东家，这都是这几日的账本，您过目。”彭掌柜见东家总算知道顾家不整日泡在店铺里松了一口气，虽说这样可以让下面的更勤快些，可有些时候还是需要放松放松的，太紧绷了也不好。

    孔卓然一心想归家，哪里还管得上彭掌柜想什么，把一摞帐册啪的全扔给小五整了整自己坐小半天的天的衣襟这才迈步往门口走去。

    小五哀怨的抱着一大堆帐册跟在孔卓然身后。

    裴溶月回到裴府忙命人沐浴更衣，又去看了富源这才带着福来去了东街。

    孔卓然回到裴府后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小五心里发苦觉得嘴里都是苦味儿了。

    小五心里哀嚎，小心翼翼的瞧了眼孔卓然压着嗓子问道：“主子……咱去东街吗？”

    孔卓然气吗？他哪里敢气啊，他是觉得自己真是自作自受罢了。

    “罢了，回房吧。”说罢便迈步进了裴府，只是那一向精明带着些算计的脸上怎么也掩盖不了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