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红莲纹

    五、红莲纹

    漆黑可怖的触须缠绕在莲花纤细的根茎上，一点点收紧，用力。被紧紧缠住的莲花无助地抖动着。半开未开的莲花中落下了一颗蜜露似的水珠，渗进了那正在侵入的、龙尾般的黑色触须中。

    帝释天从迷梦中惊醒，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说不上是因为恐惧还是别的什么。他坐起身，已经被他为了便于行动而撕得只剩一半长度的舞衣裙摆下，有一点难言的水意。

    帝释天脸上发红，他不过是梦到昨夜他想读魔龙的心，却被魔龙反向强制侵入灵神体莲花的场景。可他却……

    可梦中氛围并不似昨夜那般惊险，反而十分怪异暧昧，让人莫名心痒。

    怎么会这样。

    他急促的呼吸还未平复，就听到了洞口上方羽翼扑腾的声音。抬头一看，那只熟悉的金翅乌迦楼罗挤进了洞口里，对着山洞内发出一声能把方圆一里都惊醒的高昂鸣叫。

    然后它低下头看了一眼帝释天，又有点勉强地从洞口通道里挤出去了。

    帝释天：“……”

    帝释天一时不明所以，带着初醒的迷蒙晃出洞口，随后意识到，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再见过那神秘的流浪天人阿修罗。

    “咕唔！”

    帝释天回过神，是迦楼罗在叫他？迦楼罗看他回神，发出了另一种悠长的鸣叫。不久之后，另一只和迦楼罗体型相似的金翅乌从山林中飞来。

    这只金翅乌落地后和迦楼罗相互咕唔了一番，随即慢慢伏在帝释天面前。

    迦楼罗得意地仰头，它颈处金色的翎毛被朝阳闪出纯金色的光：“咕唔！”

    帝释天：……

    帝释天试图理解它：“是要它搭我一程吗？阿修罗呢？”

    “咕唔！”

    帝释天：“好吧，多谢你，迦楼罗。”

    “咕唔咕唔！”

    他坐上了被迦楼罗叫来的金翅乌，巨大的金色羽翼舒展了一下将要起飞，帝释天看着旁边昂首得意的金翅乌，灵神体莲花微微晃动，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帝释天：“其实，你听得懂我们说的话吧？”

    “咕唔咕唔！”算你聪明。

    金翅乌带着帝释天飞下山，迦楼罗伴飞在旁，似乎相当得意洋洋——虽然不知道它在得意何事。

    飞行途中，沿路四处可见烧成碳状的草木、将死未死的魔气化物、死去魔物化成的魔晶，显然昨夜魔龙在岛上肆虐了一番。

    帝释天不由得担心起一直未出现的阿修罗来。

    金翅乌将他带到一处浅滩上落地，他跳了下来，走到摇头晃脑的迦楼罗身旁：“阿修罗其实是叫的你自己搭我下来吧，你把这差事推给自己的小弟了？”

    迦楼罗：“咕唔咕？！”你怎么知道我偷懒？？

    帝释天伸出洁白的手，上面赫然是一只眼睛，灵神体绕着手心莲眼开出了一朵莲花。

    “只是我的莲花恰好能读心罢了。”

    金翅乌：“咕唔咕咕唔咕？！”你怎么能作弊啊！

    “呵呵，我也没想到我的莲花能读到金翅乌的心思，以后就这么和你交谈，岂不是方便很多？”

    迦楼罗嘎了一声，当即振翅告辞。

    帝释天眼见这巨鸟飞速跑开，有些忍俊不禁。身后传来阿修罗的声音：“在笑什么？”

    帝释天回头朝他笑道：“你养的那只金翅乌，倒是挺可爱的鸟儿。”

    阿修罗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可爱？你应该是第一个这么夸它的人。”

    帝释天转过身，高大的男子正在朝他走来。阿修罗似乎之前在搬运什么东西，原本穿着的半截外袍被他半脱扎在腰间，完全露出上半身精壮的肌rou。他身上有许多红色的纹身，最特别的是锁骨正中凹陷处的那道纹身，火焰凝成的红莲一般。

    他无意识地盯着那纹身看了一小会，阿修罗察觉他的视线：“你对这个感兴趣？”

    “它…很特别。是你自己绘制的吗？”

    “我自己长的。”面对帝释天问询的视线，阿修罗话到嘴边变成了其他样子：“也许是妖气凝成的妖纹，我可能，不是纯血的天人。”

    “原来如此。”涉及对方身世，帝释天不再多问，换了个话题。

    “看这附近的惨状……昨夜魔龙似乎在岛上破坏了很久，你没被它发现吧？”

    阿修罗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扯瞎话：“没关系，它捉不到我。”

    连魔龙都奈何不了他。

    如果、如果阿修罗能回到天域，他一定会是我们天人的第一勇士。

    阿修罗不知道他带回来的天人在想什么，只见他看他的目光越发热切闪亮。

    天真的恶龙，自动把这热烈目光全部理解成了对他的身材和纹身的喜爱，少见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他低下头，自己胸前这与生俱来的印记，越看越像一朵盛开的红莲。

    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印记？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他脑海里有许多空白，连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补上。

    帝释天想起昨天魔龙对自己的奇怪举动，便将昨夜之事告知阿修罗。

    “昨夜那恶龙除了侵入我的灵神体之外，倒也没做什么。真是怪事，它到底为了什么把我抓走呢？”

    阿修罗没敢多说什么，上下打量了帝释天一眼，将正在思考的天人的思绪拉走：“别想了，先和我来。”

    他领着帝释天来到浅滩附近的一个洞xue前——他说过这是他用来储物的洞xue之一，洞口摆着几个做工精致的大箱子。

    他的触须游走过去挨个挑开了箱子，里边显露出一堆堆颜色各异但无一例外全都很“亮闪闪”的…布料？

    帝释天仔细一看，其实全是制好的天人衣物，上边大多有金银丝绣或是缀着成色不错的宝石，看着价值不菲。

    帝释天惊讶：“这是从何而来？”

    阿修罗：“偶尔有沉船的残骸被冲上沙滩，我捡的。”

    帝释天：“看着挺……闪亮精致的。”

    阿修罗：“我喜欢会发光的东西。”他的触须把那些箱子全拉到帝释天面前，好像在展示收藏似的，“衣服破了，换一件吧，你随便挑……这些衣服没人穿，你都拿去吧。”

    帝释天低头一看，恍然想起自己把原本很长的裙摆撕了的事。这两日全然沉浸在陌生荒岛餐风露宿和与陌生的天人战士交流的新奇里，浑忘了。

    他朝这位大方的流浪天人道了一声多谢，拿起一件走进了洞中的阴影处。

    少顷帝释天走了出来，听到衣饰摇曳声的阿修罗回头，他带回来的天人穿着成色如新的白色衣袍从昏暗的洞中走了出来。

    帝释天修长雪白的颈项上绑着几丝鲜艳如血的红绳，逐渐隐没进他肩颈优美的线条后。树影晃动中，散落的日光照在他腿上那枚若隐若现的金色莲纹腿环上，反射出了几点跳动的金光。

    他真好看。

    年轻的，噢也许也没那么年轻的巨龙在他不算短的生命里第二次，或许是第三次感受到了一种非常，非常微妙的感觉。

    高台上面不改色直视他的他，握住他的手恳切感谢他的他，站在裂隙前毫不畏惧，催动那金莲触摸到他龙角想要安抚暴怒魔龙的他。

    这感觉微妙陌生又有种久远的亲切，也许终有一日会永久渗入他的心魂化作甜蜜的折磨。

    但现在，他还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