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洁的不纯洁的吻

    竹叶飘落，顺水前行，不知终点。从雾中来，也往雾中去。

    小恶魔抛开杂念，回头照哥哥面颊留下一吻。由着性子表达依恋，痴态尽显。虽然关系走向纯洁，她对哥哥的态度却是好上加好了。

    这一吻，她记挂了大半天，眼下气消了，人也亲了。解了先前有口难言的憋闷，平了那许不曾公开的旖旎心思。

    虽然她那时想的是并不纯洁的亲法，但来个纯洁的，也同样能接受。或者说这才是她觉得最正确的做法。不正确的，在心里偷偷设想，也在心里默默放弃。

    畅快后，在极近的距离，当面笑颜逐开。

    忽然被亲了一口，恶龙心情好归好，喜欢归喜欢，却没有贸然回亲。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亲了哥哥这么高兴？’，也生生吞了下去，强压住调情的冲动。唯恐破坏气氛。

    早前说过，她的痛苦和脆弱会让他感到慰藉，只愿渴饮。但快乐更佳，是上上品的仙药。当她以笑面示人时，他也会不自觉带上笑。

    为了这莞尔一笑，他恐怕是没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热完身，该下水了。

    小恶魔盯着水面，忍着逃跑的欲望，任哥哥的尾巴绞着自己右腿往下拽，一点点没入水中。不情愿的心情，通过越抓越紧的手反应了出来。

    这回，有了烈焰加护，确实好了些。小腿浸泡在潭水中，她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神情从紧张到惊讶，再到平和。适应水温后，很快就开始惬意起来。

    身后人给出的拥抱很暖和，交握的手也热乎乎的。沉入寒潭的双脚，却冰冰凉凉，受着冷水噬咬。各管各的，也别有一番滋味。

    “水下藏着什么？有没有水怪？”她悠哉地踩着水玩。

    “放心，它们不敢过来。”哥哥轻声说。

    真有，靠。

    泡着泡着，哥哥便想带她入水。她慌张拒绝了。她还是觉得太冷。这样用脚划划水还行，要她全身下水，她做不到。一开始，这潭水对她来说，寒冷得连碰都不敢碰，现在只是敢摸了而已。就好比，一个人能用冷水洗手，不代表她也敢尝试冷水澡。

    “慢慢来。让身体先适应一下。”

    纸鬼白把双手探入潭中，冻了冻之后，微微甩水，径直摸上了她的脸。

    这般间接碰水，感觉就没有那么刺激了。她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老老实实让哥哥的冰手摸脸。

    红唇、鼻梁、眼窝……任掌心与手指细细描摹，带来湿润和冰冷。

    可能是冻着了，小恶魔面若桃瓣，小脸泛起若隐若现的淡红。但她没有躲开哥哥的触碰，调整成侧坐，用手盛了水，笑眯眯地瞧着哥哥：“你要不要适应？”

    这是个天真的问题。身为龙，纸鬼白从头到尾就没有抱怨过水温。一口龙息，就能蒸干方圆千里的水源，顺便送小动物们集体升天。又怎么可能会嫌一方水潭冷。

    大概是因为他现在跟她同一个体温，所以她误以为他碰水的感受也跟她一样。

    “…帮帮我。”他装出希冀的模样，一脸感激地看着meimei。主要是不想拒绝这双小手。这冷，怕就怕了吧。

    小恶魔捧着清水，沿着他的脖子往下淋：“冷不冷？”

    水流进衣服里，划过肌肤，浸湿了轻薄的布料。

    “还好。”他不想骗人，但也不想说实话，索性含糊其辞。但是他们挨得这样近，潭水也不可避免地流到了她身上，她反应很大，缩着肩膀抽气：“冷死了。一点都不好！”

    因为冷，瑟瑟发抖，直往他怀里钻，抱在一起战栗。

    这让他意识到如今自己是何等无趣的存在。既不识冷滋味，也不会对陌生环境产生恐惧。木然死板，了无生机。

    因此他贴身照顾孩子，看着她哭笑，从中汲取新生命。这就是冷？这就是互相依偎？一个人时，无法触碰的领域，不再遥不可及。

    为了缓解凉意，他选择把手探进她衣服里，用自己的掌心熨贴。虽然他的手已经不再温暖了，但聊胜于无。皮肤初次沾到潭水，受不住凉，就用手多轻拍几下，在轻溅的细水珠中追寻火辣辣的热意。

    孩子的表情很高兴，是笑着的。哪怕尖声说‘救命’、‘不要’的时候，也带着控制不住的笑意。当然也有忍耐和瑟缩，时常深呼吸，又时常忘了呼吸。

    她没有放过他，像是反击一样，用湿漉漉的双手在他身上到处留印。

    脸也好，耳朵也好，肩膀也好，锁骨也好……冰凉的湿手流连在彼此身上。

    发展到后来，就演变成了泼水。薄衫吸了水，黏在皮肤上，透出了底色。乳尖受寒，挺立而起，不需要脱衣服，就能看清那两点嫩绯。

    短裤被水色侵蚀，颜色变深了些许。腿心那一处，自然也没能从冷水中逃过。全身都遭到了入侵。

    一阵手忙脚乱后，小恶魔对水温的耐受也渐渐起来了。身上都湿透了，她也不怕水冷了，已经做好了下去玩玩的准备。腿依然叠在哥哥膝上，身体慢慢往后仰，就这样半漂在水面。

    水和云一样，只要她想，她就不会沉下去。

    “真冷。我要死在这里了。”她的神情非常复杂，闭着眼享受凉意：“还以为这辈子都能顺风顺水了，居然在这里再次受到了生不如死、欲罢不能的折磨。”

