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梦魇

    到了第六天，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这天晚上，他在充满恐惧的另类期待中，又一次听见了那从海底传来的、永不停歇的、几乎像是精神感应般的呼唤。

    他跟随着它的指引，沉入暗无天日的幽暗海底，徘徊于隔绝于世的死寂古城。

    沉闷无章的鼓声伴随着杂乱刺耳的长笛声，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也就是在这之后，那说不清楚到底是萦绕在耳边还是肆虐在胸口的无可名状的呼唤声，他竟然第一次渐渐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感知方式，明白了其中所蕴含的意义。

    那句宛如梦魇低吟之语的含义是：

    “在永恒的宅邸‘拉莱耶’中，长眠的克苏鲁候汝入梦。”

    他反复低吟着那句话，却始终难以理解。而就在他忽然理解那句话的瞬间，他立刻从梦中惊醒，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尖叫——

    当他恢复意识，只见不仅叶萱，洛星沉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房间，正站在他的床前。

    此时的二人，正在用极为匪夷所思的惊悚神情盯着他。

    “你手上刻的东西……是什么？”

    洛星沉望着他的手，惊疑不定地问道。

    听到洛星沉的话，姜云才猛然发现，自己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多出了一个绿色石质雕塑。

    那雕塑大约有五六寸高，这以无比精湛的手艺雕刻在绿色巨石上的塑像，刻画、塑造的似乎是一个隐约有些人形轮廓的怪物。

    它有着一颗如同章鱼般的头颅，一张生长着一团触须的脸孔，一副披盖着鳞片、看起来如同橡胶般的躯干；它的前后脚上都长着巨大的爪子，背后还附生有狭长的翅膀。

    这东西似乎充斥着一种不自然的可怖恶意，它那稍显臃肿肥胖的身躯邪恶地蹲踞在底部那块长方形的石块或基座上，而石块上还覆盖着无人能懂的符号。

    怪物蹲坐在石块的中央，它的翅尖则触碰着石块的后沿，而那蹲坐曲起的后腿上伸出的细长曲爪则抓住了石块的前沿，并且还向下延伸出四分之一个底座的高度。

    它那章鱼般的头部微微向前倾着，面部触须的末端则扫到了巨大前爪的背面，而那双爪子则抓着因蜷曲坐着而竖起来的膝盖上。

    整个雕像巧夺天工，栩栩如生，却处处透着无可名状又令人反胃的神秘、丑陋、可怖与恶心。

    这不知参照何物雕刻而成的怪物，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诡异形象，无时无刻不天然地散发着一种连洛星沉都感觉到脊背发凉的压迫感和恐怖感。

    看着姜云手里的这东西，即便是洛星沉也难以自制地涌起惊惧不已的神情，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透过这古怪神秘的雕塑，以一种凶险、戏谑和嘲笑的傲慢神态，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令她浑身汗毛倒竖，笼罩在难以名状的阴影之下。

    即便完全抛开怪物形象不谈，单单这尊塑像本身的材质也是一个难解的谜团。

    为了安全起见，在姜云入梦不久，叶萱便请来了洛星沉，将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等二人过来的时候，叶萱正好亲眼看见，打坐中的姜云手中忽然凭空出现了一块这种滑润的暗绿色石头，随即后者便如同梦游一般，明明还在沉睡着，却依旧并指如刀，在这暗绿色石头上快速地雕刻起来。

    这个形状诡异的怪物，就诞生在姜云自己的手里。

    然而，洛星沉却说，她从未感觉到房间里有一丝一毫空间力量的波动。

    突然出现的诡异石头、姜云梦游般盲目刻成的怪物、整晚整晚宛如从他身上渗出的海水、连洛星沉都感到惊惧的恐怖气息……

    闻着鼻尖传来的阵阵海腥味，一种难以言说的阴霾，笼罩在三人的心头。

    “会是……异界众神在暗中作祟么？”洛星沉迟疑道，“太虚界……不可能有人能避开我的感知。如果真有什么异常，也只能是他们能够做到了。”

    “理论上……也只有这种可能了。”姜云放下手中的暗绿色石塑，那与石质塑像的材料完全不匹配的还残留在手上的滑腻粘稠的手感，令他一阵阵反胃。

    忽然，他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

    他在梦里听到的那种无法发出的音节，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想起了不久前与月玲珑在那个世界的归元宗废墟里，曾听过的类似的语言。

    对了，就是那几具【深红女王】别西卜口中、用于【献祭】的、不像是太虚界生物的怪物，临死前曾经用他们那异于太虚界生物的发声器官含糊不清地说过的那些话。

    那些怪物濒死时所说的话，与他在梦里所听到的那些话，似乎是同一种语言。

    他触类旁通，立刻明白了当初他强行用太虚界的语言念出来的“鱼，渴，馊，投，食”，其真正类似于谐音的文字应当是——

    “犹格·索托斯。”

    不过，线索也仅到这里为止了。

    虽然在他这几天的梦里，那包含“克苏鲁”以及“拉莱耶”，犹如来自于沉寂魔海之中的恶魔呼唤，他已经听懂了。

    可归元宗遗迹里那些怪物濒死的话，他依旧不明白。

    但是，尽管如此，隐约之中，他觉得……

    【犹格·索托斯】，或许就如同【克苏鲁·弗坦】一样，恐怕，应当是一种存在的名字。

    也许……

    他弯下腰，伸手拾起那被他丢在一旁暗绿色石质雕像，一股与石质材质完全相悖的令人憎恶的滑腻、粘稠手感顿时让他一阵反胃。

    他勉强按下心中的恶心感，直视着那形象诡谲的怪物，笼罩在那深邃如魔渊的绝望与恐惧之下，意识与存在的界限在顷刻之间崩塌涣散，迷离的太古鼓声与邪恶长笛声交响。

    紧接着，一种仿佛亵渎了所有世界存在的丑恶而肮脏的低吟，在他的口中缓缓响起：

    “在永恒的宅邸‘拉莱耶’中，长眠的克苏鲁候汝入梦。”

    “克苏鲁……”

    “克苏鲁·弗坦……”面包和猫的太虚灵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