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周目的羽宫同学想听我告白（上）

    公司午休时间，正和同事边聊边用餐的你口袋传来一阵与众不同的提示音。

    同事好奇地问你不检查下消息没事吗，被你笑着回以了没关系，只是些不重要的东西。

    的确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自一个月前开始参与朋友的游戏内测，VR游戏视效逼真，人物设计时髦，自由度也相当的高。从【自宅】登出游戏后，还能通过手机接收类似监控的CG画面和危险警示。

    第一次在工作中收到警示时，你还好奇地看完了游戏中自己熟睡的整个录像，都没有发现任何可以称得上是“危险”的因素。

    被“狼来了”般戏弄了两三次后，你就把这个小BUG发送给了朋友，对方也没查出是什么问题，便告诉你不用在意，等游戏正式发布时一定已经解决了。

    你同意了这不算解决方案的解决方案，在接下来的日子都对登出后的危险警示音置之不理。

    只是这BUG似乎铁了心要和你做对，一天天的，响动得越来越频繁，让你颇为头痛。

    要不还是取消游戏机和手机的绑定算了。你这么想着又有点犹豫，毕竟绑定的好处多过这个BUG带来的困扰。

    思量再三，你决定把过往所有危险警示的视频再看一遍，争取靠自己的力量找出元凶。

    然而画面里的东西真是让你毛骨悚然。

    你一直以为游戏中的【自宅】是绝对安全的登录登出点，除非受到你的邀请，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更别说潜入你的卧室。

    可是翻阅这些视频，一开始还能说是游戏BUG的话，后面的内容就越来越像是新闻社会版面的报道。

    夜色中，登出游戏的【你】睡得无比香甜，除非你再次登入账号，否则整个游戏的太阳都不会如现实生活一般升起。

    但这反而方便了闯入者，这位年轻的异性在一阵很难分辨的窸窣声中打开了【你】的房门，静悄悄如同夜行的猫，径直走向你的位置。

    两段危险警示挨得很近，游戏里的【你】只是按照程序设定皱了皱眉，没有玩家，游戏中的角色无法做出更多的反应。

    在场的另一人动作顿了顿，发现【你】只是在睡梦中发出梦呓后放心地靠近了【你】。

    好在他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只是默默注视了你片刻，便转身离开了。

    你来不及庆幸，因为虽然这段“监控视频”中的你安然无恙，但在这之后，还有十数段等着你去看。

    游戏中的时间流速和现实完全不同，往往游戏里已经过了十天半个月，现实生活可能才过了三十分钟，点好的披萨外卖刚好送到门口。

    你之所以不舍得解绑手机，也是因为担心自己过度沉迷游戏，忘了游戏外的时间，错过可口的食物和恰当的睡眠。

    现实中你只是通过手机程序强制登出游戏，吃了顿晚饭，重新登录后却是又过了平静无波的一晚，虚拟的赛博太阳冉冉升起，崭新的游戏日又等着你去发现新的项目。

    你曾经以为这是方便用户的好设计，没承想对游戏角色来说也相当方便。

    在上述视频内容之后，闯入者的行动越发大胆，离熟睡中的你越来越近，停留的时长也越来越久，不久前的视频中，他已经坐到了你的床边，怕把你惊醒般小心翼翼，用手指轻轻描绘你睡颜的轮廓。

    这些画面放在文艺作品里或许会有大批观众叫好，剪辑出病娇男的CUT嗑得死去活来，但成年许久的你已经过了把危机当刺激的年纪，看完这些视频只觉得头皮发麻。

    你立刻把这些视频转发给了好友。

    好友发来一个问号，问你是在秀恩爱吗。

    你气得连贴图都没发，而是一连串的文字申明BUG的危险性，以及在朋友修好这些漏洞前，你绝不会再登录这个游戏。

    好友立刻向你发来视频通话的申请，你本以为能得到对方的道歉，谁承想，她上来就噗哈哈一通爆笑。

    “都说了让你认真看新手引导你还不听！”朋友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吐槽你一定把她的游戏当普通的乙女游戏玩了，不然闹不出这些乌龙。

