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手套

    期末考试结束，就要把所有的书搬回家，数九寒冬的，赵文莹让她mama把谭静送到小区门口，要不然太冷了，谭静又没有手套，赵文莹恨不得把自己手上那副扒下来狠狠焊死在谭静手上。

    一开车门，暖气呼呼地打在脸上，结结实实给了谭静一个拥抱，赵文莹立马拉谭静进去，把书往副驾驶一扔，暖乎乎地靠在谭静肩膀。

    “阿姨好，谢谢阿姨送我回家。”

    赵mama在后视镜上看着很和善，她笑着说没有关系，打趣道：“宝宝，你看看你的小同学，人家多有礼貌，乖乖的多好，学学人家。”

    赵文莹点点头：“谭静当然最好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把头往谭静脸上蹭，毛茸茸地好像楼下那只千人爱万人宠的小狗，蹭得她脸发痒。

    她mama从包里掏出来一副手套回头递给谭静，笑眯眯地：“我们宝宝说你老不戴手套，这怎么行呢，不戴该冻手了，我们单位发了一副，暖得很，宝宝拿着戴吧。”

    宝宝，这个词在赵mama嘴里化开，丝丝的甜意流入谭静心里，她想把手套还回去，赵文莹马上替她拆开包装套在她手上：“收着吧，我妈单位老发这个，你看，我也有呢！”

    她把兜里的手套抽出来和谭静的手覆盖在一起，一大一小的，是姐妹款。

    小火苗从指尖烧到脸上了。

    谭静低头掩盖住脸红，她感谢了赵mama和赵文莹。一路上赵文莹小鸟般讲期末考试遇见的好多有趣的事情，逗得她自己咯咯笑。

    明明赵文莹比她还高出不少，她却感觉赵文莹比她还小，他们家的氛围也很好吧，老听赵文莹和她分享他们家的故事，赵文莹还带她去过自己家，很漂亮，看得出父母都很爱她，她似乎过着谭阳那样正版的生活。

    到了小区门口，赵文莹依依不舍地和她在车上拥抱，她没有手机，再见就是明年，赵文莹的伤心似风雨很快浇在脸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把谭静完全箍在怀里，郑重地对她提前说了新年快乐，放她走了。

    明明家没有几步路，离了暖气寒风一块块割着她的脸，书也要被吹倒，她马上钻进楼道。

    家里还是一样冷，煮一壶热水也暖不起身子，她脱下校服重新爬进被窝。

    她缺爱吗？爱在她的嘴边砸吧半天，她所认知的，爱和优越的生活是不能两者得兼的。

    谭阳那张家庭合照，mama和那个男人就已经貌合神离了，他虽然重男轻女，但是并未在以往的生活中看到谭阳因为他的爱而感到幸福的脸。

    哥哥，你那张新家庭的照片，我看不到你的喜悦，你的脸从来不会那么笑的，那个阿姨对你好不好？有没有叮嘱你多穿衣服多保暖？

    初中生别扭的心理在谭静身上体现了十成十，谭阳之前给她发好友申请的时机着实不对，他刚放出来自己那张新家合影，谭静根本来不及细看他的表情，愤怒冲上心头，她在微机教室怒目圆睁。

    她其实说不清到底在气谁，那个男人的背叛？还是谭阳的背叛？

    她点开自己的通知，谭阳不知道何时发送的好友申请，一怒之下，她给拒绝了。

    之后再也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好友申请，她想要在整个初中都默默无名，谭阳的申请就淹没在一大片其他的乱七八糟的申请中。

    可她又担心哥哥，哥哥是她除了mama和姥姥之外唯一的亲人。

    她带着这些忧虑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mama回来了，她的做饭的声音吵醒了谭静。

    桌上放着超市的传单，临近元旦，各大超市都搞促销活动，她很喜欢看这些花花绿绿的传单，这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之一，她可以看着那些即使促销也买不起的商品大想特想，想买这个，想用那个，想吃很多很多。

    虽然她和mama去超市几乎是推着空购物车进去推着空购物车出来。

    百货大楼的传单最丰富，它里面有不少大牌子，一搞促销很大规模，她可以幻想那些促销的漂亮衣服穿在自己和mama身上的样子。

    翻到下一页，她的手停在一副手套上。那副和她今天得到的一模一样的手套，卖288一双。那还是打了七五折之后的价钱。

    仔细把自己的手套拿起来端详，左看看右比比，完全是同一款。

    赵文莹mama的单位，应该不会发这样昂贵的手套吧。

    谭静心里忐忑不安，这个价钱的手套，她不敢戴。但是再见赵文莹，就是下学期了，自己要是拂了她的好意，按她的脾气，会生气的。

    咬咬牙，她只能选择在这个假期挣点钱，尽量还赵文莹一个等价值的礼。

    mama此时从厨房出来，谭静马上把手套小心放回床底下的抽屉，这份珍贵的心意，应该被自己永久珍藏。

    “静静，批发城新年搞活动，手套才四块钱一双，我买了两双，咱俩一起戴。”mama从里屋的棉衣口袋里套出来两双毛线手套，扎扎的，不像赵文莹送的那副那么柔软，做工也粗糙，但是mama脸上的幸福与爱细腻地普照谭静，谭静接过来，戴上展示给mama看。

    “谢谢mama！mama真好！”她给了mama一个大大的拥抱。

    包围她的爱不是一直这么富裕，所以她会对每一份爱都做出最大的回应。

    mama突然又开始咳嗽，谭静担心地紧：“不是已经吃药了吗？怎么还没有好呢？要不要吃完饭去诊所看看？”

    mama摇摇头，她只提这是老病了，不要谭静多cao心。

    咳嗽的不止mama一个人，谭阳已经要在医院把肺咳出来了。

    不知道是对药过敏还是怎么的，他今天突然开始咳嗽，上吐下泻，给谭阳折腾惨了，他有气无力地听着今天的家教课。

    家教老师也看出来他的异常，想和谭先生汇报今天的课先不上，之后补上也可以，但是被谭梁正骂得狗血淋头。

    “他就是装病！这个兔崽子，是不是不想好好学习！花着老子的钱住院，还想不给老子学习！”小家教本来在病房里开着免提，想着谭阳也听听他爸爸怎么说，结果谭梁正的怒吼没把病房的房顶震开。

    谭阳早就猜到是这种结果，他个人从书包里掏出钱塞给家教老师。

    “老师，这节课你下午再来补吧，这些钱就当是我耽误你时间的补偿。”谭阳靠着病床的护栏说这话，汗湿透他的刘海儿，往日潋滟的脸此时也和病房的墙一个颜色了，家教老师刚想说什么，李静推开房门。

    “小张护士说你今天开始上吐下泻的，怎么回事，”李静环顾病房，“助理没有来照顾你吗？”

    他咳出长长一串杂音，李静赶紧过去给他递一杯水，保温杯装的，刚从家里接的八十度的热水。

    老师拿着钱走了，李静顺势坐到老师的位子上。

    谭阳咳完，虚弱地躺下：“助理哥哥前几天被爸爸叫走了。”

    “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好几天了？！”李静怒不可遏，她有点对这个便宜老公失望。

    谭阳虚得说不出话，李静马上为他掖好被子，她想问问谭阳，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但是自己的立场和身份恐怕得不到什么满意的回答。

    也想打电话问问老公，为什么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这样对待，大儿子都这样，那她的儿子呢？是不是也会被这样丢在医院里。

    李静长久地在椅子里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