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你是个内向且性情古怪的小姑娘，毕业后没有走向专业对口的工作——而是选择集中一段时间疯狂做兼职——送外卖、流水线、临时工，廉价而来钱快的工作。然后拿着积蓄龟缩在出租屋里打游戏、剪视频，如果弹尽粮绝就再出来做苦工——如此循环。 你认为自己早就把人生过得糟糕透了，求死的念头一直不咸不淡地在心上悬着，你在等，等一个绝佳的坏情况的出现，这样就可以失望地死去。 但你需要必要的社交，但你又缺乏必要的社交能力，所以你喜好打联机游戏——王者、吃鸡，对这些游戏成瘾般——你太清楚自己的孤独了，所以你很少愧疚感。 为了获得亲密感和社交愉悦，你选择处网上cp。 处cp其实简单。你的技术不错——王者打了三万多把、吃鸡打了九千多把，所以你的技术不错。游走在高段位，时不时能遇见技术和性格都对你喜好的人。 最开始的话，你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思百般热情地聊天，投注过分的倾诉欲给对方，真心实意地夸赞、观战、组队，抱着成为固定队友的心思，更像是交朋友。但是对方显而易见地会错意，向你递出结cp的橄榄枝。你恍惚了一下，然后嗯嗯答应。 你开麦不多，感觉从别人没带上耳机的听筒里听见自己的回音真的是一件非常恶心的事情，但是你的历任cp似乎认为你的声音非常戳他们，总是甜言蜜语让你开麦唱歌之类的。久而久之，你便会用这一招撒娇、哄对方。 有时候，深夜互道晚安，甜腻的笑容印在镜子里，惨白的脸和眼下的乌青也会让你觉得、觉得……百般矫饰猥琐内里，从游戏里找存在感，和现实对线得一塌糊涂的自己真是……好loser啊。 但是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你知道自己早晚会在这种日子里泯灭掉，化作腐尸沉入绝望的碧蓝天空，你知道自己已然死到临头。假如钱不够就出去打工，假如cp开始锲而不舍地询问你的家、你在哪、就删掉他……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或许就是会遇见我这样的坏女人，真的很对不起…… 这样不咸不淡地生活着。 —— “还在生气呀？”你犹豫地打字问他。 “……”你的cp既不说话也不打字，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在出生岛一动不动，周围围了一群人看他的出场特效，蹲在他身边锤他求换衣服，他还是高冷的一动不动。 深知他本性臭屁又爱炫的你意识到他确实在生闷气。你的指尖扣上手机屏边缘无意识地摩挲着，该怎么哄他呢…… 你走神想到大一的时候自己的心态，很新鲜很活跃，尴尬不假，生机也是真的。 “阿集！阿集！”耳麦里传来cp的咆哮声。他让你跟他跳伞，你们要落G港。 cp是技术很强的乱杀型，天花乱坠的击杀数非常好看，但是他想要你的地址，但是他想要送你礼物，这就不太好看了。 你捡了一把大狙在高架上给他报点，四倍镜视角里他很厉害，但是突然被人偷了侧身。这种时候就要靠你力挽狂澜了，你冷静地瞄准爆头，然后收枪下去扶他。 嘴硬的cp即使是跪着也要把屁股对着你。 你忽然就很心软，想叹气。 “左边……左边？听得到吗？我卡麦了吗？”你开麦。 cp轻轻地、桀骜地哼了一声。 “不要生气……因为真的很突然嘛。当时不还是你说的嘛——cpdd、生不见面、死不奔现、攒的摩托都可以给cp……”你复述他不知道在哪里复制粘贴过来的文本。 “停停停！当时和现在不一样啊！我当时只是为了好玩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匹到的你是女孩子啊……” cp又说：“越说我越来气，你每次都拿这个糊弄我。我现在是喜欢你，想对你好，你怎么就……诶……”他故作深沉地长叹口气。 你知道现在要捋毛了，便说好好好，但是真的不太喜欢你这样的，咱们慢慢来嘛…… cp得寸进尺，让你给他唱首歌。你说唱的很烂的，他说我知道的，你说那你还想听，他理直气壮说好听啊。 车轱辘话倒了几圈，旁观的路人队友之一受不了地大骂狗男女游戏里秀恩爱必被轰炸区炸云云……你笑着闭了队友的麦。 你随便唱了两句：“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左边你……”cp简称左边，你便把他名字嵌进儿歌里哄他。 “哼，你糊弄三岁小孩呢……”他傲娇起来，语气却很是享受。 你咯咯地轻笑起来，这招真是百试不厌。 cp很强，枪法准，意识好，但架不住一心两用，去假车库找车的时候没注意三层楼漏的脚步，被三个老六阴死了。 “卧槽！宝贝快跑，这里有老六啊！”cp气急败坏地说。 你听话地开车就溜。 还差二十几分上王牌十五星，之前开麦大骂的队友也无了，圈刷了两波，你觉得和最后的队友一起苟一苟还有希望，打开地图看了看，几乎是和一号同时标到了y城点。 好巧哦，你默默想。 cp观战了你一会，就耐不住性子说要切出去刷视频。你说完ok，他就显示挂机。于是你又把麦闭上了。 