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在春暖花开的时节产下花种（刀预警）

    初春暖风刚至，长虞满城的虞美人开得明艳炽烈。

    倌虞在春暖花开的时节发作了。

    整个寝殿花香浓郁，细小的花芽在殿中每一处生长，倌虞的胸膛在轻缓地起伏，鬓发汗湿、眉间紧蹙，额心虞美人花钿下隐隐有金光闪烁，即将产下花种的金色虞美人已初显神性……

    等神印完全显露，他便无需再描画花钿，眉间花形神印将彰显一方神明的高贵身份。也能彻底脱离妖胎，飞升仙神。

    “阿虞……”容髓在产床边陪着，始终温声地吻他哄他，“阿虞乖，不怕。”

    妖医来之前，他的状况还好，刚开始宫缩，还能跟她斗嘴。

    容髓把人抱到提前备好的产床上，躺上去陪着他，握着手亲着指尖，摸到肚子里平稳的宫缩，越来越有力。倌虞按着小腹，额上渐渐渗出薄汗，绵密的阵痛下他的呼吸也变得粘稠乏力了，压不住喉咙里脆弱的轻吟。

    “容髓……疼……”他迷糊地唤她，睫毛颤动着，像脆弱的蝶翼，痛得一额冷汗，一枚小花种都还没下来。

    容髓吻着他眉心的花钿，二人十指紧紧相扣。

    她学着妖医教的那样，抖着指尖轻轻抚摸他的腹部，把肚子里慢吞吞的小花籽们赶向出口，倌虞在她怀里疼得打颤，他的后腰枕在她的手臂上，腹间掩着薄被而隆起，容髓摸到他腰腹间强力的紧缩与松弛，分娩的力道不容抗拒，遑论妖神。

    好几个妖医忙碌着，换水，把脉，给小花籽们准备襁褓。

    倌虞初产，疼得太久又太剧烈，那凌迟一般的疼痛一遍遍碾着他，从抿唇闭口到止不住混沌呻吟。薄被下小腹已经硬成一块，几个小花籽挤在那里，但一个都不肯下来。

    “阿虞乖……”

    容髓吻着他安慰着他，贴在耳畔一声声地哄，指尖划着柔软的小圈抚摸他紧绷的小腹，忽然就先崩溃了。

    她比阵痛中的爱人先掉下眼泪来，哭得一抽一抽，抱住人埋进他的发间，亲吻他修长紧绷的脖颈，手指小心捧在他的腹侧，不敢再揉。

    倌虞的喉结在微微滚动，他的睫毛颤抖润湿，垂死一般仰着头，在妖医指导下挺起怀满小花籽的腹部一遍遍困顿地抗争……

    轰……

    轰鸣声从天边传来，妖宫震颤。

    容髓猛然抬头，双臂护紧了分娩的爱人，就听怀里一丝细微的低吟，倌虞的身体松弛下来，头软软地贴靠在她的胸口，轻轻喘气。她意识到什么，紧张得几乎屏息，就见妖医从被褥下托出了什么……

    一颗拳头大小的虞美人花籽。

    裹在柔软的褐色表皮里，隔老远就能闻到异香，和倌虞身上的花香一样。

    “恭喜陛下，喜获鳞儿。”妖医眉开眼笑，将小花籽托了过来。

    容髓接过第一颗小花种捧在手心，觉得有些不真实。它很柔软，还热乎乎的，残着她心爱之人的体温。

    她捧着还未盛开的小花苞郑重地亲了亲。

    “阿虞！”而后俯身抱住倌虞，吻上他的唇，泪珠子一颗颗掉在他身上，“呜呜呜我好高兴……还有三颗……”

    “我好喜欢小花种，可我不想你再生了……”她抵着他的眉，环着他的腰摸着腹底yingying的那块心疼极了，还有三颗小花苞挤在那里，排着队等待降生，“太疼了……太疼了呜呜……”

    倌虞看了一眼产床边的妖医们，一个个都满脸姨母笑，看着这位趴在分娩的爱人身边撒娇掉泪的妖皇陛下。

    “起来，丢人。”他笑着揪了一下这哭红的鼻头，嗓音慵懒而喑哑，没说笑两句，皱着眉又按紧了肚子，腹中骤然而起的疼痛险些夺过他的心神，第二颗小花籽要降生了。

    容髓赶紧把小花籽递给妖医包进襁褓里，抱着倌虞躺好，殷勤地亲亲他在疼痛中紧蹙的眉，轻轻按揉着他的腹侧帮助小花籽快些下来。

    寝殿中紧迫分娩的时刻，忽然有妖将闯进来，急惶地高喊：“陛下！前线出事了……”

