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安抚

    工地某办公室门旁，空调机的扇叶转得飞快。它对面的小树苗，手指粗的枝干站不直，不知是温度高，还是风力猛。

    办公室的门，关得严严实实，隔音效果差。侧耳一听，有歌声，邓丽君的《甜蜜蜜》。一脚踹上去，没反应。

    电闸就在门边上，拉下会发生什么呢？试试就知道了。

    空调机安静下来了，小树苗身姿挺拔，歌声戛然而止。

    叼着烟的啤酒肚，出门破口大骂：“哪个龟孙子断电了？”

    被抓个现行的男人，丝毫不慌，手还放在电闸上，神色冷然。

    与男人对视，啤酒肚不寒而栗。烟自己滑出嘴，套着人字拖的脚趾头，遭殃了。啤酒肚跳起来，发出呜呜的滑稽声。

    男人冷笑一声：“愚蠢的小丑。”

    啤酒肚恼羞成怒：“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配知道。这种人，与其说话，就是侮辱自己智商。

    男人抿嘴踏进办公室，无视其他无知的脸，目标是里面的单人办公室。不紧不慢的步子，王者的气息，所有人被震慑住了，鸦雀无声。

    门是虚掩的，一脚踢开，单人床上的人仍然呼呼大睡，打鼾如雷。

    取来桌上的施工计划，一目十行，了然于心。随手一甩，计划书热切亲吻着项目经理的整张脸，中断他的发财梦。

    男人好整以暇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

    项目经理收回一肚子怒火，不清楚对方来头，看气势，是个惹不起的人物。立马端茶倒水，赔礼道歉。

    “打电话给你的老总，我来接。”完全不给项目经理问称呼的机会，男人开口了。

    电话接通，项目经理心惊rou跳，支起耳朵，生怕错过重要信息。几句话后，通话结束，项目经理一头雾水，只回想起只言片语。

    礼物，满意，来工地，办公室，等候。

    “现在轮不到你提问，等他来了，自然有你说话的份。”只怕到时，你哑口无言。

    这二十分钟，是项目经理最煎熬的时刻，如坐针毡。

    男人一言不发，把施工方案、施工日志、合同翻看一遍，时而抬起头看他几秒，让他心里发毛，大气也不敢出。

    老总如约而至，总算得救了。事实真的如此吗？

    外面办公室的人，只听到老总情绪激动，声音提高分贝：“这不可能，你跟我们开玩笑吧。”

    男人挂上微笑：“中标的时候，我们就帮你们算过了，即使我们支付你们原合同价的95％，你们还是大赚一笔。”

    原来，中标的时候，就已经被他们盯上了。项目经理反驳：“你们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违背行业道德！”

    笑容消失，男人换了张脸，镜片泛着冷光，“合同上的施工计划表，今天是要进行混凝土浇筑，实际进度是什么呢？”

    项目经理脸色一变，慌了，老总也开始疑惑。

    “不敢说话了？我帮你回答吧，实际才土方开挖，延误了一周的工期。”

    “我们会加快进度，按期竣工，你可以放心。”老总从烟盒拿出一支烟，给冷着脸的男人。

    “放心么？你知道前几天工地死人了吗？”男人盯着项目经理，缓缓吐出一口烟。

    老总看着神色慌张的项目经理，坏了，肯定出事了，竟然不告诉他，还被建设方知道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拉开窗帘，男人指着楼下的母女俩，“家属一直索赔未果，孤儿寡母，你们是人吗？”

    “这……”

    “大家都不想事情闹大，你们有事，我们不见得好过，同舟共济。”男人掐灭烟头，打手势给助理。

    “是我们疏忽了，关于这件事的真实情况，我们会调查清楚，给予家属赔偿，息事宁人。”老总还是要争取主动权。

    “有了那5％，封锁消息，安抚家属的工作，交给我们做，你们只管安心施工。”

    “请您不要为难我们。”老总不甘示弱，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注定是弱势

    “如果贵单位自食其力，恐怕事情会发酵，某些陈年往事，可能水落石出。”

    男人取下佛珠，丢进那杯水里，是助理拿上来的。无色有味，仔细闻，酸味。

    佛珠，在那杯水里消失了。

    男人头也不回走了，老总听见他说：“我说过，对这礼物满意，没有说过一直满意。”

    那几天大雨不断，无法开工。好不容易雨过天晴，只能晚上赶工。基坑又大又深，没有拉防护网。

    一工人休息不够，太累了，失足掉下基坑。没来得及呼救，就被土淹没了。当时天黑灯暗，只有勾机师傅看见了。事后报告，他们给他封口费，结果喝醉酒，泄露此事。

    妇女握着手里的银行卡，牵住女儿的手，望着路虎远去。

    助理边开车边问：“100万都给她们了，那5％我们一分不得。”

    男人眼里浮现少有的同情：“女人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对于家庭来说是灭顶之灾。”

    助理想了想，“我发现那妇女总是捂住肝部，似有痛苦之状，该不会是得病了吧。”

