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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时眼睫毛一下一下撩着她柔软的发丝,轻声道:“那个孩子没能出生。今天是她失去它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她都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放灯入水,把光送到另一个世界。”贝茜在他怀里回转了身子,两只小手抓着他的袍,呼吸屏了几分,问:“怎么没的?”“之前我跟你说,弗雷德帮过安娜贝尔的忙。”赫恩道,“其实算得上是救命之恩……他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解救了她。”“安娜贝尔有过一个暴虐的丈夫。酗酒,嗜赌。”赫恩的目光又投到窗外去,一时间有些出神,“可想而知,他对她并不好。”“他最后一次因为输得精光回家打安娜贝尔的时候,她才怀孕几个月。”他用额头碰了贝茜的额,垂眼敛去沉沉的眸光:“那一幕被弗雷德看见,他砍了那男人的一双手,但孩子没能保住。那之后,安娜贝尔就跟着弗雷德来了王都,我母亲请她来王宫。她很聪明,也很细心,学东西非常快,一直升到内务官的职位。”今天的安娜贝尔,倘若没人提及,谁能想象到她曾经有过那样令人沉痛得噤声的过往。窗外的雨没有要减小的趋势。贝茜再没有出声,沉默着听赫恩说完,抬手抹一抹眼睛,没哭,不过眼眶湿润的。她这回想从赫恩怀抱里出去,他是肯了的,瞧着摇曳的暗暗烛光里那道影子慢慢往窗边去。他看她,她在看窗子下面的人。但下面哪还有人,安娜贝尔不见踪影,只有空荡荡的雨幕。贝茜伸手扒着冰凉的窗台,不知还往雨中搜寻些什么,忽然道:“那不像安娜贝尔。”赫恩坐在床上,看她转过身来问:“她能处理好一整个王宫的事情,为什么处理不了自己的婚姻?就算不能,她也可以逃跑。”他就摇头:“一个人的眼睛只看见能看见的东西,婚姻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婚姻是没办法自主的。”他瞧着她绷紧了的小脸,那上头分明还存着些不认同,不知该不该感到欣慰——至少说明她给护得很好,不曾也不必经历那样的不幸。但自然了,世上不幸这样多,每个人拥有的都不一样。“唯独该庆幸的是,从痛苦中站起来一个新的安娜贝尔。你觉得从前那不像她,因为她已经蜕变过了。”赫恩道,“就像凤凰。”雨一直下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稀稀拉拉起来,最后竟又拨云见日,洒落了阳光,仿佛昨晚那场疾风骤雨不过一次偶然的天气突变,现在又变得温情起来。贝茜的小花盆在窗台上放着,吸收了初晴之前的湿意,仿佛那光秃秃上的一点绿也嫩生生不少。贝茜在被窝里缩着,闭了眼睛正在睡觉。昨晚安娜贝尔那样的状态回来,赫恩到底没让去找她,耐心地低声哄着,贝茜的话也很少,雨停之后才睡去。因而赫恩起床的动作格外轻,往常要亲亲她小脸再离开,今天却没有,不过挑起一缕淡金的发在唇瓣贴一贴,须臾站直了身离去。打开房门,外头侯着的一个人很快迎上来,唤了一声:“殿下。”不是维克托。赫恩看她一眼,低声道:“你起得太早了,安娜贝尔。”内务官身上仍旧是一身温柔的水蓝色,闻言微微一笑,好似并没有什么异常,唯独脸色白了些。昨晚即便行走在大雨中,她的脊背也没有弯曲,如现在一样挺立着。“我不在的时候,听说维克托好一通忙碌。”她笑道,“把我的休息时间让点给他也好。”她这么说,赫恩就也弯了弯眸,让开一步:“那替我看会儿伊丽莎白。她睡得不太踏实,醒了就喂一点水。”安娜贝尔点头应声好。赫恩晨起之后要去训练场,本不用她伺候,何况她向来不怎么伺候他,看贝茜倒是看得很好。赫恩走后,安娜贝尔进卧室去看看贝茜。确实是睡得不太踏实。那小手不像平日放在枕头或被面,正揪着被角,不知梦里见了什么东西,令得身体这样紧张。安娜贝尔俯身替她将被角掖一掖,落到颈上挠得肌肤痒痒的金发也给拂去,再没别的事情,转了脚步要到外面等着。不料才一转身,便听见背后一阵窸窣,随即听见贝茜轻轻的叫唤:“安娜贝尔。”醒得这样快,怕是脚步声有点大了。安娜贝尔马上回到床边,正见贝茜坐起在被子里看自己,柔声道:“吵醒你了么?”贝茜不答,只用那双还带着睡意的眼瞧她,掀开被子爬过来,因她坐在床沿,便很顺畅地就爬进她怀里。小吸血鬼不喜欢给旁人碰,往常也只有赫恩才有这样好的待遇。“安娜贝尔。”贝茜道。眼睫耷下去,伸手拍了拍内务官的背脊。她有点瘦。以前只觉得她高,如今抱着才发现她也是瘦的。安娜贝尔起初还想问贝茜一声“怎么了”,在拥抱之中反而收了到唇边的话,沉默半晌,道:“殿下告诉你了。”“是我问的。”贝茜道。内务官就笑,眼里漾开一圈浅浅的温柔来,一忽儿归于平静:“我没有要指责殿下的意思。”贝茜忽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往后退一点,看看安娜贝尔的脸色。又是一阵沉默。沉默是绝佳的言语,什么不必说,呼吸之间就沟通了。“有多疼?”贝茜终于又开口,轻轻地问。安娜贝尔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这回没有同她对视,低头看自己的一双手,答道:“骨rou剥离,多少字句也形容不了。”一双还留着薄薄一点茧的手缓缓收拢起来,指甲圆润平滑,摁在掌心,并不很疼痛。“但我想不完全因为骨rou一体。”安娜贝尔道,“还因为……它是我当时唯一的希望。”她抬手抚一抚贝茜的头发:“希望死了,人才真的是死了。”见贝茜唇抿得紧紧,将从前那份悲伤接过去一般,安娜贝尔反而显得更释然,笑道:“不必为我伤心,我的希望还没完全死去,现在已经又生长出来,像你的花一样。”她指一指贝茜的花盆。贝茜跟着去看窗台上那盆花,因而没瞧见安娜贝尔笑容里旁的情绪,只听见她在背后缓缓道:“至于那个没能降生的孩子。”内务官说:“我偶尔,还是会很想它。”贝茜同安娜贝尔说着话的时候,城堡以西、隔着一大片土地的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