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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陷害,小白花

    夏末的尾巴,暑热消了许多,只留下夜里些微的蝉鸣和偶然窥见的二三流萤,还昭示着夏日残存的气息。

    北边的郡县已然入了秋,还向宫中进献了不少时令鲜果,秦王都尽数送到了王后宫里。又因王后最近服药,嘴里常泛着苦,便只留了些甜口的冬枣石榴之类的,余下的鲜果都送到了各宫夫人手中。

    其中以楚夫人处赏赐最丰,西域来的葡萄,还有些红艳的山楂,酸甜的橘,各类珍奇,羡煞了宫中众夫人。

    太医开的药,上官透命邝露私下偷偷倒掉了,只私下服着曹王送来的药,如此几日后,胎像果然稳固了许多。

    自他有孕,曹王便将宫中的人手全交给了他,只是这些人多是自华阳太后给曹王的,且他对曹王始终放不下心,所以并不完全信任这些人手。

    不过些许传话的小事,倒是无所谓。比如华阳太后曾在王后宫中安插了不少棋子,其中有一位探听到了王后有孕的消息。

    华阳太后等了几天,见他一直告病不出,果然沉不住气,派了人来请他过去。

    上官透挑了一下眉,终于来了。

    一旁的邝露按他的吩咐端了药过来,满是担忧,忍不住劝道:“要不要再想想?华阳太后年事已高,未必需要如此冒险除去她啊!”

    上官透面色沉静:“不必了。”如果有选择,他也不愿意拿自己的孩子去冒险。只是,身在这后宫之中,总有许多的身不由己。

    华阳太后掌控后宫多年,他力不能及,若要扳倒她,必须一击即中,将华阳太后和楚夫人一网打尽。若是此时手软,他便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忍着苦涩和酸味将药一饮而尽,不多时便冒出股冷汗来:“走吧,可不能让华阳太后等急了。”

    废弃的药渣里,原本有一堆丹色的果皮,经了熬煮,也同药草化作了一色。

    楚国的秘药确实于安胎有奇效,便是与孕妇忌食的山楂同服,也能保住胎儿,只是母体还是得受些折磨,脉象也会紊乱,似有流产之像。

    上官透坐在凤辇上,平日里粉艳的唇如今失了血色,只余下浅到刺眼的白。他不断宽慰自己,他服了多日的药,胎像已经稳固,孩子一定不会有事。

    他忍着身子的不适,祈求上苍怜悯他一次,一切能如他所愿。

    另一边,嬴政下了朝回了王后寝宫,却发现王后被请去了华阳太后宫中,尚未返回。

    嬴政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之前放过了华阳太后,他早该绝了华阳太后的奢望!如果阿透出了什么事,他定要华阳太后血债血偿!

    “大王到!”

    上官透低眉顺眼的跪在地上,面色里透着股苍白,任由华阳太后晾着他。只是他没想到嬴政来得这么早,也没想到华阳太后如此沉得住气,无论如何他决不允许华阳太后逃过此劫!

    交叠的双手藏在衣袖之下,锋利的匕首划过肌肤,伤口不深,却足够鲜血渗出,他柔弱谦卑的跪伏在地:“是孩儿错了,请太后息怒。”

    他虽然与华阳太后不睦,对这样一位权势滔天,曾搅动过秦国风雨的太后心中也是佩服的,更多的是惋惜。这伤虽然在他身上,要的却是华阳太后的命。华阳太后心高气傲,又与秦王不和,即便被秦王误会,想必也不会主动解释。

    怒气冲冲的秦王径直冲了进来,怜惜的将他抱起:“华阳太后若是对王后不满,大可以告诉寡人。寡人竟然不知道,我秦国王后有什么过失,是需要太后特别整治教诲的?”

    他刚把上官透拥入怀里,就闻到一股血腥气,心中怒意更重,神色反而平静了:“既然华阳太后不喜王后,寡人现在,就将王后带走。”

    华阳太后见他这副作态,越发厌烦王后,更是懒得同嬴政解释,只冷眼看着他心疼的抱着王后走了。

    自他有孕,寝殿内日日都留有两名太医值守,见大王抱着受伤的王后回来,邝露立刻喊人去请了太医过来。

    太医先为上官透处理了脕上的伤,又让王后换了只手把脉,可他越是诊脉,心中越是惊恐。

    见他面色有异,嬴政忍不住追问他:“夫人怎么样了?”嬴政面色阴沉的很,语气里带着股火气,听得太医心惊胆战的。

    太医急忙站起身拱手道:“回禀陛下,王后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无甚大碍。只是臣刚为王后把脉,发现王后似是误食了些性寒活血的东西,恐有流产之兆。臣先为王后行针,保住腹中的胎儿。”说着开了随身带的药箱,从中取了数根两指长的银针,道了一声:“王后见谅,微臣冒犯了。”

    银针穿过皮rou,刺入肌理,上官透额上全是汗,痛的眼里都是水光,他这般受尽苦楚的样子,直叫嬴政恨不得以身相替,对华阳太后的怒意又重了几分。

    过了约一刻,太医才收了针,缓缓的吐了口气:“王后的脉象稳住了,应是无虞。”

    闻言嬴政总算松了口气,他都不敢想象若是阿透和孩子出了事,他要怎么办。他守在床榻边,一脸关切的握住上官透的手:“可还好?”

