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错（一）（正文剧情/彩蛋if线：当众裸露/当众剃光）

    气氛骤然陷入死寂。

    凌渊的瞳孔一点点收紧，捏着在思玟下巴上的手掌越发用力，隐隐可以听见骨头受到大力挤压时发出的“咯吱”声。

    “忘记出来之前我与你说了什么吗？”凌渊紧盯着她的双眸，沉声道：“你若乖乖听话，当着天下众人的面断绝与云系舟的关系，我便不碰这里的其他人，若你执迷不悟一意忤逆，便莫要怪我不客气。左右你那一双儿女与你有几分相似，长大了留在身边与你一起为奴作脔宠想来也是不错……”

    “你总是如此……”思玟厌恶地偏头避开他灼热的视线，疲惫道：“真让我恶心。”

    连自己的骨rou都成为让人要挟她的筹码，深深的无力和绝望如同沉重的黑云紧紧笼罩在思玟头顶，压迫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恨，这样弱小无力、连命运都无法掌控的自己分明是世界上最可怜可恨之人，过去竟会觉得比她强大很多的凌渊可怜、觉得对自己满怀恶意的meimei可怜，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自己的滥好心铺起一条通往万劫不复的道路。

    “你——”没有料到她如此决绝，竟连自己亲身骨rou都不顾了，凌渊怒从心头起，捏着她的下巴狠狠一甩，暴怒道：“你是连装也不愿意装了？当真以为我不会对你怎样？赵思玟我告诉你，你生是我的奴，死了也是我的奴，一辈子都逃不掉的……既然你不愿在众人面前认清自己的身份，那就让我来帮你吧！”

    说完，他冷笑一声，猛地松开思玟的下巴，森然一笑朗声对城下双方兵马百姓道：“抱歉，家中贱奴不服管教让诸位见笑了。此奴为奴数年依然不驯不顺、不愿接受自己的身份出言顶撞，本座既是她的夫主，又是南城城主，不能容忍如此骄矜张狂之行为，怕是要耽误诸位片刻功夫亲眼见证此奴付出代价——空青前辈，刀来！”

    在场之人多是他带来的南城精兵，自然不敢有异议，东荒大半老弱妇孺、寻常百姓已被云系舟安排从城北撤离，如今东荒阵营只余些许未及撤离的百姓和少数兵力，相比南城压境大军之实力简直不值一提。

    眼看爱妻在凌渊手中受苦受辱，云系舟虽心焦如焚，却苦于实力悬殊无计可施。

    有那么一瞬间，云系舟甚至想着不如率领城中现有兵力强行突破南城兵马包围圈好了！东荒城中兵力虽不多，却个个英武勇猛，若是竭尽全力一拥而上，未必不能冲破挡在凌渊身前的兵马屏障，这样一来，自己或可趁势入内，从凌渊手中救回思玟……

    然而这个想法刚涌上脑海就被他自己摇头拒绝。

    不，不可如此！

    此事本就是他与凌渊、思玟三人之间的纠葛，理应由他们自行解决。东荒将士可以为守故园而捐躯，却没有理由因他个人私怨而丧命，东荒城主当年让他代掌城主之权时想必也不希望他令自己的臣民也好他个人私欲冲锋陷阵……

    正在云系舟胡思乱想的时候，空青已悄无声息地递上一把寒芒锋利的利刃。

    凌渊拽紧思玟墨雪般的长发往下重重一拉，指腹贴着发根摩挲刺在她脑后的奴印，付在思玟耳边，声音难得又轻又柔和：

    “早知就不把这个印记刺在后脑了，头发长出来就什么都看不见，没法时刻提醒你铭记自己的身份……”

    他边说边隔着发丝顺着印记的纹路轻轻游移，在思玟脑后勾划出一个龙飞凤舞的“渊”字后，又缓缓移动，攀上她的额角。

    “待此间事了，回到南城后，把奴印刺在此处如何？”他朝思玟略微伏下身去，森冷的气息扑在耳边，带来一阵冰凉的寒意：“刺在额头上，这样一来，每次你从镜中看到自己，就能重新明确自己的身份，久而久之就不会忘记了……全天下的人都会知晓你属于我，也再也不会有人胆敢把你错认为旁人的妻子……玟奴，你说这样不是很好吗？”

    即便思玟紧闭双眼，也能感觉到刀尖刺骨的寒意紧逼自己面前，忽然额头一凉，刀尖悄无声息地抵上了她额角细嫩光滑的皮肤，带起一阵颤栗。

    “算了，我不想等了。”凌渊轻柔得恐怖的声音在耳畔想起，一字一句道：“不如现在就在你的面上刺下属于我的印记……”

    刀尖带起刺骨的寒意，思玟心中一紧，恐惧骤然而生，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软弱得想要开口求饶、想要没出息地跪倒在凌渊面前，可是转念一想，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她连死亡都不畏不惧了，还会恐惧被迎面刺上奴印吗？