    “那你留意一下。”男人闭目养神了。

    学校离家远的孩子，周末不能回家，等到长假才能回去。所以会有家长过来送生活费，顺便带吃食。

    那个女孩一身时髦的装扮，拿了老父亲手里的红钞票，推开饭盒，不耐烦说道：“不是说过，叫你中午来吗？怎么下午才来，这个点那么多同学来学校，我可不想被班上的人看见。”

    老父亲穿着破旧的外套，黑色的水鞋沾了许多泥巴，老样子是从农田匆忙过来的。果然，他说：“刚收了一批稻谷就赶来了。”

    “我已经吃过饭了，你拿回去，我不吃，快点回去。”女孩扭头就走，因为有个女同学叫住了她。

    “嘿，刚才那是你爸爸吗？”女同学回头看向离去的老父亲，又打量女孩的穿着。

    “啊，他，他不是我爸爸，他是我大伯，给我送钱。对，我爸没空，呵呵。”女孩紧张得语无伦次。

    “原来是这样。你吃饭了吗？我从家里带了饭。”

    “还没吃呢。”女孩松了一口气。

    “那我分你一半，我妈装了好多饭菜给我。”

    少年在门卫室，把这场景收入眼中，很纳闷：为什么这女生对她爸爸态度那么差？哪像他，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

    爷爷和他搬东西到学校门口，他想带爷爷去参观宿舍。爷爷说，我老头子捡垃圾，邋里邋遢的，同学会笑你的。

    所以，把东西全部放在门卫室，爷爷就回去了。待到家长会，他一定要让爷爷来，高高兴兴坐他的位置。

    富二代住在隔壁宿舍，到宿舍好一会儿了。朋友都没来，他躺床上玩手机，感觉没劲，不好玩。

    去隔壁宿舍转转，看见了铺床的同桌，“同桌，你也住宿了。”富二代很高兴。

    学校住宿，很严格。晚上会查房点名，打牌玩手机的，一经发现，一概没收。

    富二代已经被没收一个手机了，他不在乎，家里有钱，买新手机，分分钟钟的事。他有时候晚上会回家，班上很多人知道，校长是他舅舅。

    他问少年，为什么要住宿？

    因为家里想让我早上多睡一点。

    富二代点点头，心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要认真观察，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

    早上，少年去食堂买了一个馒头，就上教室了。富二代吃着一半的三鲜粉，筷子停下了，心里不是滋味。

    中午，少年要了一份青菜和豆腐，在食堂寻了个角落坐下。身边的几个人端着大鱼大rou、果汁饮料，发现了少年，要过去一起吃。富二代阻止他们，借口说那里太偏僻，不容易看到美女。

    晚上，少年帮富二代讲题后，回宿舍了。富二代吃饭洗澡，去教室，竟然没看见同桌，问隔壁宿舍的人，他们说少年洗完澡就出去了。

    高一学生晚上可以出去，但是宿管阿姨十点半会查房点名。

    富二代回到宿舍，懒得再去教室了。舍友偷偷拿出扑克，喊了一句“斗地主，谁来”，立马围成一堆，关好门，轮番上场。他手气好，不管是地主还是农民，都是赢家。

    这回他的牌更是好的没话说，飞机，一个炸，王炸，直接抢地主。不出意外的话，他能以春天完美结束一局。

    飞机一出，竟然有人炸他。他的炸比别人小，而且还有两张杂牌。等别人出了小牌，他也出完杂牌，就炸。没想到别人还有大过他的炸。真有意思，可惜，他只剩两张牌，两张鬼。

    太精彩了，大家都好激动。富二代眉飞色舞，“我就剩两张牌了。”那两张鬼还没得出，一道强光从窗口射进。

    “所有人，一千字检讨，班主任签字，明天中午给我。”宿管阿姨毫不留情收走了扑克。

    十点半的时候，少年回来了，面色疲倦。同寝室的人，问他去哪了。他说有事去外面一趟。这是富二代从别人口中听到的版本。

    夜晚来临，富二代悄悄很在少年身后，少年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

    少年在一家路边的牛杂摊停下了，熟练弟收拾碗筷，给客人端碗。不久后，少年把一袋打包号得麻辣烫放在车篮子，骑自行车上路了。

    靠在路灯上的富二代等待着，十分钟狗，少年骑车回来了，原来是去送外卖了。客人很多，只有老板娘再煮东西，所以少年一回来就要收拾好多碗筷。

    回学校的路上，富二代打电话给司机：“记得那天的老头吗？你明天查一下，他家住哪里。不许告诉爸爸mama。”

    明亮的教室，富二代打开生物课本，复习了一下知识点，摸出练习册做题。做完会做的，对答案，特意买了红笔来打勾。10题对了6题，心里美滋滋，查找错因，对照课本，豁然开朗。

    回到宿舍，舍友愤懑不平：“昨天晚上，4班那几个举报我们。”

    这口气，富二代哪里能咽得下去，玩阴的，他也会：“听说，过两天他们有人过生日，酒是少不了的，哼哼。”

    “要是他们不在宿舍喝呢？”

    “想办法，让他们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