    “有些难受,幸好孩子没事。”他可见的委屈起来,一头青丝散在床上,越发衬得面容苍白,柔弱可怜的紧:“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她们会那样对我。”

    “你放心,寡人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此事寡人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嬴政对着他的时候满脸柔情蜜意,转过头便露出了杀伐果断的一面:“来人,令曹王彻查此事,王后宫中服侍的宫人,若有可疑的,一个也不许放过。”

    嬴政已经无法再容忍华阳太后了,令曹王彻查此事便是要让曹王在秦楚之中做出选择。到底是陪着华阳太后那楚国一脉共存亡?还是大义灭亲,好好做他的大秦曹王?全看曹王决断。

    曹王第二日早朝告了假,名义上是奉秦王之命,彻查宫中有人毒害王后之事,实际上人却进了王后寝殿对着王后嘘寒问暖去了。

    上官透见他来,不见半点惊讶:“你放心,我没事,我们的孩子现在也是安全的。”他满脸平静,还有闲心拿发簪去挑亮烛台的焰火,衣袂宽大,抬手之间袖口下滑,露出一截纤细的皓脕,那包扎好的伤口还渗着红。

    曹王眼尖,一眼看见了那抹红:“华阳太后和楚夫人的事我不是答应了会帮你,又何必为这伤害自己?”

    上官透急忙用另一只手拉上袖子盖住了脕:“只是小伤……”却被曹王强行止住了动作,掀开袖子细细看了一下他的伤口:“幸好没有什么大碍。你啊,那夜伤了脚便娇娇的喊痛,这伤在手上怎么反倒不痛了?”

    上官透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没人心疼我,痛又有什么用?”说着背过身去不想理他。

    曹王急忙凑过去哄他:“哪里没人心疼了?儿子自然是心疼母亲的。母亲放心,你受的苦,我定会加倍为你讨回。”

    他从衣襟里掏出一只药瓶,其上坠着一串琉璃珠,流光溢彩,颜色瑰丽:“这琉璃珠是楚国珍宝,宫中如今只华阳太后和楚夫人因出身楚国皇室,陪嫁中带着琉璃珠,别的人一概没有的。”说着他晃悠了几下琉璃珠,珠光闪烁:“父王本就对华阳太后和楚夫人心存不满,此物不过是给他一个发作的理由。至于这罪证是真是假,也没那么重要。儿子对母亲事事上心,还算不上心疼吗?如何,母亲可开心了?”

    上官透回过头撇了他一眼,眉眼还带着点幽怨,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所谓宜喜宜嗔,不过如此。一时间,曹王竟分不清琉璃和他的双瞳更瑰丽,只觉得满室的灯火烜耀都比不上那双眼明亮动人。

    秦王召了楚夫人。

    人证物证具在,楚夫人百口莫辩,更何况还有曹王在一旁落井下石。

    她委屈的双眼通红:“臣妾是冤枉的!”

    “琉璃珠,山楂都只你宫中才有,你还狡辩!”秦王不愿听她再说,径直下了令:“楚夫人妒忌王后,心思歹毒,竟敢谋害王嗣,凌迟处死。”

    有大臣提出此事恐会惹恼华阳太后,引得楚国借口出兵,请大王三思。

    然而朝臣们越是提及华阳太后和楚国,秦王越是震怒:“我大秦让楚让的还不够吗?”

    王后被华阳太后传召,受了伤还险些流产,他本就不满。秦楚两国亦友亦敌,华阳太后仗着楚国和那点襄助的旧事已经已经伤了阿透两次,他实在无法再忍。昔日他为鱼rou,只能倚仗华阳太后为刀刃,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个任人威胁的质子了。

    他是大秦的王,是天下至尊。

    “我大秦要灭楚,留华阳太后的命也没什么意义。”

    华阳夫人,楚国王室,少时貌美,得安国君盛宠。后以子楚为嗣子,做了王后,太后,一步一步走到了这秦宫权利的巅峰。她因权势而辉煌的一生,终因权势而落下了帷幕。

    上官透听到两位楚国皇室都折了的消息,难得的露出点真心的笑容。只是不免生出一些遗憾,好戏已经演了一半,怎么能缺了一位呢?

    自然是要所有人都在这戏中,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