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65
此生无愧天地,绝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人的事,也绝不会叫人平白无故地恨到你这般地步。”“无愧天地?”那魔修大笑起来,虽然声音喑哑,难以成形,甚至很快就因他碎裂的肺腑而化作咳嗽和痛苦的喘息,但那蔑视嘲弄憎恨之意,却没有因此减少半分。莫言东越发困惑了,然而那魔修却并没有为他解释的意思,于是他怔立片刻后,终于伸出手,决定将这作恶多端的魔修就此了结。然而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将那魔修头上本就摇摇欲坠的兜帽彻底吹落,露出了魔修那一张年轻苍白,俊秀得如同女子的面容。莫言东如遭雷击,僵立原地,那张已经死去的脸上竟第一次露出了些许难以言喻的神色。“你……”莫言东认得这张脸。“你……你是……”这张脸只出现在两个人的身上。第一个人陪他渡过了最初的人生,第二个人伴他走过了最年轻的记忆。莫言东不可置信。他甚至再一次感到了初死之时、身体与意识相互割离的渺渺之感。这样的感觉,似是将他浸入了泥浆。他感到污秽粘稠的东西从七窍灌入,封绝了他的一切,而他……无力反抗。他无法动弹。他无法逃脱。他说不出话来,即便是竭尽全力,也只能从喉咙里发出近乎恐怖的破碎声音。许久许久,他才听到一个近乎哀泣的声音哽咽道:“阿弟?”第170章难测在世上的绝大多数人中,他们的记忆力会有这样一个重要的角色,那便是父母,从父母往下的,或许是兄弟,或许是师长,或许是好友……而对于莫言东来说,在他最为软弱的那段记忆中,他有过两个最重要的人,一个是母亲,一个则是他的兄弟莫言时。对于父亲,莫言东的记忆非常模糊,因这个本应在他人生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不待他明事,便已早早地去了,唯留下怀孕三月的妻子,和小小的尚不知事的莫言东。孤儿寡母的日子,本就十分难过,更何况这位寡母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容易招惹各种流言非议的遗腹子,于是莫家的艰难状况,可想而知。在这样环境里生长起来的莫言东,幼时曾十分愤懑而叛逆,对世上的绝大部分人和事都抱着敌视之心,逞勇斗狠,下手没轻没重,悍不畏死,因此小小年纪便算得上一方恶霸。若非莫言东母亲严厉的管教,和莫言东那自小体弱的阿弟莫言时的苦苦相劝,恐怕莫言东根本等不到神武峰路过长老的慧眼识珠,便早早地被乡绅投入大狱,流放千里了。然而即便如此,当莫言东日后回顾自己那段看似勇猛、实则软弱可笑的前半生时,却依然会忍不住发出会心的笑意——为了他再也见不到的母亲和阿弟。在莫言东十岁的那一年,神武峰的长老游历至此,一眼便看中了正与多人打得头破血流的莫言东,于是莫言东就此结下仙缘,没几天后便收拾包袱,离开家乡,与这位长老一同前往神武峰。那时,莫言东的心中还抱着美好的愿景:出人头地,成为万人仰望的仙师,让母亲和阿弟过上好日子,让世上再没有敢于嘲笑他们的人。然而三年后,当莫言东以优异的修为,向神武峰宗主求来恩典,能够下山探望亲人时,他却发现自己的家乡早在一场大火中毁于一旦,无论是那些曾经嘲笑他的村民,还是那些曾经高不可攀的乡绅,又或是他最重要的亲人,都在那场大火中化作灰烬,徒留一地废墟。莫言东在那片废墟中坐了整整五天,不吃不喝,不哭不笑,直到被同出一门的一位师姐找到,苦劝厉叱皆无功而返,最后不得不一巴掌摔在他的脸上后,他才厥了过去,而他再醒来时,那些被流言和嘲笑磨得偏激怨愤的性子终于褪去,成为了现在的这个莫言东。——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不畏豪强、救扶弱小的豪杰。宁可以人的身份骄傲地死去,也不能像蛆虫般苟且地活着。这是莫言东母亲生前对他所说,而直到她死后,莫言东才让自己真正成为了这样的人。多年过去了,莫言东记忆中亲人的面容已经模糊,唯有他们的声音会在午夜梦回时响起,告诫他不要行差踏错,不要成为一个让莫家蒙羞的人。然而直到这时,直到这样的脸再度出现在他面前时,莫言东才发现,其实那些音容笑貌,他从未忘记。但他宁肯自己已经忘了。莫言东终于忍不住将目光从这张脸上抽离,在四周缓缓扫过,落在那几句傀儡上。而作为以同样手法炼制出的傀儡,莫言东十分清楚炼成这样一具傀儡,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原料,和怎样的恶毒心肠。——以百人枉死的血,浸出歹毒的rou,以千人惨死的魂魄,揉出摧心的皮,以万人暴毙的屠戮狂欢,向深渊的魔物祈求逆转生死、非生非死的力量。一具这样的傀儡,就要埋葬万人的性命,那么五具傀儡,就代表着五万无辜之人的惨死。能做出这样的事的人,在莫言东看来,已经不配称之为“人”,甚至于一些常人排斥的妖物、精怪,都绝不会这样歹毒地埋葬这么多人的性命!但事实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确是人。甚至还是他十分熟悉的、重要的人。但……“不可能……”这一刻,莫言东甚至忍不住后退。“这不可能……”在莫言东的记忆里,世上只有两个人是完美的,而其中之一,便是眼前的这人。曾是眼前的这人。他曾想象过无数次他们生还的可能,也设想过无数次他们相遇的情景……但从来没有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境况。“你究竟是谁?!”莫言东甚至忍不住厉喝出声。但那人却笑着,怀着畅快淋漓的恨意,道:“你不是知道了吗?”莫言东终于闭上眼,重逢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升起,刻骨的厌恨和失望就已将他埋没。莫言东再一次生出了窒息的感觉,再一次回想起了濒死的心境。若这样的真相早十年被他发现,那么这样的打击足以将他摧毁,但在十年后的现在,他却能勉力镇定下来,并由此想到了更多更多。莫言时对他的恨意从何而来?当年那场大火是不是还有着他不知道的隐情?神武峰为何对村落的魔修不闻不问?那个致使他丧命的埋伏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太多太多的疑问在心头升起,莫言东凝望着濒死的莫言时,终于伸手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直视那双已经慢慢染上死亡颜色的双眼。或许应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