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锡箔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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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响大半夜接到高启强的电话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迷迷糊糊地回了几句“嗯”“好”“可以”,然后就把手机往枕头下一塞继续睡觉。他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净顾着跟赵立冬和王秘书周旋,好不容易入睡了也睡不踏实,梦境里一会是十五岁的阿双,一会是三十岁的卖鱼佬,最后又变成三十六岁的高老板。 梦里的高老板看着矜贵优雅,一件纯黑带暗纹的大衣松松披在肩头,里面是解开了两颗扣子的黑色丝质衬衫,脖颈间还搭着一根细细的银链。他笑眯眯地站在高高的楼顶上,俯身看楼下的李响,领口的白rou在黑色衣物的映衬下格外显眼,直看得人口干舌燥。 李响有点莫名的兴奋,他像是被那团白引诱了一般,迫不及待地想要跑到楼顶去找人,可他刚往前走了两步,脚下就踢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那东西很沉,差点把李响绊倒在地,他愣愣地低头看去,只见那地上红红白白的一滩里,躺着死不瞑目的李顺和李青。 噩梦和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将李响从睡梦中惊醒,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开了门看见人才精神一振。梦里的高老板如今出现在他眼前,身上是件简约的白色针织衫,头发也清清爽爽地垂在额前,整个人看上去柔软又温暖,看不出一丝平日里那副花孔雀的样子。 纯黑的高老板还在李响脑子里张牙舞爪,于是李响的态度也变得有些冷硬,他冷冰冰地问:“高启强,你大晚上来我家做什么?” “我给你打了电话,你说可以来。”纯白的高老板像是没料到他这态度,语气里也带了点委屈,“我走得急,外套都没穿,还在楼道里冻了好久,手都要冻僵了。” 李响的警察雷达震天响,满满的都是“高启强又在撒谎了”,可双手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只手开门,另一只手抓着高启强的小胖手把人拉进屋里。高启强还是第一次来李响家,却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换上拖鞋后左右打量了几下就精准地往卧室里钻。李响慢了一拍,跟进屋里的时候就看见高启强坐在他床上,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副警用手铐,还上的纯黑色的漆。 “高启强,私自拥有警用装备是违法的,处十五日以下拘留或者警告。”李响干巴巴地说,“你才出来没多久,又想回去了是吧。” “李警官,咱们之间是有点误会,你也知道我从一个卖鱼的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我一旦示弱,他们就会一拥而上把我啃得连骨头都不剩。我在建工集团六年,你知道我给集团拉了多少项目吗,可最后换来的却是打压和排挤,集团上下没有一个人站在我这边。那天给你写的名单也是真的,上面的每一个人都恨不得我烂在监狱里,我也拿不准到底是谁。这次协助你们抓捕张大庆和程程,难道你还看不出我的诚意吗?我今天可是真心实意地来跟李警官解开误会的。” 要是放在平时,李响肯定会毫不留情地点破高启强的谎话,可如今不知是听见了许久未听过的“李警官”的原因,还是高启强本人正毫无防备地坐在他床上的原因,他心里一松,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戾气。他接过高启强手里的黑色手铐,把人往后一推,一只手紧紧地拷在床柱上。 “高老板,你跟人解开误会的方式,就是大晚上不穿内裤跑到人家里来?”李响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愤怒,“误会误会,莽村的事也是误会?李顺和李青的死,到底是因为谁?高启强,你没有心的吗?” 李响在家的时候,李山倒确实没再对高启强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兴趣了,还是为了在孩子面前保持点父亲的形象。