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夜

    接近凌晨两点，程声接到律师电话，得知自己的外公于下午去世，而自己作为继承人要赶回去处理相关事宜。

    “嗯，好的，我会尽快回去。”程声挂了电话坐在床上开始查询回国的机票。

    程声并没有想到自己会是外公指定的继承人，她和外公并不熟络，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五年前母亲的葬礼上。

    不过范全海也没有别的选择——程声的外公范全海的三个孩子都不在身边。

    大儿子范江早年离家出走至今不知所踪。小儿子范湖在十几年前因车祸而死，膝下无子。最小的女儿——也就是程声的母亲范媛，在程声出生后几年就患上了精神疾病，五年前去世了。

    五年前范全海痛失爱女，自此膝下无儿无女，过度悲伤的他表示不愿意睹人思人，托请自己一位昔日的好友李叔抚养十五岁的程声到成年。

    而程声的父亲，范全海的女婿，也在程声出生后再没出现过，范全海也从未提起。

    其实不管是mama还是外公，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都向她透露过一个字。后来程声猜想可能是一段不太上得了台面的过去，也就没有再问。

    三年后程声成年，李叔表示不必再见面，他已完成范全海的托付，接下来只需程声自己好好生活即可。程声照做。

    订了第二天十点的机票后，程声思索片刻，给李叔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声：李叔，外公去世了。

    发完短信后程声就又沉沉睡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外公去世消息，程声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雾，让人看不清周围的环境，程声在茫茫大雾里行走，像是要找什么人。接着她听见母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声声，吃早饭了！”。

    程声试图从声音的来源分辨出方向，但周围的雾越来越浓，就连呼吸间都是白色的水汽。明明没有重量，但程声却感觉自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声声——”，母亲的声音还在远处不停地传来，忽远忽近。

    程声茫然地看向四周，一样的场景分不出东西南北，母亲的喊声还在继续，程声想抬脚走路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然后一只手按在她的肩头，“声声，叫你呢，回家了。”

    母亲出现在她身旁。

    “好……”程声看着身边比自己高出许多的mama，跟着回到了家。

    清晨过后太阳升起，一路上白雾逐渐散去，刚才的浓雾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刚才的雾也太浓了，荆市的空气质量还是一如既往地差，程声心里一边想，一边开口问mama，“今天早餐吃什么？”

    “我煮了白粥。配点什么你自己挑。”

    “好。”

    厨房里的白粥正在锅里翻滚，程声觉得它们像海浪，她把这个想法告诉给了mama。

    范媛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五分钟之后就可以吃了，打开的时候小心烫，mama先出去了。”

    锅里的粥还在翻滚，程声看着锅里的粥出神，回过神时范媛早就出了厨房。

    打开看应该会更看得更清楚一些吧？程声伸手就要打开锅盖，锅里水汽喷涌而出。

    “mama——”

    程声下意识缩回手，锅盖就这么掉在了地上。在程声张大嘴的瞬间，白雾冲进她的嘴里，堵住了她的喉咙，没说完的话就这么被卡在喉头。

    预计中guntang的水汽带来的灼烧感并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原先森林里四处弥漫的白雾，眼前的厨房也逐渐褪去，褪回到最开始模糊的森林。

    程声在原地干呕起来，想吐出口中的白雾。好像在吃纸巾，这个的念头在脑中滑过。她依稀记得家里好像有谁会抑制不住地吃纸巾，是谁？

    记忆力一个短发的女人把手按在她的肩头。哦，是mama，mama总是在吃纸巾，然后干呕，最后她们不得不去医院请医生催吐。

    白雾还在不断流进她的嘴里，从口腔一直到喉咙，再到长长的食道，微冷的白雾流过的地方带来一阵冰凉。接着程声感到喉咙里的白雾好像在逐渐成型，从飘渺的水汽变成一些有实体的东西，慢慢从喉咙蔓延到口腔。

    恶心感蔓上心头。

    程声蹲下身，想吐，想大声呼救，但是两者她都做不到。那些实体还在蔓延，一直到程声觉得自己要被压迫到无法呼吸，干涸感充满整个口腔，程声认为自己最后一定会是脱水而亡。

    程声剧烈地咳起来，这次口腔里的异物终于被部分吐出。

    是纸巾。

    原生木色的纸巾，和家里常用的是同种颜色。

    程声颤抖着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