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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烦了。可惜不管用。他继续不惜命地工作,该几点回还是几点回。有一次他通宵没回家,王结香彻底地爆发,和殷显大吵一架。吵完之后,她拿出纸笔要他立字为据。“定个最晚回来的时间,每天不能超过那个时间回家。”殷显没法下笔:“那哪有个准?每天不一定的。”“你写,自己说,是两点,两点半,或者三点。就因为不一定,所以要写。我在家等你,我不安心。”他依旧是不当回事的口吻:“没什么不安心的,你睡你的觉。”王结香扯着自己的头发,承受不住地崩溃了。她冲他大吼。“我睡不着!殷显,我睡不着!”呆在家里,担惊受怕地跟着闹钟数时间,不断猜测他今晚做了什么。他回家她要装睡,装作睡得特别熟。他失眠,她也会失眠。“你凭什么认为我能睡我的觉?你劳累你的,我安心我的是吗?可以这样清清楚楚分开的是吗?”殷显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经过商议,两人达成共识。他最晚的回家时间不得迟于凌晨三点。这纸她费劲要来的协议,履行不超过一周,便被他打破了。三点半,殷显到家门口,钥匙入孔,左旋右旋纹丝不动。门被王结香反锁。她搬着椅子坐在门口,和殷显隔着一道门。王结香要听解释。不管他是打电话解释,发短信解释,拍着门解释,她要一个解释。意识到门是被反锁的,殷显拔走了钥匙。他在门口呆了五分钟,抽完一支烟,而后,他起身,按了电梯下楼。殷显在外面的旅馆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没超过三点回家,他的钥匙开进了家门。料想会看到一个歇斯底里的王结香,却是没有。她穿着她最爱穿的那件土黄色猴子睡衣,在看电视,见他进屋还问了句好。“你回来了?”殷显没有应她:我回来了。他们的关系早过了假装相安无事,粉饰太平的阶段。他知道她不高兴,特别不高兴,没什么好装不知道的。他洗漱完出来,王结香关掉了电视。茶几放着两个杯子,是她买的情侣杯,一黑一白。她泡了蜂蜜水,有他的份。王结香盘腿坐在沙发。她看着殷显,眼睛亮亮的,脸上带着笑。他想回房间,被她叫住。“我们总要聊一聊的,殷显。”她咬字轻,语调缓,每句话说得慢吞吞的,带了些打闹般的埋怨。“你天天跟别人说那么多话,也跟我说说话吧。回来就是睡觉,搞得我们家好像宾馆一样。”殷显坐到沙发。思忖片刻,他问她:“你想听什么?”王结香反问:“你想说什么?”“我没什么想说的。”他端起那杯蜂蜜水。她看着他把那杯水喝完。“还要吗?”殷显摇头。他似乎无话可说,于是还是她来开口。“很不可理喻吗?我让你一定要三点回家,不然要把你锁门口。你需要应酬,明明是为了工作为了赚钱,我不能理解你,让你为难……可是,殷显,要我理解,你至少得说。你从来不谈,你预设我不会理解,但你其实连说都没说。”殷显听着王结香的话,不知怎么地又开始走神。他想到还有一些文件要在睡前看完。听到她说“为了工作为了赚钱”,他的脑子钝钝的,觉得也不尽然。他的身体就仿佛是上了发条,被压力催着往前走,有时间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像惯性一般,他仍然不可自控地回到受压力状态。殷显的眼神瞥向家里的地毯。它这么旧了,他想着:应该换一个新的。“殷显……”王结香揉了揉胀痛的太阳xue:“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殷显的目光投向她,好似真的不懂:“有什么说的必要?”王结香真的觉着没意思了。他们是不适合的人,即便他们之间有爱情……好吧,其实她完全不确定有没有。“是没什么好说的,那分手吧。”她望着他,眼睛里没有爱,也没有恨。她能对他笑,笑得轻松坦然。“当时我俩在一起,搭伙过日子。现在条件好了,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说完分手,他们仍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两星期。王结香花了一个星期找房子。第二周,她调休两天,整理东西准备搬走。在厨房的橱柜,王结香偶然发现闲置很久的榨汁机。胡萝卜汁,她已经很久没喝到。代替胡萝卜汁的,是冰箱里一整排殷显买的进口鱼油。她最近没怎么吃,他也不知道。很多零零碎碎的玩意儿,是他们一起买的,没法拆成两半,她不要了,留下给他。他送她的东西,她废弃不要的东西,情侣款的东西,他们共同的回忆,全部装到一个箱子。王结香留了纸条,让殷显处理。这样整理过后,她的行李轻便许多,一个人搬起来也不怎么费劲。走之前,她在屋子里搜寻了一圈,有没有什么是遗漏的。在书房的柜子顶层,她的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盒子。想把它拿出来看一看,她踮着脚,使劲地伸伸手,没想到把它碰了下来。是个眼熟的铁罐。它的外包装写着“奶酥酱”,字因为磨损有部分看得不太清楚。铁罐砸到地板,它的盖子开了,里面的信纸也掉落在地。王结香盯着那一张孤零零的信纸,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印象中,那个罐子沉甸甸的,装满了殷显笔友的来信。之前那么多封信,现下怎么只剩一张薄薄的纸了?她从地板捡起唯一的信纸,将它抖开。信中只有一行字,竟是她自己的字迹。【殷显,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就好了。太辛苦了,我们别再遇见了。】信的空白处像是还有其他信息,它们被黑笔用力地涂掉了。层层叠叠的黑色线条,紧密地缠绕着,错综复杂,又引人瞩目。王结香合上信纸。字,百分之百不可能认错,是自己的字迹。可她一点儿没有写这行字的印象!这行字是什么意义呢?稍微动了脑,突发的一阵心悸袭来。她咽了咽口水,不敢再深想。“是无聊的恶作剧吧?”王结香喃喃自语,转移注意:“以前这个信,不是什么阿儒的笔友吗,他写他的童年,写他小时候偷糖吃……”手在发抖,她把信折好,匆忙地塞回铁罐,再将它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