一周的时间一过,高启强就被转手到了下一家,白天当“猪仔”让人使唤着干活,晚上当“猪花”任人蹂躏。好在高启强年纪小,从小又是苦过来的,身体比同龄人发育得慢,女xue又小又紧,连根手指进去都难,最后大家都一致同意养一段时间再开苞。 话是这么说,但花了钱买来的也不能就这么白养着,女xue不能用,不还有其他地方吗。莽村里像李山这样会考虑儿子想法的人还真没几个,出了李山家,高启强只会被玩得更惨。不到三天,他就习惯了那股男人精水的味道,像是不知耻的婊子一般吐出舌头给人看里面满满的黏稠白液,还得做出一副喜欢的样子,全部吞进肚子里。 李响倒不知道高启强在别人家都经历了什么,他还太小,想不到平日里对他和颜悦色的村里人私底下会是什么样子。高启强也不愿意把这些事说给人听,只是李响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能发现他身上添了新伤,唇角也微微发红,富有rou感的嘴唇总是水润润的,像是沾着露珠的娇艳花朵。 莽村的孩子不少,大都听家里人说过高启强是个双性人的事,小孩子好奇心重,就总是吵着要见阿双。村里人见高启强乖得很,不像是要跑的样子,又觉得即使跑了也能抓回来,所以偶尔也会放高启强去跟孩子们玩一会,当然肯定得再放个大人看着。一开始没人愿意当这个“保镖”,直到有人发现可以借机玩玩这个双性人,就逐渐有人愿意报名。 孩子们天真的恶意有的时候比成年人还要过分,但总比被人强迫当个雏妓好,再加上李响给的那一把糖,高启强也逐渐在孩子堆里混出了点头。最难受的是跟孩子们分开的时候,当天的“保镖”会把高启强带到没什么人的小巷子或者芦苇丛里,把他当个免费的泄欲工具,一边骂他这副畸形的身体,一边从他嘴里抽出来,射得他满脸都是。 那时候莽村有个叫李青的疯小孩,其他人都怕这个闹起来不要命的疯子,再加上他总是一激动就打人,最后也只有李响愿意带着李青一起玩,到后来又多了个高启强。李青是不太正常,但不是傻子,分得出别人对他的好坏。高启强总是偷偷给他糖吃,他就觉得人家对他好,高启强哄一哄他,他就把人当好朋友。 那天的新“保镖”又带着高启强进小巷子,正好碰上了李青。眼看着高启强眼中含泪眼尾发红,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李青就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大叫着冲上去对着人就打。李响追着李青出来,第一眼就看见衣衫不整的高启强,他虽然不懂那些腌臜事,但也知道高启强让人欺负了。 明明曾经对高启强说过“以后在莽村我保护你”,却完全没有做到,小小的李响又是羞愧又是恼怒,总觉得在高启强面前抬不起头来。 李青为了个双性人发疯打人的事很快就在莽村传开了。要说李顺这一家人虽然也是莽村本地人,但一直被人看不起,这个疯儿子早就成了全村的笑柄,如今又添了这一桩,更是被人时不时拿出来嘲笑几句。李顺老婆死得早,为了李青也一直没再娶,更没买过“猪花”,他倒没觉得儿子这事做错了,反而还主动邀请高启强到他家吃饭。 村里人见李顺这样,更是开始传一些离谱的谣言,不是说李顺也想玩玩双性人的,就是说李顺想给他那个疯儿子找个双性人当童养媳的。这些话倒是没影响到李青,他愿意跟高启强一起玩,还把自己攒的漂亮玻璃纸都送给高启强当礼物。 李响再到李青家玩的时候,就看见他桌上摆了个玻璃瓶,里面是一只玻璃纸折的漂亮玫瑰,阳光一照就闪出绚丽夺目的彩色光晕。山村里的孩子哪见过这样漂亮的东西,高启强给他折的玻璃纸鹤他都当成宝贝放了起来,如今看见小伙伴有这种东西,他眼睛都直了,连忙追问是哪来的。李青傻乎乎地笑了,说是阿双给他折的。 第二天李响就跑到他老叔家去找高启强,见人正在水池旁边笨手笨脚地杀鱼,就直接凑上去拐着弯地问他那个糖纸玫瑰的事。高启强手上沾着鱼血,两颗又黑又亮的眼珠里带点不明的情绪,跟他说:“李响,要是你也愿意帮我忙,我就给你也折一个玫瑰,独一无二的那种。” 李响想,就算高启强不给他折玫瑰,他也愿意帮忙,但是听见他答应之后的高启强不仅对他笑得灿烂,还用软乎乎的嘴唇亲了他的额头。他脑子没反应过来,耳根先红了一片,最后在高启强的笑声中仓皇而逃,只留下了两块银色锡箔纸包装的代可可脂巧克力当做礼物。 等再下一次见面的时候,高启强偷偷把李响拉到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支锡箔纸折的银色玫瑰。 被李响cao得呜呜咽咽的高启强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能感觉到李响是在他身上发泄恨意,但他也不在乎。混沌的大脑已经被剧烈的快感填满,下身贪吃的女xue也被男性的roubang喂得饱饱的,实在吃不下的jingye顺着腿根滴落到床单上,洇出一团湿痕。 