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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什么不关灯?”“你睡不睡?”安赫叹了口气,“你在看守所呆好几天,还这么精力旺盛么?”“拘留所,”那辰纠正他,“你是不是……怕一个人呆着?开着灯就觉得不是一个人。”安赫没出声,过了很长时间才动了动,抬起胳膊枕在脑后:“大概吧。”其实家里永远都有人,很多人,每次安赫回家都能看到乌烟瘴气的一屋子人,和不绝于耳的麻将声,但他还是觉得孤单。mama就坐在那里,却似乎不属于他,眼里只有输赢,而爸爸,就更遥远了。他孤单地呆在这些或陌生或熟悉的人影里,自己吃力地面对所有生活里会出现的事,老妈几乎不会给他除了耳光之外的任何关注,哪怕只是开个家长会,都能让他在家门蹲两个小时,反反复复演练着该怎么跟老妈开口能不挨揍。他就是想要一个干净清爽的家,有明亮温暖的灯光,有电视的声音,有饭菜的香味,一个眼睛里有他的mama和一个能……见得到的爸爸。这是奢望,他这辈子也不可能拥有,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可以让自己的孩子拥有这样的家,温暖的可以依靠的家。想到这些安赫皱了皱眉,那种第一次发现自己会对一个男人产生身体亲密接触的欲望时绝望和无助的感觉一点点袭了上来。而更大的绝望是这改变了他整个生活的一切对于别人来说却仅仅是一次征服。从那以后,他无论是面对男人还是女人,都再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种归属感。“安赫。”那辰在他耳边轻轻叫了一声。“嗯?”安赫猛地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瞬间整个人都有些空。“你怎么了?呼吸不对。”那辰凑过来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他的脸。“没事儿,”安赫笑笑,“你还能听懂呼吸啊,真玄乎。”“我妈,”那辰犹豫了一下,“我妈以前,每次发病……心情不好的时候,呼吸都会变,我能听得出来。”安赫转过头,那辰的呼吸暖暖地扫在他脸上,他侧了侧身:“是么?”“真的,”那辰点点头,说得有些吃力,“她……我一开始听不出,但是……我得听出来,要不没有时间……躲开。”安赫看不清那辰的表情,但他平静却又有些犹豫的声音让人觉得压抑。“你mama……打你么?”安赫试探着问了一句,想起了那辰脖子上的那道伤痕。“小时候她没怎么打过我,”那辰往他身边挤了挤,把脑袋凑到他枕头上枕着,“我妈特别温柔。”安赫给他腾出点地方,把枕头让出一半来。“你困吗?”那辰问他。“你说说吧,我听着,”安赫手伸到床头柜上摸到烟盒,“你要烟么?”“不怕把被子点着?”那辰笑笑。“你中风了么,抽个烟能把被子点着,”安赫拿过烟递了一根给那辰,又拿了个大铁月饼盒放到了被子上,“用这个你要还能弹被子上明天我出钱带你去医院。”那辰点着了烟,靠在床头,似乎是在回忆,沉默了挺长时间之后才开口:“我妈特别温柔,唱歌唱戏都很好听,还会弹钢琴,也喜欢小提琴,我姥姥一直说我妈大概是哪个仙女投错胎了,反正我几个姨和我舅都特别……”特别什么,那辰没说,安赫想说仙女大概不投胎,但那辰喷了口烟又继续说了下去:“我妈跟我大声说话都没有过,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事,她只会哭,特别难受地哭。”“做错了什么?”安赫皱皱眉。“不知道,”那辰说得很犹豫,盯着烟看了半天才说,“很多时候是因为我没听懂她弹的曲子。”“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安赫追问。“就是……没听懂这曲子要表达什么,”那辰狠狠地抽了口烟,“或者是她想表达什么。”“那时你多大?”安赫不确定自己对那辰mama的判断是不是正确,但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还没上学的时候,”那辰曲起一条腿,手在膝盖上一下下敲着节奏,“我要是听不明白,她就会哭,一直一直弹下去。”那辰的声音低了下去,手在腿上敲得很快:“一直弹一直弹,我不能走开,我要是想走开,她会用绳子把我捆在钢琴腿上,一直弹一直哭……”安赫握住了那辰的手,发现他的手抖得很厉害。“那辰……”他开口想要暂时换个话题。但那辰打断了他:“我也哭,我特别着急,为什么我听不懂,我想听懂,我想看到她笑,但我就是听不懂,听不懂,就觉得头疼,她每弹一个音,我就疼一下,跟榔头砸似的……”“那辰,”安赫坐了起来,把两个的烟都掐灭了,盒子扔到一边,回手搂住了那辰的肩,“先不说了。”“其实我一直到现在也不懂,”那辰没有停下,语速很快地说着,“她唱的歌,她唱的戏,她弹的曲子,她说的话……我都不懂,全都烙在我脑子里了,但我还是不懂!”“大七,”安赫打开了床头灯,淡淡的暖黄色充满了房间,他看着那辰的眼睛,“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同,这不是你的错。”“可她是我妈!”那辰突然提高了声音,“我听不明白我妈的意思!”“我知道她是你妈,”安赫抓了抓他的肩,声音很稳地说,“但是她病了,她没有办法让你明白,这不是你的错,她是病人。”那辰停了下来,呼吸有些急,视线落在安赫身后的某个地方,过了一会儿才轻轻说了一句:“是啊,我妈疯了,那时她就已经疯了,只是谁也不承认。”“没有谁会轻易承认自己的亲人有精神疾病。”安赫说,拍了拍那辰的背。他突然觉得很累,面对着迷茫挣扎着的那辰,面对那辰阴暗的过去,他觉得透不过气来,毫无疑问,那辰有心理问题,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疏导,他面对着那辰时,有太多的个人感情,做不到完全抽离自己,也就没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就算刨开这些不算,那辰面对他mama这么多年,对心理学这些东西的认知绝对不是空白,他之前只是说了画张画,还没说画什么,那辰就已经敏感地反应过来是房树人,而他也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辰的抗拒。“姥姥说我也会疯的,就跟我妈一样,”那辰突然笑了笑,低下了头,“我以前还挺害怕的,不过后来想想也没什么,我要是也疯了,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