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动
别乱动
唐蕴宜又看到了程沁。 先前程沁跑出去,她回包厢没见到人,就以为她走了。 她倚着酒吧大厅角落的墙面,有个染了头红毛流里流气的男的正一手撑着墙面,脑袋凑在她脖颈和她说话。 虽说酒吧光线昏暗,但她那头粉发实在是明显。 程沁原先那件外套不知道丢去了哪里,里边只有一条短款吊带,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腰肢,那男人想摸上去,被她不耐烦的用手打开。 “不认识你,走开!”程沁想把人推开。 “一起喝杯酒,聊聊不就认识了?”那男人在那嬉皮笑脸的拉她。 程沁直接抓着旁边的一杯酒泼向他,男人被淋了一脸酒,抹了把脸上的酒,呲牙咧嘴要去逮她。 唐蕴宜上前把程沁拉到身边。 男人不耐烦的开口:“你谁啊?” “我是她朋友。” 程沁伏在她肩头,大概是头疼,把脑袋埋着她的脖颈,喊着头疼。 那男人也看清了唐蕴宜长相,他黑着脸,恶狠狠的说,“你朋友泼了我,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要带走她就和我喝个酒,喝赢了我就让你们走!” 说罢,就要去拉她,唐蕴宜往后躲了下。 男人手抓空,面子上挂不住,脸顿时更黑,再度抓过来,嘴里一边骂道:“你他妈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唐蕴宜身侧伸出,擒住那男人的手腕,稍一翻转,男人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红毛大喝一声,一拳朝他面门砸过去,又被闻煜抬手挡住,把人一脚踹翻到地。 红毛呲牙咧嘴,他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这人看着清瘦,然才那一脚,踹的他几乎疼得爬不起来。 闻煜面容平静,像看垃圾一样淡声开口:“不服气?” 那人爬起来,灰溜溜的跑了。 这边程沁意识清醒了点,看到是唐蕴宜,有些不开心的想推开她,嘴里赌气道:“走开,我不要你假好心帮我!” 唐蕴宜穿着高跟鞋,被她这么一推,踉跄着后退几步,一直到腰撞上一处桌子,脚踝处一股钻心的疼,她疼得皱眉,脾气一下也上来了,冷笑讥讽:“你以为我很想帮你?帮条狗它都能记得对我摇尾巴。” 程沁顿时被她呛的说不上话来,其实刚才她也挺怕的,话说出口,顿时心里很后悔,又拉不下脸道歉,哼了一声就跑开了。 “不是说是你朋友?”闻煜看着那个跑走的背影,看向唐蕴宜。 “我有这种蠢货朋友?” 唐蕴宜不耐烦的回了句,迟迟没听到回答,她抬眸,发现闻煜有些诧异的看她。 这大概是闻煜第一次见唐蕴宜发脾气,后边见她一直撑着桌子不动,心里有几分了然,上前把人打横抱起。 见她想挣扎,他低声警告:“别乱动。” 闻煜把人放车上,跟司机说了句去医院。 瞥见她那双八厘米的细高跟鞋,闻煜躬身握住她的小腿,果不其然,脚踝已经肿了。 闻煜去拿了冰袋敷她脚上,联想到每次见她出门都是穿的高跟鞋,他忍不住问了句:“你是到哪都要穿高跟鞋吗?” 唐蕴宜酒意上头,加上今天火气一直在,闻言翻了个白眼:“那你是每天都要吃饭吗?” 闻煜:…… 怎么这人喝醉了还两幅面孔。 唐蕴宜这回见义勇为得了个脚踝韧带损伤,附带一个月不能下地走路。 而清醒后,她又恢复了那个平时温温柔柔的样子,两人都对那天晚上的事闭口不谈。 唐蕴宜松了口气,其实她挺害怕闻煜问她关于程沁的事,因为不怎么好解释,也有点麻烦,不过如果他有心,还是能查到一些。 唐蕴宜和程沁的关系从前还是不错的,那时她才十八岁,程沁也才十一岁,对她这个大jiejie还带着崇拜。 然而自从程念—唐蕴宜当时的男朋友因为开车追回提出了分手的她出了车祸后,程沁可谓对她恨之入骨。 即使她自己也清楚这件事与她们家当时的纷争有关,然而唐蕴宜还是被她迁怒到了,毕竟如果不是那天她执意离开,程念也不会开那辆车追出去。 最初的唐蕴宜确实也是因为这件事自责了很久,也开始钻牛角尖,觉得自己是否不该离开? 