一向被手下尊敬对待的高老板第一次跟警察上床就吃了大亏。两只手被结结实实地拷住也就算了,毕竟是自己带来的道具,就是在床上还要被审问这一点他是真受不住。李响这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个黑心警察,一会问几个人cao过他,一会又说他没老实交代,要被扔进监狱变成公妓,挺着大肚子还要被cao。 高老板睁开一双盈着眼泪的下垂眼,用女xue讨好一般地去吮那根roubang,一边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没有呀李警官,就被你一个人cao过。” 李响被那口又湿又软的xue吸得差点缴械投降,他狠狠地咬了咬牙,把人翻了个身,roubang插在xue里转了一圈,搅出更多黏腻的水液。高启强侧着头趴在李响身下,模糊的视线逐渐对焦,看见了窗台上摆着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支形状怪异的锡箔玫瑰。 “李警官手还挺巧的,会折玫瑰花哦。”高启强忍不住调笑。 李响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瞪大眼睛盯着身下赤裸的躯体半晌,终于用干涩的嗓音回答道:“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现在看来早该扔掉了。” 李响在暑假的最后一天,提出要找村里的孩子们去湖边比赛钓鱼,下午再坐车返校。李山猜他是不舍得离开朋友,再加上李响一向知道分寸,所以想了想也就同意了。莽村的环境其实还不错,依山傍水,未来要是建个度假村倒也能大赚一笔,只不过那湖离村子还有段距离,再加上水特别深,大人们一般都不让孩子们靠近。 这个年纪的孩子哪能管得住,听说要比赛钓鱼,一个个高兴得不得了,跑得比兔子还快。这一周高启强又轮去了李山家,自然也被李响带着去了湖边。他不会钓鱼,就坐在湖边看,偶尔跟李青跑去勾着破渔网的木船边捡石头打水漂。将近两个月来高启强都没跑,即使被不同的人侵犯也乖乖受着,一副已经认命的样子,身边的“保镖”自然也没那么认真去监视了,匆匆把孩子们打发去玩,自己找了个阴凉的地方休息,偶尔转头去看两眼。 眼看着快到中午了,日头越来越晒,“保镖”也熬不住,正要叫那群小崽子回村,就听见“噗通”一声,紧接着就是孩子们的尖叫,喊着:“四叔你快来,李青又发疯了!” 被叫四叔的“保镖”吓得从地上跳起来,跑到湖边才发现李青不知什么时候把那破木船划到湖中心去了,现在站在船上拿着桨,看样子还要往远处划。张家弟弟吓得口齿不清,反复说着“李青把人推到湖里了”,四叔心下一惊,扫了一圈才发现高启强和李响不见了。 虽然莽村以前是个渔村,可那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村里不会水的人也不少,四叔就是其中一个。高启强和李响,哪个掉水里了都是个大问题,他急得头上冒汗,抓着岸上的孩子一个个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张家哥哥年纪大点,倒没完全被吓傻,就说是他们开玩笑,赌李青肯定不能把船划到对岸再划回来,结果李青生气了,拉着阿双上了船,中途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发了疯,把阿双给推下了水,李响水性好,就主动跳进水里去捞人了。 话音刚落,李响就从水里冒了头。他面色惨白,哆哆嗦嗦地跟四叔说:“四叔,没找到阿双,再深的地方我不敢去,你去村里找顺叔,让他先把李青叫回来行吗?” 看着越划越远的李青,四叔也慌了神,先把李响拽上来,又嘱咐他们千万别下水,也别招惹李青,这才急忙往村里跑。孩子们在岸上又急又怕,还有骂李青真是个疯子的,李响默不作声地看着李青的船划到芦苇丛里,过了几分钟又划出来,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叔才带着一大群人匆匆过来,正巧碰上架着牛车驮了几大桶活鱼和一堆破渔网的李顺。李响先上前去,故意大声说道:“顺叔,你先别急着去卖鱼了,你快看看李青,他刚才又发病了,还把阿双推到湖里去了!” 李顺吓得把手里的赶牛鞭子都扔了,跑到湖边对着李青又叫又骂,这才把人喊回来。岸上村里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李有田阴着脸又问了一遍在场的孩子们,确定高启强被推下去之后就没动静了,也没浮上来,这才对着水性好的那几个低声说了几句,就看他们一个个往水里跳,一副不找到人不罢休的样子。 四叔作为“保镖”失了职,面上也挂不住,就铆足了劲把锅甩到李青和李顺身上。