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情书

    女孩躲在耳后的轻声细语混在那一天沉沉将尽的暮色中，很快便被风吹散，她的脑袋也在某个昏沉的瞬间一点一点地搭靠在他肩上，她睡了，可那股难以名状的柔情却在忽然间填满了他心腔与肺腑的深处。

    其实在和温舒遥最早开始冷战的那段时间，江珩常常在黄昏时出门，从屋后花园里的暗门出去，一直漫无目的地走到这里，那一年隔岸的远处是一片荒草地，有时候他就坐在河岸边，看着夜色下的河水和杂草，一直坐到天色大亮，抬头不见星光的时候才离开。

    夕阳收去了最后一抹余晖，夜晚降临时，他背着温舒遥走进她家的庭院，站在廊檐下。

    看见他们的那一秒，她的父母和阿姐都急匆匆地从餐桌前起身走过来。

    温舒芃急着问：“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事。”

    等到江珩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沙发上的时候，她还迷迷糊糊地睡着。

    温慧伸出手探抚着她的额头：“小遥生病了么？还是中暑了？”

    江珩向后抻了抻一侧泛酸的肩骨，轻声道：“没有，她只是玩累睡着了。”

    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的女孩早已陷入梦乡，几缕汗湿的发粘在颊侧，她蜷缩在沙发里毫无意识地曲起一条腿，棕红格纹的裙摆便随着她的动作攀上腿根，阿姨赶紧拿来一条薄毯盖在她身上。

    “这孩子怎么在哪都能睡得着？”父亲弯着身，轻轻抹去女孩额角的汗珠。

    温慧不由得捏住她的小脸嗔怨：“心大呗，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那天夜里，父亲把温舒遥抱回到卧室床上的时候，她醒了。

    睁开眼问的第一句话是：“江珩呢？”

    “他吃完饭在楼下坐了一会，刚刚走。”

    她强撑着困意坐起来，走到窗台边。

    花园里的感应灯亮了一瞬又遽然熄灭，她的眼里除了少年远去的背影轮廓，什么都看不见。

    十四岁，当温舒遥渐渐察觉到江珩总在有意无意地避开她之前，她依旧每天都黏在他身边。

    有一次，他们在温舒遥家楼下的客厅里玩马里奥，途径一堆金币的时候，江珩没有像往常那样停下来让她先吃，她便气得一把丢掉了游戏手柄，要夺他的，江珩只是侧了侧身，她便整个人从背后环抱过来，少女满溢着馨香的身体就这么紧压着他。

    温慧在一旁看见了，握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开，一直将人拉到餐厅，才道：“小遥现在长大了，不好总这样和小珩闹的。”

    透明雕花的矮脚圆盘中盛满馥郁熟透的覆盆子和蓝莓。

    女孩侧倚着餐桌，捏起一颗汁水丰沛的果rou塞进嘴里：“为什么不好？”

    母亲瞪过来：“你问题怎么那么多？让你不要这样听就是了。”

    女孩垂下眼睫：“我就是不明白嘛。”

    阿姨站在一旁笑着听完一切，拿她打趣：“因为小珩以后也会有女朋友啊，你总这样缠着他，将来他女朋友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这句话使她安静下来。

    但没过多久，她忽然转过身，朝着客厅的方向威胁道：“那我就不许他有女朋友！”

    大放厥词后还要跑到他身边，让裙摆在距离他只有两公分的地方停下。

    “你不要交女朋友。”女孩跪坐在他身侧，身体倾向他的同时，胸乳恰好蹭过他的手臂，“你听见没有？”

    在答复她之前，江珩却转头先看向餐厅的位置。

    那时的温慧刚好接了一个电话，视线不在他们身上。

    他望向眼前的女孩，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蹭了蹭：“好，不交。”

    记忆中的第一次争吵就发生在这一天之后。

    在他的卧室，因为一封情书。

    从书包的夹层里掉出来的时候，温舒遥甚至都没有一点反应。

    江珩先一步捡起来，看了眼封面上的名字。

    是印象中和她同一个班的男生，江珩记得他很出挑，成绩也很优异。

    也记得他和温舒遥有一次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说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这个男生忽然伸出手轻轻拽了下温舒遥的马尾。

    回忆和难以遏制的怒气一道涌上心头。

    江珩没说一句话，直接将信封撕开，抽出破损了一角的信纸。

    正当他的视线扫向第一句话的时候，温舒遥却扑过来，想要阻止他看信的动作。

    江珩猛地变了脸色：“为什么不给我看？”

    女孩羞愤地望向他：“为什么要给你看？这是我的隐私。”

    “所以不许我有女朋友，你却可以背着我在外面收别人的情书？”那是第一次，温舒遥听出他语气中砭人肌骨的寒意。

    “什么叫背着你收别人的情书，这是我的东西你快还给我。”

    最后一个字音刚刚落下，下一秒，那封印着温舒遥最喜欢的查理布朗的信纸就在他手中被撕了稀巴烂。

    窗外落着雨，纸屑散落一地。

    她甚至不知道江珩为什么又犯病。

    虽然他小时候就常这样，偷偷从她的书包和课桌抽屉里翻出别的男生送来的礼物和零食，不是扔进垃圾桶就是弄坏了丢到她面前，然后再原封不动地买回一模一样的东西逼她收下。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样不合常理的事渐渐就没有再发生了。

    温舒遥感到无措又恼怒，胸口止不住地起伏，“你……”

    “想看是么？”他缓缓垂下眼睫，表情和声调都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想看就去找他再写一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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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了他脾气坏就是真的很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