    哈！不过是刺面而已……

    思玟咬紧牙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正准备接受冰冷的刀尖在自己脸上刺下屈辱丑陋的印记，正在这时，前方传来云系舟响亮的吼叫声：

    “阿九，住手吧！”

    冷冷的刀尖忽然在额上停住，终究没有往下划去，只留下一个浅淡的红点，渗出浅浅的血丝。凌渊手握尖刀足足怔在原地好一会，才一寸一寸转过身，汇聚着无声风暴的双眸来回打量云系舟和思玟，问：“你刚刚唤我什么？”

    思玟亦睁开紧闭的双眼，一脸莫名望着云系舟。

    他怎会知道阿九这个名字，当年那个满身血污、看不清容貌的落魄伤者连她自己都记忆疏淡，分明谁都没有告诉啊……

    凌渊显然也有此疑问，话一出口，还没等云系舟回答便扭头瞪着思玟，怒意沸腾：“你连这件事都告诉他了？你对他当真一点保留也没有！”

    “我没——”

    “她什么也没说！”云系舟上前一部，高抬头颅仰视着马车上的凌渊：“是我，我自己无意中得知的。”

    有一种强烈的、说不清究竟是好还是坏的预感从心底漫起，凌渊早被怒火和妒意充斥着而变得浑浊的脑识竟一点一点恢复清明，冥冥中预感到有什么他不曾知晓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我知道你就是当年那个人、我知道一直以来你在恨些什么，所以我欠你一句对不起。”云系舟目不转睛瞪着凌渊，心怀歉疚，缓缓道来：“阿九出现在赵府别院后不久，我虽然知道了他的存在，却并不知道落魄如斯的阿九竟是南城之主，怠慢了……”

    “少说废言！”凌渊不耐烦道：“你是如何知晓？在那之后，你还做了什么？”

    云系舟垂下目光，表情隐在黎明之前无比沉重的夜幕下：“那段时间有一日我到赵府看望思玟，下人告诉我她独自一人去了她去了赵府别院，我担心她会出什么事便寻了过去……”

    仿佛有什么又细又长的绳索凭空出现在脑海里，缓缓串起一片片真相。

    “那日，我在赵府别院看到了来历不明的‘阿九’，那时他身正被毒发时巨大的痛苦所折磨，并没有发现藏在暗中的我。我不知此人身份，又恐他会伤害思玟，便没有声张，只是藏在门外伺机行动，谁知后来便听见他请求思玟日日前来陪伴。”

    说着，他又闭上眼，深重地叹了一口气，不敢直视思玟的眼睛：“我与思玟早有婚约，我如何能忍受自己的未婚妻日日来看望一个陌生男子。”

    “你……从未与我说过。”思玟怔然半晌，说：“你完全可以直截了当告诉我你介意的，这样我就……”

    云系舟：“我不敢。从小到大我都依着你顺着你、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如此做法仿佛已经深深烙在我的灵魂上，我想要你开心、希望你能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依赖我，生怕有哪里做得不好，惹你厌烦。”

    思玟一脸震惊地盯着云系舟：“可是我从没有要你这样对我啊，而且我一直都很——”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凌渊眼中布满血丝，怒喝着打断她，声音愤怒急切得近乎嘶吼。

    “你虽对我好，但你对其他人也好。”　云系舟仿佛没有听见凌渊的怒吼，对着思玟轻声细语道：“那时在别院，你看那个‘阿九’的眼神与平日里看我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有几分不曾对我显露过的怜惜。”

    “那是因为他受伤了，我才……”

    “我那个时候又气又恼，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冲动之下什么也顾不上了。”云系舟自嘲似地摇摇头，轻声说：“第二日，我便对思玟说雨季不宜出门，请她在府中陪我……”

    “不、不应该啊……”思玟撑着额头，竭力回忆当时事情的经过：“不对！我记得这件事，我也记得阿九。可是我分明记得，每天我还是去了赵府别院陪他……我说出的话就一定会做到，别说下雨了，即便是下刀子也不会失约。”

    “你总是这样……”云系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早就知道会这样，更怕你知道我暗中窥探你的举动会让你心生不快，所以我……”

    凌渊：“所以你也擅自窜改了思玟的记忆？云系舟，这样一来你与我又有什么分别？”

    “……”云系舟沉默一息，不知可否道：“我带了燃魂香，先哄思玟与我手谈一局，期间悄无声息点燃魂香，思玟很快便昏睡过去。”

    “燃魂香，闻香者可见心中挂念之事并以梦为真……”凌渊眯了眯眼轻声念叨，话语间听不出喜怒：“所以那个时候你没有来，是因为中了燃魂香……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没有出现？”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我明明记得自己那些天都去了别院……我——”

    “你哪里都没有去，你那几日都在府中与我下棋。”云系舟目露歉疚，声音却很是坚决：“你若不信、凌城主若是不信，大可以找赵府下人求证。”

    “不对！还是不对——”凌渊双眼闪动着疯狂又不解的绿光：“当年那个阿九面目全毁，你又如何知道他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