    倌虞受惊睫毛一颤，随即痛苦地挺起腰腹，唇隙溢出疼痛的低吟，容髓急忙搂着他亲吻安抚，头也不回：“天大的事等会儿再说！出去！”

    那妖将一身的血，颤巍巍跪了下来：“可……可我军重创溃败，叛军往长虞打过来了！”

    两人都怔住了，倌虞尚在阵痛中，睁大了眼，痛苦地看着她，颤着指尖抚上她的脸：

    “我没事……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容髓握紧他的手，迟迟不肯松开，眉皱得紧紧的，似乎在思索什么。

    良久她俯身吻在他唇上，又吻了吻他眉心，他的鼻梁，摩挲着苍白的脸颊，哄孩子一般：“我马上回来。”

    她松开手，转身已如一道虚影掠出殿门去，没半分拖泥带水。

    倌虞躺在产床上，空落落的手还伸在半空，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眼里有不安有恍惚。

    良久挺着小腹攥紧了被褥，发出疼痛的闷哼，被子下颤抖的双腿被妖医分开，模糊不清的话语在反复：“快了，殿下用力……”

    他在产痛中如搁浅的鱼辗转挣扎，也不知是不是分娩中受惊的缘故，第二颗小花籽迟迟生不下来。

    持久的阵痛和忧心令他的视野慢慢朦胧了，不知何时起，周围响起了喊打喊杀的喧闹声……

    倌虞在宫缩疼痛中醒转，模糊的视野里，周围浓郁的血腥气几乎令他难以呼吸。

    一只冰凉的手在摸他的肚子，锋利的指甲顺着细腻的肚皮划下来，摁住腹腔里yingying的那一块……

    是还未降生的小花籽所在的地方。

    “和传闻中一样，有几分姿色，可惜怀了崽子。”

    眼前影影幢幢，几个黑影在说话，有人掰过他的脸细细打量着五官，惊艳又叹息。

    倌虞倦乏地翕动睫毛，随着体内强劲的宫缩本能地挺腰发力，苍白的指尖捂着被小花籽们撑得yingying满满的腹部，他满额冷汗，痛苦的呼吸紧促又乏力。

    逐渐变清晰的视野里，他看清了满殿的血，地上几具尸体伏着，是那几个为他接生的妖医。

    “……容髓……”他指尖轻颤，按紧了肚子，胸腔里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强烈的不安像潜藏的暗影，现在明晃晃显现在他面前。

    “容……髓……”因怀孕大着肚子的少年显得格外笨拙羸弱，他躺在产床上动弹不得，徒劳地护住自己脆弱隆起的腹部，不断喃喃低唤着，不知是由于产痛还是恐慌。

    “真是情深义重。可惜呀，你的陛下死啦。”有人在笑嘻嘻地说。

    “小美人，以后不如跟了我呀，我不嫌弃你生过孩子。”冰凉的手凑上来勾起他的下巴，被他别过脸躲开。

    倌虞睁大着眼，不敢置信一般喘气，胸口猛然一窒，指尖几乎扣进肚子里，喉中一腥猝然呕出一口血，溅在苍白的脖颈和胸膛间。

    “你们在干什么？”正说着，有妖将推开殿门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几个女妖围着的产床上羸弱分娩的少年身上，厉声呵斥，“妖后不能留，赶快处理了他。”

    有个女妖笑着开口，指尖抚过倌虞惨白的脸：“只是个弱小的花妖而已，说不定他还有用呢。”

    “是呀，那可是容髓，先妖皇亲手打造的大杀器，谁知道她死透没有。”另一个女妖附议，随手把玩着什么，高高地抛起又接住，“把她的男人和孩子攥在手里，总归是多一重保障。”

    视野里那一颗褐色的小花种在起起落落，被人抓在手心，随意把玩。

    “……”倌虞呆呆地看着，眼尾发红，口腔里满是粘稠的血，猝然跌下两道泪来。

    “还我……”腹中宫缩剧烈，痛苦像漆黑的湖水没过头顶，无边无际，他浑身颤抖捂紧了小腹，试图坐起身，惨白的指尖向他的孩子伸去，“还给我——”

    “嗯？”那女妖凑近了点，抓着手心的花种递到他跟前，“想要这个呀？”

    咔。

    倌虞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女妖的指爪捏碎了花种，里面鲜色的花浆如血液一般，随着裂成几瓣的花籽落在满地血污中……

    他喉中咸腥，气血上涌，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