那天程念自作主张,没有问过她意见就以看音乐剧为由骗她去话剧院,然而那天表演结束,工作人员搬来了一架三角钢琴,而程念则上台为她演奏了一曲《卡农》 后来唐蕴宜发现周围的观众都是熟悉的朋友,以及曾经见过一面的程念的家人,等到程念突然单膝下跪向她求婚时,他们都鼓着掌,嘴里喊着要她答应他。 唐蕴宜几乎要昏厥,她那时才十九岁,从来没想过结婚的事,更不想就此踏入婚姻的坟墓。 而她和程念也不是两情相悦在一起的。 仅仅是因为她实在受不了程念那股玩命的行为,最开始程念追求她被拒绝后就去参加了地下拉力赛。 这是一项富家子弟热爱的游戏,他们热衷于在多伦多、伦敦、香港、巴黎、悉尼等城市,开着超跑在城市中心全速飞驰,同时要躲避警察追捕,而城市交通也会因此瘫痪 更有不幸者因此丧命。 那次和程念比赛的一个富家公子,就因为车子突然失控,一头栽进街边商铺,坐在他副驾驶的女孩当场死亡,而那个富家公子,下半辈子也只能和轮椅为伴。 出了这事后,程念依旧不顾劝阻,继续参加这种活动。 用他的话说,如果没有唐蕴宜,他的人生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确实在很恶劣的道德绑架她,而唐蕴宜也做不到看他这么把命玩下去,她在想或许程念执着于她是因为得不到,也许谈恋爱之后哪天他就腻了。 然而他不仅没腻,还打算结婚。 但是很遗憾,交往的一年来唐蕴宜并没有成功爱上他,也不愿意再迁就这个长不大的男孩,陪他继续玩这场恋爱游戏,因此毫不留情的拒绝他并离开。 而程念,也在追出去的途中,因为刹车失灵,在拐弯处连撞三车,后经抢救无效死亡。 一切都可以说是阴差阳错,唐蕴宜有时候在想,是否自己早该察觉,那天不去那个剧院,又或者不该心软,和程念交往,又或者最开始,不去参加那个聚会,也就不会认识程念,他也不会对自己一见钟情,断送年轻的生命。 她因此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失眠,脱发,甚至差点挂科被遣送回国。 为此,她休学了半年,试图通过旅游缓解心情,而在冰岛,她在居住的旅馆遇到危险,一个变态试图sao扰她。 她不得已求助了一个亚裔男人,两人假扮情侣共处了三天。 她其实一直在提防他,怕他突然侵犯自己,虽然提防,却也可悲的知道,她孤身一人,就算他真的是坏人,她又能做什么呢? 好在他不仅绅士的把床让给她,自己睡沙发,也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在极光出来之前,他把身上的围巾解下,系到她脖子上,后来他们一起看到了将半边天空都照亮成荧光绿的极光。 她被大自然的美冲击的几乎要流泪,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分享这份震撼。 第三天他们分道扬镳,却又在一周后的瑞典斯德哥尔摩相遇。 第三次相遇,则从欧洲跨越到了南美洲的智利,她仿佛听到了命运的齿轮转动。 那时的她只知道他的姓氏是陈,是中国同胞,看年纪好像和她差不多。 半年后,她旅游结束,和室友自驾去剑桥看望朋友时再度遇到他。 后来在篝火旁,他问她要不要打一个赌,赌注的内容他没说,但是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犹豫不决:“我脾气很不好,还有病,你真的确定吗?” “我确定。”大概是他的坚定蛊惑了她,她像个疯狂的赌徒一样赴了他的赌约。 最后他赌赢了,他们开始交往。 从此每个周末,陈知非都会搭乘去往伦敦的火车来看她,风雨无阻。 十二月的伦敦,他们一起走过本初子午线,从灯火辉煌的摄政街一直步行到泰晤士河,在大本钟下跨年倒计时,他们的手从没松开。 一月的瑞士,欧式乡村风格的木屋里,他们相拥躺在跳跃着橙光火光的壁炉旁,看窗外绵延落雪,他虔诚而又小心的,将轻若羽毛抚过的吻落在她眼睛上。 …… 那是唐蕴宜这辈子最快乐的一年,可惜到最后,他永远停留在了20岁。 在那之后,唐蕴宜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上一世做了太多坏事,这辈子得了报应,爱她的人都会离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