    游戏高自由度可不是只有好处，敷衍地对待就会像你一样，“攻略”失败，还被已经预告过的风险吓得半死。

    这个VR游戏虽然也载入了好感系统，可以和NPC谈恋爱，但本质上可是个大型游戏，她们公司大部分员工在内测时都选择更热血的不良－极道事业线，好感系统只是附带。

    这群NPC的角色设计也是首要满足主线的人物需求，精心设计过的长相下是超现实水平的战力和扭曲性格。

    如果和你一样，又不认真看游戏介绍，又想和普通乙游一样走捷径，在系统推荐选项里自以为是地选最“乙游”的那个，就会和你的一周目落得相同下场——费尽心机攻略了半个月，连个朋友都混不上。

    好友还在侃侃而谈她费尽心血的游戏的优越之处，而你的脸因为被戳穿越来越红，气急败坏地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看你似乎是真的动了气，好友也不再在聊天界面数落你，她宽慰你不必过于在意，内测版的游戏有设置强制登出的系统，不会让玩家真正遭受精神污染级别的暴力事件。

    要是你还感到害怕的话，不如登录游戏对这个事件进行一番调查，没准还能走通意想不到的恋爱事件。

    “反正你不是挺喜欢这个角色的吗？”

    好友说者无心，你这听者听了却越发心虚。

    没错，你不但认识危险警示视频里的闯入者，而且他还是你“一见钟情”，看了一眼就定下的攻略对象。

    当初好友向你长篇大论地介绍她想要推出的新游戏时，你对它完全兴致缺缺。

    你对不良少年和黑道混混完全没什么滤镜，更不想参与他们那奇怪的暴力浪漫，成为这群暴走族的一员。

    要不是好友威逼利诱地给你剧透了几个游戏NPC的角色设计，挤眉弄眼地暗示你可以和他们谈恋爱，还真难把你骗进内测用户。

    而促使你下定决心，把本就不多的业余时间浪费在游戏上的，就是那张名为【羽宫一虎】的三视图。

    这是个故事时间线至少可以跨越三十年的大型游戏，所以所有NPC的设计稿不止一张，越靠近主线的角色，服装造型就越多。

    翻到【羽宫一虎】童年稿的你敷衍地跟朋友夸了句很乖，看到下一张的他顶着奇怪的卷毛发型时你脸皱在了一起，连按了好几下下一张，只想快点看下一个角色。

    中学生【羽宫一虎】在你的屏幕上一闪而过，直接越过了他的青年期，翻到了下下个角色。

    你的脑子后知后觉地尖叫你的菜就这么被错过了，你将信将疑地往回翻看，最终在黄黑挑染的中学生不良那页停了下来。

    ——是我的菜！

    少年有一张漂亮的脸和时髦的发型，大大的金瞳盯着画面外的人类，有一种近似野生动物的观察和审视，推远双方之间的距离，眼尾的一点泪痣又让他像猫一样惹人疼爱。

    从小就偏好猫男的你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想必朋友也是知道你的喜好，才把这个角色的资料夹在其中打包给了你。

    你忍着心中的悸动，假装出不过如此的样子，以免被好友笑话刚才不还铜墙铁壁地拒绝吗：“秋叶原的游戏宅不是很多吗，去那里招募不就成了，为什么非要拉我这种从来不玩游戏的入伙。”

    好友解释：“我们的目标是让不爱玩游戏的人群也能感受到这个游戏的魅力，所以你这种从来不玩的家伙的意见格外重要。”

    你黏黏糊糊地推拉，又让朋友答应请你吃几顿大餐，才装作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内测邀请。

    但实际上，收到游戏机快递的你比谁都兴奋。

    除了童年的红白机和电脑系统自带的扫雷和纸牌游戏，你几乎没玩过任何现代游戏，耗着不多的耐心草草阅读了开机和联机的功能介绍，你就迫不及待地登入了游戏。

    新手介绍自然不会认真阅读，快速地跳过跳过，初始选择据点、势力范围、时间节点等不可更改信息时你无脑地一律选择了方便攻略【羽宫一虎】的条件，非做不可的新手任务也是擦着判定合格的边缘完成。