y城还有人在打架，但是不多。比起人超多的点你更喜欢有人但可以运营的地方。和一号配合的很默契——或者说挺有默契。 一号枪法好烂，听声辩位也很差，一梭子弹打固定靶只能中一两枪，但是会配合你的行动抓人攻楼。然而枪法过烂，倒了好几次。 你默不作声地慢慢打，慢慢救。忽然见一号开麦了，一开始还只有喇叭没有声音，接着他轻轻咳了咳 “你们是情侣吗？”相当暗哑而沉静的声音，几乎能描摹出他倦怠垂睫的样子。 ……你打字说“你的声音真好听。” 对面闭麦了。 你听见自己轻轻的笑了一声…… 最后被一对固定车队抓死了。出来一看，可惜了，还差两分……你看着经验条缺憾的两分，起身去拿了一瓶水。 坐回来后，cp也回来了，犹犹豫豫地说自己明天满课，要早点睡。 “这样啊……”你晃了一下神。 “那左边去忙吧，学业为重嘛。” cp隔着屏幕冲你嘴了一个，给你送了攒了几天的摩托就下线了。 晚上八点了。 你又打了一天游戏。 你把手机切出去点了个外卖，再切回来的时候多了一条好友申请——是上把的一号队友。 段位是白银啊——古怪的匹配机制。 你记得他好听的声音，一股穿透的力量。 …… cp借别的号码打不进你的手机，只能发短信气恼地问你 “为什么又是删我又是拉黑我的，好啊你，手机到微信一个不落是吧……” “不是，就因为我想知道你在哪里，想给你送点东西吗？你把我当什么了……” “快点把我加回来啊老婆……” “回我！” 你看着短信界面滚动的消息，昏黑的房间里所有声音都像是被怪兽吞没，静到凝滞的氛围从房顶压下来。 “左边其实……现实里有女朋友的吧。”你回复他，这回轮到他不发言。 “左边是个好人的……啊怎么有点像是渣女语录，但是现在是不是有点左支右绌了呢？我知道你本性不坏的，你才大一嘛……只是图个新鲜……所以还是回归现实吧，乖仔？” 但是你没有发出这段话。 只是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东想西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回过神来的时候，随手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 k的昵称叫“kigik”，他不爱开麦，技术很菜。 你一直是被人带的对象，带别人上分还是第一次，觉得还蛮新鲜。他上线不多，集中在周末的晚上，打不了几把就要去做别的事情，其实很扫兴，但是他的沉默，和你的默契又让你喜欢的紧。 严肃的k、笨蛋k、又要下线k……你调笑地称呼他。他沉默再沉默，隔了很久才会憋出一句“你现在多大。” “我呀，我今年才十八岁呢”你笑着骗他。 他当然不信。 他上线时间这样短，必不是个能让你投入过多倾诉欲的对象。 空窗期也还好，一个人打游戏，看别人的结伴也还好。你认为自己不是为了寻求刺激而找cp，而是寻求稳定，一种玄之又玄的微妙感觉，表现成了来者不拒。 你最近还是打王者多一些，喜欢玩伤害高的英雄，全神贯注的时候也能打出一些好的cao作，但是你对这游戏太熟了，有一个赛季废寝忘食地冲标，到最后发现也没有从中获得很高的荣耀感，因为技术之上还有技术，你永远够不到自己的贪欲。 好几个赛季没打排位，甚至没有点开排位界面继承段位，你掉到了青铜三。现在又有了打上去的兴致。 你随便选了一手百里，本以为第一把排位肯定要安排人机让你乐呵乐呵来着，但是对面的打野明显超过了这个段位，把上路中路抓崩了。 你还好，掐的时间比较准，能赶在澜过来抓你的时候清完兵援其他路。 他抓不到你，就去带其他路的节奏。队友一直发起投降，士气很差。法师又被抓，中路被迫打团，你预判澜的进场时间先给了他一枪，又在他推人的时候打了一枪状态，他被团战磨得还剩个血皮，顺利带走了三个队友。 你盲猜了一下他要从哪回城，一狙带走了他—— 他缓缓在全部频发了一个牛逼。 你再牛逼也只是个名叫百里的射手，只能去带线放视野给队友信号。拖到龙王，你把龙抢到也被集火灭了，对面打野杀疯了，灰屏的你看着他秀，觉得还是很帅的。 排位第一把就跪。你倒没有特别灰心丧气，直接开了第二把，这把拿了你比较会的露娜，排位还是得认真玩啊。 上把的高手又在对面……你有点服了这个匹配机制了。 好在她这把拿的是公孙离，你让瑶跟你，前期多去抓她，她滑得像泥鳅一样，死了还在原地嘲讽。 这把节奏大好，轮到敌方不太会玩，你感觉十拿九稳了，只要不给公孙离发育起来。 ……果然赢了。退出来的时候，你顺手给对面的公孙离回了个赞。他拉你了。 他上来就夸你牛逼啊兄弟云云，你打字说还好还好云云，知道他把你当打得比较好的男生了，顺着他的想法也是一顿商业互赞。 你们一起打了几把排位，真的是乱杀，一把他c一把你c。他喜欢开麦指挥，你听得进指挥，打起来是有默契的。 他看你和他配合不错，就问你大号段位，你说这就是你大号，现在白银段位。他哈哈大笑，爽朗又阳光。 存着逗他的心思，你又玩了一些误导性很强的上单英雄，他更加相信你是个技术好的男生。 和他双排上分很快，二十几连胜后他打了个哈欠，约你明天继续，你说好。 深夜两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