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李顺被指着鼻子骂,就是脾气再好也来火了,他横了四叔一眼,又把李青叫上牛车,挥起鞭子就要带着人走。 李有田见情况不对,走上来打了个圆场,又跟李顺说道:“顺兄弟,你看这事情还没解决,人也是李青推的,你现在走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李有田,咱们都是莽村人,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儿子有病我自己知道,不用你们在这指着我们父子俩鼻子骂,我现在就带着我儿子去镇上自首,让警察看看判我们多少年!” 这话说的已经很不留情面了,李有田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不可能就这么放李顺和李青离开,但在场的都是莽村人,真撕破脸了说不定会影响他以后当村支书的投票结果。就在这时,身上还湿漉漉的李响站了起来,他拧了拧衣服上的水,跟李有田说道:“有田叔,这样吧,我跟李青关系好,我陪着顺叔,先去镇上把这几桶鱼卖了,再去医院给李青再开点药,路上我也劝劝顺叔。” 李响一向聪明懂事,是李山放出话来说就算砸锅卖铁都要一直供着上学的未来大学生,李有田想了想,也觉得这样处理不错,就让李响陪着李顺父子俩先走。牛车走了两三米远,李响也没敢回头看,就听见风里似乎传来李有田的声音,恶狠狠地说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进了咱们莽村的东西,死也别想离开莽村。” 牛车的速度不快,车上的三个人也一直不怎么出声,只有李青偶尔说几句摸不着头脑的怪话,又从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糖纸,往装满了鱼的大木桶里塞。等到了李顺一直卖鱼的鱼货市场库房,三个人才松了口气,把木桶推倒,露出藏在里面的人来。 半身赤裸的高启强从满地活鱼里站起身来,仿佛重获新生。李顺从兜里掏出十块钱,又把备好的干净衣服递给他,让他赶紧坐客车离开。高启强也不再多说,郑重其事地给李顺磕了个头,换上衣服戴上草帽就要离开。 李响也知道这一别大概就是永远,他有些不舍,但也知道轻重,犹豫了半天才跑过去,凑到高启强耳边说道:“高启强,等我以后当了警察就去找你,你千万别忘了我,还有你给我折的千纸鹤和锡箔玫瑰。” “我肯定不会忘的,李警官。”高启强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他冲着李响眨了眨眼,又说道:“你是我的大恩人,等你来找我的时候,我送你一枝纯银的玫瑰。” 李响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他错过了上班打卡,手机上警队同僚的未接电话排了一长串,直接把他给吓精神了。他摸了摸旁边已经凉透的位置,也想不起来高启强是什么时候走的了,只记得昨天晚上高启强被他cao得什么都射不出来了,只能用rou乎乎的大腿夹住他的腰,娇里娇气地催他赶紧结束,说女xue已经被他cao肿了,接下来几天都走不了路。 想起昨晚的种种,李响心里又是甜蜜又是苦涩,甜的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跟高启强有亲密接触,苦的是高启强到最后都没想起李顺和李青曾经救过他的事,连那支锡箔玫瑰都忘了。不过他又摇了摇头,叹息自己的无可救药,明知道高启强在他面前一直在撒谎,却还是忍不住相信他的谎言。 自从这次两人睡过后,高启强再也没找过李响,好像那一晚只是李响做的一个梦,可没过几天,一支装在黑色礼盒里的纯银玫瑰静静地出现在了李队长的办公桌上。安欣和张彪第一次达成一致,站在窗口一起看李响把礼物拆出来,带着几分八卦的心态试图打趣李队一番。 李响拿着纯银玫瑰愣了半天,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高启强一直没有忘记莽村的一切。他本该为高启强还记得他们的约定而高兴,但此刻他却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一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什么都记得……他什么都记得! 就在李响盯着玫瑰发愣时,门口突然闯进来一个毛毛躁躁的小警察,气都没喘匀就开始打报告,他说道: “李队,有紧急情况!嫌犯高启盛持枪劫持了高启强,禁毒支队的杨队那边发来消息,说是高启强指名要单独见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