    纸鬼白潜下水，三秒后破开水面，探出上身，抱住了她的腰：“现在想下来了么？”

    水珠从哥哥身上滴落，一滴滴砸在她胸前。她没睁眼，在脑海中勾勒少年带着水的秀美面庞。他的头发该粘在脸上了，一股股的，湿哒哒地垂下来。

    肯定还有无数细微的小水珠，像钻石一样，吸附着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衬得他闪闪发光。

    “不是我不想，我不会游泳。真下了就起不来了。”她调侃道，不愿意幻想被打破。

    “哥哥会水。”他很殷勤，也很和善：“我可以教你。”

    “不要。感觉很累。”她还是没睁眼，懒得学游泳。只想在水面打滚。

    “啊……这种话，由你来说倒是很合理。”纸鬼白嘴角噙着笑：“那你猜猜我会是什么反应？”

    小恶魔猛然睁开双眼，又猛然闭眼，屏住呼吸。世界瞬间切换，她被龙不由分说拽进了水底，向着幽深坠落。

    【宝贝不敢睁眼了？没事的，这水不会伤到龙的眼睛。】

    哥哥哄她睁眼。

    【回去！】她也开启了神识，还是紧闭着眼。

    然而对方照旧勾着她下沉，从容又无赖。

    【别急，先下来玩玩。当初小黧为了见我，连命都不要了。现在只是下了水，却连看哥哥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说好不可以提这件事的！】

    她可以头脑发热，奋不顾身，不代表对方可以洋洋得意地搬出此事炫耀。

    气归气，她还是鼓足勇气睁眼了。水下的光源是身上的首饰，比如耳坠和戒指之类的。光线不算强，无法刺穿远处的幽暗，单纯照亮眼前人，却是足够了。

    入眼是少年那一头耀眼的银发。发丝在水中飘舞，反射着碎光，像是怒放的白玫瑰。再是他俊美得过份的眉眼，含着浅笑与得意。那双纯金色的眼瞳一如既往，异常专注地凝视着她。

    就是因为想再见此人一面，她做了那些不可理喻的事情……

    ——不得不说，想见哥哥真难，总要克服点啥。

    这是她的龙。她献出全身血液才换回来的龙。然而这条龙正在试图憋死她。

    她一直都知道龙不需要呼吸。他会换气，只不过是在模仿凡人，想要跟凡夫俗子们保持一致。这是这位被排挤的神子，为了融入集体做出的努力。

    所以他真的清楚她的闭气水平？

    强行止住呼吸，就像少了什么，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盘旋而起的危机感。在神识里争论时，她的身体不断坠落，离水面越来越远了。五秒、十秒、十五秒……理智和耐心也一点点离体，且怒且惧，再不似往日平静淡然。

    胸腔里除了乱窜的愤怒惊恐，就只有扩散开来的寒意和空白。什么都好，她急需掠夺一点什么、抓住什么发泄。不然总有种要栽在这里了的错觉。

    挣扎时，用力握住了哥哥头顶的龙角。拿住实体时，还有什么陌生的情绪涌了上来。鲜明且锐利，几乎无法抑制。

    是恨。

    恨意从何而起，她也不确定。她可能只是单纯在埋怨他不听人分辨，硬要将她拽入寒潭，不肯放她离去。是在责怪这罪人。

    这份‘可能’，以及‘不确定’，则是因为她真的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她体内有两个她，有一个她了如指掌，还有一个，是陌生的。她不明白不确信的，正是那一半她。

    对于那个奇怪的她来说，不需要对方待她好、待她温柔；不需要一段奇妙的邂逅、一段深刻的故事；更不需要什么严密的逻辑和利益分析……仅仅是在醒来后，无意间瞥见那个秀气的孩子靠坐在床头的场景，就足以失去平常心。那时他捧着书，垂着眼眸，睫毛投落的阴影根根分明，看上去那么沉静，那么专心，那么毫无防备，那么斯文内敛……

    这般毫无道理、莫名其妙的追随和喜爱。换了谁来，都看不懂吧。

    一边重复着‘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一边渴望着接触、拥抱、亲吻等等各种奖赏。或许她恨的，便是这样矛盾别扭的自己。

    以及，始终处于视野正中心的少年。

    【我快窒息了。】

    虽然并没有这么夸张，但是她提前给出警告，也是一样的。她要自救。

    见女孩表情带着痛楚，纸鬼白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事实上，他早就准备好了可供水下呼吸的护盾，随时能激活。

    正要开盾，却见孩子揪着龙角，以此为施力点，飞快地凑了过来，脸无限贴近。

    唇上印来软物，一碰到就压紧了，靠住他。软滑挤进唇缝，有些蛮横地撬开了他的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