    角色获得自由行动权后，你想也没想，直接冲去了【羽宫一虎】所在的学校，试图强行偶遇。

    当然，要是不良少年这么好偶遇，你也不会玩了一个月之久。

    学校不好偶遇，你就跑去大街上四处打听消息，那些有关主线的情报被你置之不理，主线任务在任务栏里折叠了一大堆，你却只挑着和【羽宫一虎】有关的信息追踪。

    好不容易得见真容，没等你开心够，对方一句“就是你一直在找我吗…你有什么目的？”就把你打得措手不及。

    甚少玩游戏的你停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隐隐变得不耐烦，你才在系统给出的三条回复建议里选了看起来最靠谱的一个。

    “羽宫同学！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穿着白色飞行夹克的少年眯起眼睛打量了你几秒钟，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冷淡地转身离开。

    你看着羽宫一虎离开的背影，懊恼果然不能一上来就对猫男打直球，然后便一点也没迟疑，迅速选择了回档。

    你不是资深玩家，对游戏读档和存档还停留在小学时的模糊印象。之所以你会在做出选择前习惯性地存档，只是因为你是个合格的社畜，懂得保存证据的重要性。

    所以羽宫一虎还没走出你的视线，你就刷新了时间线，回到数分钟之前，你跑向他的角色，强制性地重开你们的初见。

    把系统只能推荐的话术选了个遍，你也跑向了羽宫一虎好多次，虽然游戏里的疲劳值和生命值都可以轻率地用商店购买的药剂回复，你还是打从心里感觉到疲惫。

    最后一次重开初次见面，你在所有选项里选了羽宫一虎反应最好的那个——虽然他还是对你爱答不理，但好歹你们也算交换了名字。

    累得够呛的你懒得再琢磨其它自由选项，更不想走无关任务，刷完了存在感就一键回到【自宅】刷新点。打开家门，外面就是新的一天，游戏中的【你】生龙活虎地冲向你和羽宫一虎共同的学校，尝试再次偶遇。

    作为一个久经职场的社畜，你的攻略不可谓不高效率。

    哪怕攻略对象还在说话，只要听到他话里话外的苗头不对，你就做好了回档重新回复他的准备。

    一无所知的NPC不知道你们的对话已经发生过很多次，还蹙着漂亮的眉毛拒绝你的贴近，金色的瞳孔阴沉沉地盯着你，就像受伤后警觉的猫咪。

    你不管他说什么都嗯嗯嗯地点头应承，反正你有读档这个利器，哪怕错过了重要信息，也可以倒带重来，直到选中最能增加羽宫一虎对你的好感度的选项。

    你的做法引得朋友都忍不住吐槽。

    因为是内测版本，读档次数没有具体限制，要是正式发布版本，按你这么频繁地cao作，早就为NPC氪得倾家荡产了。

    你对朋友的说辞浑不在意，专心致志地在闲暇时间攻略你的天菜猫男，甚至在意外获知羽宫一虎喜欢大胸美女后考虑过氪金改变自己的人物形象。

    好在你还算有理智的大人，想得明白如果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攻略十四五岁的小屁孩还要靠钱和胸部的话，那可真是败犬的人生。

    而且游戏NPC都没为了讨好你降低攻略难度，主动对你投怀送抱，你凭什么为了讨好游戏NPC改变自己的形象，迎合他的喜好。

    固执大人如你，一边不经思考、我行我素地把收集来的所有物品挨个扔给羽宫一虎测试他的反应，一边连为什么他收到鲷鱼烧和炒面会黑脸都不知道，还郁闷地埋怨这个角色好难搞。

    要是那个时候的你遇到今天的问题，一定会以为是自己长久以来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开启了什么不得了的R向支线剧情。

    可是，你变心了。

    像你这种不玩乙女游戏也不参与相关话题讨论的独狼，当然没什么一个账号只能推一个角色的赛博道德底线。

    怎么推剧情都死卡在同学以上、朋友以下的关系上一动不动，就算你回档剧情到这家伙死亡事件当天，费劲巴拉地救了他，这个猫系男也只是阴沉地说你根本不了解他，然后继续保持似近似远的关系。

