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真爱
01 真爱
黄昏，纽约的街道显得平静而匆促，金色的夕阳亲吻着每一个疲倦的灵魂。 年轻的男人收拾着店内散落的鲜花和包装纸。 他一言不发地做着闭店的准备，只偶尔将目光投向他手腕上那低调且昂贵的手表。 快要六点了。 但就在这个所有人都赶着回家的时候，男人忽然听见他门口的铃铛，被谁摇响了。 "打扰一下···请问现在还能买花吗？"一个怯生生的女声钻进了他的耳中。 礼貌地对待客人是他一直以来的原则。 即使现在已经打烊了，他也要放下手中的工作，郑重地和这个不走运的女孩说声抱歉。 于是男人转头看向踌躇在门口的来客。 充满歉意的送客话语几乎脱口而出，但他并没有赶走她。 相反，他立刻就决定要接待这位客人。 "呃，当然，你需要什么样的花？"男人友善地回答道。 门口站着的是一名亚裔姑娘，她拖着一个笨重的行李箱，似乎远道而来。 她穿着宽松的碎花连衣裙，一件针织的外套，一双与性感毫不搭边的可爱凉鞋。黑色的长发披散在削瘦的肩头，衬得她清丽的面孔更为白皙。 从她的身上，男人感到一种悄无声息而强烈的吸引。 她看上去不像那些平日里来勾引自己的狂蜂浪蝶。 显然，一个在纽约拥有自己店铺的外形优越的英国人，总是能给自己招来许多不必要的关注。美国的女性太过热情，对他的兴趣总是直接地从眼中流露出来，而他喜欢的是矜持内敛的女性。 男人看着她指甲上鲜艳的明黄与蓝，以及她手腕上叠戴着的玉镯与红绳，这种奇异的组合大胆而标志鲜明，他猜测她可能是来自中国的亚裔。 "我想我的选择可能不多，现在还剩哪些花？" 女孩自嘲地一笑，将行李箱搁置在了门口。她边问，边缓步向男人靠近。 "你可以去那边挑些喜欢的。" 他指了指桌子上还未来得及收的几只花瓶，虽然数量不多，种类也有限，但还是能勉强扎出一束花来的。 "好，谢谢你。"女孩甜甜地向他道谢。 男人暗暗地观察着她。 亚裔姑娘似乎对花并没有什么偏好，她挑选的过程简短而仓促，几乎将剩余的花全都拿在了手上。女孩看上去对花一无所知，当然，大部分人都不了解这些坚韧而美丽的小东西。 不过没关系，以后他会慢慢教她的，亚裔总是学得很快，而她看上去也很聪明。 女孩收获满满地向他走来，男人立刻收起他露骨的虎视眈眈。 "我帮你包起来。" 他亲切地笑道，像是所有热心的店长一样。 "所以，这是送谁的？"男人顺其自然地与她闲聊。 他利索地修剪着花茎的长度，撕去那些破坏整体美感的叶子，将不同的花拼凑在一起。 "一个朋友···"她的语气有些迟疑。 一个朋友，男人暗自思忖着。 可以被称为朋友的人很多，可以是隔壁养着三条猫的老奶奶，也可以是在咖啡店打工的店员，或许等她多光顾这家花店几次，他们也可以成为朋友。 但她的语气有些犹豫，这说明她与那个性别不明的朋友关系并不一般。 这位朋友可能是和她闹了别扭的闺蜜，也有可能是她苦苦暗恋不得的对象。不管怎样，这位美丽的亚裔姑娘正试图用这束花来拉近或改善与"那位朋友"的关系。 男人没有继续问下去，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咄咄逼人，毕竟今天他们才第一次见面。 他需要找其他的借口来刺探女孩的信息。 "本店是免费提供配送服务的。" 他用眼神挑了挑女孩身后沉重的行李箱，暗示她现在取走花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她是否会松口呢？男人悄悄用余光打量着女孩思考的模样。 配送服务当然不是免费的，在纽约要想差遣人可不便宜，但是为了她，男人愿意跑这一趟。 「答应吧，答应吧」 "那好，我把地址给你。"女孩妥协了。 在这个飞速转动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无法拒绝快捷与便利。 "还有手机号码和名字。"男人若无其事地要求着。 毕竟，谁会对一个俊朗高大的店长起疑心呢，这不过是店内服务的正常流程罢了。 女孩握笔的姿势很好看，他禁不住去想她握住自己性器的模样。 但听说亚洲人对这方面都比较保守，或许眼前的少女还是个纯洁的处子，对男女间的情事懵懂而青涩，男人不动声色地吞了口唾液。 他并不介意女孩经验的丰富与否，但一想到他或许能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他依旧不自觉地兴奋了起来。 "顺便一提，我叫亨利。"男人说着，拿起了写满女孩信息的纸张。 「这可不好哦，随便地就将自己的信息泄露给一个陌生人」 亨利用热切的目光扫视着上面的字句。 一个在异国他乡的女孩子应该要再多些心眼，保持应有的戒备心才是。 女孩的字非常好看，小巧而隽秀，就像她本人一样，令人忍不住要多看上几眼。 地址，手机号码，名字··· 男人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个别致的名字上。 "贝尔蒂丝···"亨利若有所思地念出女孩的名字。 "是我的大学教授为我起的，会很奇怪吗？" 少女怯懦地皱起眉头，露出一副不安又畏怯的笑容。 大学教授，又是一条关于她的信息，亨利深邃的蓝眸微不可察得颤动了一下。 真是个粗心大意的姑娘，还是说她在有意识地向自己泄露关于她的信息？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吸引他注意的方式非常聪明，并不会让人反感。 「这很不错，我们已经在了解彼此了」 这是否说明眼前的女孩是个留学生？ 亨利打量着贝尔蒂丝，她的气质与年龄确实也符合留学生的形象，而且现在正值五月，各个高校都在陆续办理着夏季入学。 男人又看了一眼门口孤零零的行李箱，这个猜测似乎很站得住脚。 "不不，这是个···很美的名字。"男人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说罢，亨利转身从冰柜中取出了一支新鲜挺立的雏菊，递给了眼前的女孩。 他表现得像一个有趣又友善的店长，这是他送给贝尔蒂丝的第一个礼物，虽然有些朴素，但浪漫又诚意满满。亨利确信这能让女孩对自己印象深刻。 少女看上去有些惊喜，她笑着对亨利道谢。 "在罗马神话里，雏菊是由叫做贝尔蒂丝的森林精灵化成的。" 男人将双臂支在柜台上，自然地将身子向前倾斜着，他不着痕迹地与女孩靠得更近了，亨利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就像你一样，是个羞涩又惹人爱的宝贝」 亨利端详着贝尔蒂丝明快的表情，心头涌上一阵笃定的狂喜。 他感到自己与女孩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安排，一位花的妖精就这样巧地翩翩误入他的花园吗？不，这段缘分必然是特别而有深意的，男人坚信着。 "哇，你真的很了解花。" 贝尔蒂丝被男人的一番言论取悦了，她不禁感叹花店老板的知识储备量。 受到这种花祝福的人，可以过着像妖精一样快乐而明朗的人生。 不过，因为她们的纯真与善良，有时也极容易被能言善道的人所欺骗，亨利看着纸上的一串地址想道。 「但是没关系，我会保护好你的，贝蒂」 "那我晚一点把你的花送过去。"亨利说道，他看上去专业又可靠。 "好，谢谢你，亨利。"女孩向男人挥手道别。 她的手镯在白皙的手腕上轻轻晃动着，而她纤细的指尖正捏着他们刚刚交换的定情信物，一支美好得令人心颤的雏菊。 "再见，贝尔蒂丝。"亨利微笑着目送女孩走出店门。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夜色逐渐浓重，街道上飘荡着酒与糜烂的气味。 阴暗的巷子，男男女女在酒吧的后门亲吻缠绵，在霓虹灯下显得颓废而放纵。那些热切急躁的生命仿佛只为今夜而活，而当太阳升起他们就将死去干瘪。 亨利冷冷地鄙斥着他们，等信号灯转绿，他便一脚油门将那阴冷的角落抛在脑后。 这些寻欢作乐的年轻废物使他不禁想起他的父母，那是对极不负责的家长，他们带给他生命，又几乎夺去他的生命。 这段童年经历的回忆条件反射地刺痛了男人的胃。 他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痉挛与抽搐，剧烈的疼痛模糊了他的视线。一副濒死的画面闪现在亨利的眼前，一个小男孩无助地在地板上痛得挣扎，他的胃壁被烧出一个狰狞的孔，正向外流着腐臭的酸液。 亨利立刻将车在路边刹停，冲下车就开始对着路边的花坛干呕。 胃中尖锐的痛来势汹汹，男人感到周身冰冷而脱力，他并没吐出什么来，就和那天一样。口中黏腻发涩的味道令他恶心，亨利用力地啐了一口唾液，狼狈地站起了身。 