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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的时候京城下了场大雪。一夜过后地面积了厚厚的一层,马车碾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车厢角落放着盆碳,饶是如此,张远身上也仍旧披着狐裘,怀里还抱着个手炉。 马车一路驶进皇宫,最后停在正殿门口。赶车的侍从连忙下车打了帘子方便张远出来,“老爷,到了。” 帘子被打开的一瞬间,冷风扑面而来,他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往殿内走。 他起的较早,再加上是坐马车进的宫内,此时殿内还未有人先到。他抖了抖肩头的落雪,免得一会儿打湿了衣服,再一抬头时苏醒就已经出现在了内殿入口。 “你怎的起的如此的早。”苏醒让身后的太监烧了炭盆,走上去拉住他的手,“还好,不算很凉。” “带着手炉呢。”张远瞧他一眼,注意到他眼下的乌青,“塞外那边怎么样了?” 苏醒摇摇头,“还在沟通。之前通了信那边说已经派遣了使者,大约再有一个月就能赶到。” 张远心疼的看着他,“注意着别太晚睡呀。” 苏醒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今日栎鑫未同你一起?” 张远知他意思,便也识趣的不再谈,“前段时间他不是刚刚完婚么,最近和弟妹腻乎着呢,想来今日也不会起得这么早,我便一人先过来了。” 两人又站在殿内说了会话,便远远地瞧见有人朝这边走过来。虽说张大人同皇帝的情谊众人皆知,但毕竟是在朝堂上,也不好过于张扬。 所有人都到了之后便开始上朝,果不其然,躲不过有关塞外的争论。 有几个老臣摸着花白的胡子说不能打,要求主和。联姻、割地都可以。 这种话遭到了主战派的严重谴责,若是向他们低头,那整个国家还有什么颜面可存?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就算是输了也输得光荣。 此话一出,便又有人道,“你们是痛快了,有想过城中的百姓吗?” “那你便想听见城中百姓大骂圣上窝囊吗!” 朝中一下寂静。 众人将视线移至上方,落在皇帝身上。 苏醒坐在龙椅上半撑着脑袋,整个身子斜靠着,听见这话也没什么反应,他漫不经心的道,“诸位讨论完了?陈大人如何看这件事?” 被点名的陈楚生神色淡然,“臣以为现下讨论这件事为时尚早。如今塞外使者未到,不若等到同他商议后再做决定也不迟。臣知先皇在时与塞外的那场死伤无数的战争让诸位心惊,可如今新皇登位不足一年,那塞外便又对边境百姓做出烧杀掳虐之事,若是轻易讲和,怕日后再有事端他们也会要求魏国退步,届时就算诸位想打,怕众位将士也是心有戚戚。” “丞相说的不错。”苏醒点点头,又看向另一人,“王将军,你又觉得如何?” 王栎鑫左看看陆虎,右看看张远,而后挠了挠脑袋,“臣觉得陈大人说的对。反正我就是一个打仗的,皇上你说啥便是啥。” 苏醒笑了笑,拍案定板,“既如此,那便先等一个月后塞外使者来了再说。但在这一个月还是要多麻烦王将军cao练士兵,若是到时真打起来,胜算也大一些。” “是。”王栎鑫应下。 “众卿可还有异议?” 几个老臣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却也什么都没说,“臣等并无异议。” 苏醒抬了抬下巴,“还有别的事吗?” 一名官员上前半步,“启禀皇上,长崎春夏两季大旱,秋季时颗粒无收,如今百姓已苦不堪言。” 苏醒调整了一下坐姿,看着他,声音平淡,“既是春夏便发生的事怎现如今冬季才来上报?” 大臣硬着头皮道,“之前官府已经开仓放粮,却未料今年如此严重。” 苏醒笑了一下,“所以如今严重了便想着让朕来替你兜底了?” “皇上!臣绝无此意!”大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四肢伏地,“臣罪该万死!” 苏醒烦躁的皱眉,在心里骂道:老畜生!又用这一招! 但他明面上却不显分毫,“即无此意,那你便说说这事该如何解决。” 大臣迟疑半晌,“这、若是皇上同意,便开国库是最好不过。” “哦,”苏醒状似疑惑道,“那负责此事的人......” “这祸既是老臣惹出,便断断没有交于他人处理之说,老臣斗胆,主动请缨。” 苏醒冷笑,想的倒是挺好。正想开口拒绝,便听得张远开了口,“李大人这话说的可是不对了。这祸虽是您惹出来的,但毕竟您老人家年事已高,再者我们同为臣子,自是都应当出一份力的。” 张远望向苏醒,“皇上,不若便派臣去吧。一来臣尚且年轻,前往长崎路途遥远也不怕经受不住,二来么,李大人目达耳通,留在京城再好不过。” 苏醒笑了笑,“那张爱卿便择日出发吧。” “是。”他应下。 早朝结束后,张远正往内殿走,便迎面碰上李大人。他行了礼正准备走,便看见李大人一甩袖子,哼了一声,道,“可别,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住张大人您这一拜。” 张远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既然受不住那你还不走远一些?” “你、”李大人被气的说不出话,又一甩袖子,瞪他一眼,“荒谬!小小晚辈竟敢如此说话!别以为你同皇上一起长大便可如此放肆!” 话音刚落,苏醒的贴身太监便探出个头来,道,“张大人,皇上正等着您呢。” 张远似笑非笑的看了李大人一眼,“我有这放肆的底气。”言罢,不再管已经气到跳脚的李大人,他径直进了内殿的书房。 书房内,苏醒早已换了常服坐在椅子上,瞧见张远进来了便上前接过他怀里的手炉,“房内燃了炭盆,再抱着这东西会热。”说着,他顺手将他仍披着的狐裘也给脱了下来,而后扔在一旁的榻上。 “你说你怎么就直接应了,”苏醒坐在椅子上一边翻看着文书,一边抱怨道,“我本来打算派陆虎去的。长崎本就天寒,冬季雪下的比京城还大,再者马上就要年初了,你能赶回来吗?” 张远斜靠着坐在榻上看他,笑道,“你就放过虎子吧。近来他在同陈家千金接触,想来也是好事将近,这个时候你派他去长崎,不是棒打鸳鸯么。” 这话换来苏醒幽怨的一瞥,“把你派出去就不是棒打鸳鸯了?” 张远心一跳,“你、你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将手上的文书扔到一边,“你以前还被称为苏夫人呢,忘了?” 张远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又失落又开心,他在心里也叹口气,道,“已经刻进心里了,忘不掉的。” 苏醒瞧他一眼,没说话,然后又瞧他一眼,正了正坐姿,“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尽快。这事本也拖不得,今日回府便可着手,主要看你那边,国库放粮也不是什么小事。” 说起这个,苏醒便得意一笑,“国库那边早就准备好了,我一早便从生哥那得了情报,要是等着那几个老东西来告诉我,朕的百姓还不得都死完了。” 张远瞪大眼睛,“真的吗,现在生哥都这么厉害了,那你也不提前给我通气,早知道我就不说了,”他轻啧一声,“那你看看,就应该让虎子去。” “现在后悔也晚了,”他执笔在信纸上写字,写完后递给他,“本想着若是虎子去我还有些忧心这信,如今既是你去,我便也放心许多。” 张远接过,“这什么?”他看了眼,“写给姚政的?” “嗯,”苏醒点头,“他如今在长崎也算是一方势力了,早些联系起来比较好。” 张远吹了吹信纸,待墨渐干后便折了几折放进袖中,“放心,我省的。” 话说着,苏醒又叹口气,“你可得早些回来,我还等着你一起过除夕呢。” 张远朝他笑了笑,“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