    你是喜欢猫系男子没错，稍微有点挑战性的对象总能激起你的胜负欲也没错，但那不意味着你愿意在油盐不进的男生身上耗费你宝贵的空闲时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机械的攻略选项。

    你毫无负担，也没有通知羽宫一虎一声地放弃了对他的攻略。

    倒不是你完全退出了游戏，只是你开始摆烂。以前你会在做出每个决定前小心地存档，严肃地在系统推荐选项里选择最靠谱的那个，而放弃时的你不再特意回刷新点加快游戏进程，甚至在和羽宫一虎对话中完全无视系统提醒，随意发言。

    “嗯…？最近没找羽宫同学的原因？”你不加思索就脱口而出，“当然是因为羽宫同学一直在拒绝我啊，我伤心了。”

    这种话放在以前，你才不会选，敏感的猫男很容易被吓跑，虽然没像现实中的猫咪一样弓起脊背，可看样子和呼噜呼噜威吓人的小猫没什么区别。

    但放弃后的你完全随着自己的性格胡说八道，根本不伤心也要每次和他对话都说羽宫同学推开我我很难受，实际上心早就跑到了八百里外，物色还有没有其他年轻可爱的猫男供你取乐。

    要只是你变心了，你大概率也不会这么恐惧。

    你之所以对出现在自己房间，对自己表现出深情的羽宫一虎那么害怕，是因为这已经是你游戏的二周目。

    勤勤恳恳地攻略了两周后，你就对这个游戏失去了兴趣，恹恹地告诉朋友你不想再玩了，好无聊，有空就把设备给她寄回去。

    然而为了打脸你一般，你在游戏的“最后一天”出现了新的心动对象。

    作为纪念的最后一天你没去学校触发和羽宫一虎的偶遇，现实生活中只是两个星期的空闲时间，游戏却已从盛夏走到冬末。

    攻略羽宫一虎时你只顾着效率，和上班似的没功夫打量身边的街景和人类，现在决定要放弃这游戏了，你才发现这里的建模和程序都做得如此逼真，似乎连空气中的气味都隐约可闻。

    平日忙于工作的你放假了也没闲暇去京畿旅游，迪士尼乐园、海洋公园之类的还是刚来东京上大学时约会去过。

    你加入这个游戏，分明是想体验高中整日学习错过的和猫系男子的青春爱情故事，到头来却被你搞得像加班猛赶KPI。

    现在一看，你还不如把朋友制作的这个游戏当成VR版《动物森友会》，逛遍没空去的所有地方。

    行动力极强的你火速坐上了新干线，也不看去向，随意地在看得顺眼的地方下了车。

    然后，你又一见钟情了。

    成年人的心还真是每个心尖尖上都能住下一个男孩，住十个不多，住一个不少。

    你朋友刚把剧情线推到血色万圣节，还没来得及用系统自带的录屏功能给你录下你前心动对象的英姿，就被你夺命连环扣，几十条消息连珠炮似的求她帮你重置时间线。

    “求求你了！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你发出这句话时还不忘加上几个哭哭的可爱贴图。

    然而你的朋友嘴角抽搐，甩出你们大概一个星期前的聊天记录，那次你因为脑子短路存错了档，也是这么哭着喊着求她帮你倒档，成全你的爱情。

    你自然不会看她发过来的证据，不管现实生活中的你多么面无表情、成熟稳重，在LINE上你永远能灵活地根据目的切换自己的赛博人格，就地打滚也好，现场失忆也好，全都是合格社畜的必修手段。

    也好在游戏只是内测阶段，没有全局联网，即使大幅倒回你的存档，也不会影响到其他内测玩家的游戏进度。

    被你咿呜呜咿地求了半天，为了自己的精神考虑，好友还是满脸怨气地上门帮你重置了存档。

    “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不管你怎么求我，我都不会再帮你了！”好友严肃地声明，“那么容易变心，你就别死心眼地只走单人线啊！”

    你一个劲儿地点头，看起来乖得不行，但朋友知道你这家伙只有得了好处才会乖乖的，一遇到更喜欢的家伙，肯定又要来老一套。

    但她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你们是朋友。

    和朋友吃过便饭后挥手告别，你再次迫不及待地登录了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