恍惚间，男人似乎看见自己又呕出了血，他看见那些暗红黏腻的液体，滴落在肮脏的地板上。 「哦贝蒂···希望你不会讨厌这样丑陋的我···」 亨利擦了擦嘴角，重新坐上车。 他看了看副驾驶包扎精致的花束，沉痛的心又立刻被女孩甜美的脸所温暖。 男人在心中暗自发誓，如果以后他能有幸与贝尔蒂丝拥有一个孩子，他一定不会让他们的孩子经历那种悲惨的童年。他会成为一个完美的父亲，一个贴心的丈夫，他将创造出令所有人都羡慕不已的美满家庭。 他们的相爱相守或许不会一帆风顺，但是没关系，他为会她而变得勇敢，他会铲除阻碍他们的所有困难。他可以成为爱的殉道者，也可以成为爱的守护者，只要女孩愿意。 今天的路况很好，平时堵塞得水泄不通的车道都顺畅无比。 「看来上帝都不忍心让你等我呢，贝蒂」 亨利驱车赶往纸上所记录的地址，心中期待而欣喜，一切都好像在暗示他与女孩间的顺利。果然他与贝尔蒂丝是命定的缘分，她就是他的天命之女。 但很快，这份欣喜就在亨利看见开门之人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你找谁？"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后。 「呃，这是谁，贝尔蒂丝？」 亨利一时诧异得忘记了开口。 男人看上去很高，比六英尺的亨利还要高一个头，身材壮硕。他留着一头暗金的短发，下巴与两颊上有些松软而短的胡渣，棕色的瞳仁看上去莫名的机敏。总体来看，外形确实过关了，或许在不少人眼里，他甚至算得上是有吸引力的男人。 但是，在亨利看来，眼前的男人完全就像是家里有农场的乡下美国佬，四肢发达头脑空空。 「贝蒂，难道你喜欢这种男人？」 亨利不死心地向屋内看了两眼，但他很快收回了目光。 虽然女孩不在，但他也不可以表现出任何可疑的举动，尤其是在这个陌生的男人面前。 "我···我是来给贝尔蒂丝女士送花的，她在本店订了一束花。" 亨利强压着心中的不悦与阴郁，做出茫然而无措的模样。他看了看手中的地址，又看了看墙上的门牌号，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跑腿店员。 "就是这里，谢了，兄弟。" 男人从亨利的手中一把拿过花来，利索地从玄关的柜子上取了两张钞票塞给亨利。 兄弟···？亨利几乎忍不住要翻白眼了。 「为什么你的家里会有一个男人，贝蒂？」 亨利试图再套出一些信息来，他需要确保女孩的安全。 毕竟，谁知道这个人和贝蒂是什么关系呢？万一他是个破门而入的跟踪狂呢？万一女孩现在正被他捆在卧室中无法求救呢？ 那他可能就是贝尔蒂丝唯一的希望了。 "我可以···问问您和贝尔蒂丝小姐的关系吗？" 亨利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对男人耸了耸肩说道："抱歉，我得确认下，我对待工作的态度比较严谨。" 男人点头表示理解，他说："我是克里斯。" 「然后···？」 "是贝尔的···前男友。" 男人说这话时显得犹豫且抗拒，他看上去很不自在，似乎并不想承认这个前任的身份。 「他给你的昵称竟然是贝尔···这是在太没品味了，贝蒂」 他好像还对女孩恋恋不舍，而女孩··· 亨利回想了贝尔蒂丝今天的话语和神情，她应该也还未完全承认这段感情的破裂。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我稍后也会和贝尔蒂丝小姐确认。" 虽然男人很配合，但并不代表他完全洗清了嫌疑。亨利表现得自然得体，转身与男人告别。 等走到楼下，亨利就将克里斯给的小费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中。 他坐上车，拨通了女孩的手机号码，直到他向女孩确认了她的安全与男人的身份后，亨利才启动车子疾驰而去。 与来时热切的心情截然不同，此刻的亨利几乎被浑浊的仇愤所吞没。 但真爱的道路不会是一帆风顺的，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而爱会使他勇敢。 「没关系，贝蒂，我们会冲破这个难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