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湖海,自得自在
我们拥抱,其他一切都微不足道。 1. 山河湖海,日月云雨。天下之大,自然永恒。 人类似乎也清楚知道自身易逝,于是喜欢用自然去形容复杂的情感,描述各异的品德,概括各人的特色。 你向来对此不屑一顾,认为高攀自然。 某天你遇到了“雾”一般的人,并无法自拔地陷落了。 2. 2022年春,我遇到了刘文彬。或者说,我遇到了许诺。 许诺算是个老选手了,资历是比我老的,所以一开始我其实是抱着面对前辈的态度面对他的。 直到我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许诺的付出似乎不需要回报。我其实是当了一段时间的旁观者的,我用差不多算是上帝视角观看着许诺的所作所为,看他帮助别人,不管是尽心还是尽力,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单方面的付出,基本上从来没有得到过回报。 那时我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做什么都是这样为了他人着想的?哪怕是我——人人都说我性格好,在一些事情上也会有自己的心思和考量打算。 我莫名地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他,或许钎城看透了许诺,但是周诣涛看不透刘文彬。 这些念头雾蒙蒙的,我看不清雾的尽头是柳暗花明还是触底深渊。 3.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我拿着刘文彬递给我的一杯温水,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手拉住他的手腕止住他要迈开的步子,“刘文彬?” 他的手腕很细,我手不小,一握就能握满,那节露出的细白莲藕样的腕子。 “怎么了?”刘文彬转头看着我抓着他的手,又看了看我的眼睛,眨眨眼移开了目光,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 “你为什么一直这样?不觉得累吗?” 他皮肤很白,手腕让我攥得有点发红,脸色却越来越白。 “啊——你说什么?没有啊,当然没有……”刘文彬含含糊糊地应付了我两句,猛的用力把手腕从我手里抽出,他揉捏了两下有点泛红的地方,眼神里飘忽不定,“我,我来拿个毯子,我走了我走了。” 刘文彬拿起旁边椅子上放着的毛毯就要走,准确地说应该是——逃。 我早想到他要这样。 我站起来扯住了毯子一角往我这边拽,他没料到我会突然这样,整个人都砸到了我身上。 他看上去想说些什么,但我没给他机会,对着他微张的嘴唇就吻了上去。碍事的毯子让我扔到了一边的桌子上,我把刘文彬紧紧搂在怀里,用力地吻他。 他好像才反应了过来我在做什么,挣扎着想跑,他一挣扎我突然特别烦,我发狠地咬了他嘴唇一口,应该是被我咬破了,一股腥甜萦上我口腔。我的潜意识告诉我,今天不能让他跑掉。 被我咬了一下,他眼睛瞪大了,然后突然就认命一样地任由我在那处伤口上摩挲舔舐。那股血腥气冲得我脑袋发昏,撬开他的牙齿进去探他的舌尖,被我触碰到的时候一股柔软和微热刺激得我闯进去和它纠缠。 “累吗,刘文彬?” 我看着他下意识就要摇头,然后撞上了我的眼睛,幅度非常小地点了点头。 他哭了,不知道是因为被我撞出的生理盐水还是什么别人,他俯在我身上小声啜泣,然后在我肩膀上咬了一口,不太疼,但是又挺疼的,酥酥麻麻的一阵就留下了很浅一块的牙印,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疼不疼?” “疼。” 我捏了捏他紧紧攥着桌子上那条已经被弄脏了的毯子的手,攥得用力,指节都有点发白了。又吻了吻他的耳廓,听着他极力忍耐着喘息,一路吻到柔软的耳垂。 最后他缴械投降前和我说,我真的好累,周诣涛。 4. 我们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默契。 那天我帮他清理干净,我和他说,我喜欢你。 他点了点头,他说,嗯,我也是。 但是我们相处的方式并不像正常的情侣关系,更像情/人。没有玫瑰没有烛火,只有训练室晃眼的白炽灯和比赛后台小隔间里的一片昏暗。 他说,他不需要。 我知道这话半真掺假。所以我很喜欢突然给他制造点小惊喜,说是小惊喜,无外乎也就是一件衣服或者一条项链这类东西。 他说真心换真心,所以也要一样都给我一份。 我在替补席阴暗的灯光里问他,刘文彬,你爱我吗。 刘文彬愣了一下,然后什么都没说,把我上下打量了个遍,最后覆上了我的嘴唇,和我第一次吻他差不多,他也咬了我一下,但咬的不重,没有像我一样把他咬得出血。 然后他说,“我不知道。” 我曾经在他身上吻了个遍,几乎每个角落我都烙下过我的痕迹,不管是舔舐还是轻咬。 只是这次他主动吻我,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心慌,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空气都好像让他带走了,我心慌得厉害,然后在听到他的那句我不知道的时候,坠到谷底,摔得粉碎。 5. 我尝试了解了他的过去。 他真的变了很多,以前什么情绪都会摆在脸上,现在能压得住的就全藏在心里,只偶尔失态过——就像那次的训练室旖旎他的小声啜泣。 每次想起他那个时候的样子我就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抱抱他。 他就像个被优秀的傀儡师cao控的垂线木偶一样,精致又自持,温和又热烈,总之是大幕升起时惊艳世人的得意之作,包揽了所有应得的奖项,站在金光闪闪的大厅接受赞誉。 可是一切都最后被归结于傀儡师的功劳,木偶什么都得不到,还有人嘲笑它的僵硬不协调。 好赌的傀儡师戴上面具让人看不见他的真实面目,把最完美的傀儡当做筹码梭哈,没有奉献出一丝一毫的金币,只把整个傀儡卖给了别的商人。 傀儡不可以伤心不可以生气不可以忤逆他的主人。 6. 我真的爱上他了。 从前厘不清喜不喜欢和爱与不爱,然后我把所有的都当做性和欲望。我权当是你情我愿的渴望。 我突然害怕他现在的样子,我开始不厌其烦地和他告白,我说,我爱你。 我嘴太笨,只会说我爱你。 他对自己心狠得厉害,对我们如沐春风。我不想看他这样,于是加倍地关注他,越来越粘他,越来越喜欢抱着他,他很瘦,身上没什么rou,但是很软很软,真的很好抱,一点不会觉得硌手。 我贪恋拥抱他的感觉,也贪恋在他脸上蹭来蹭去印上一个个吻,我说这是我给你盖的章,盖了章你这辈子都要和我在一起。 和他在一起,充斥了刺激和畅快。就像疾驰在布满石碴的山路上,或者是在海边把车速飙到一百八十迈,车外煎盐叠雪,摇下车窗扑面而来的全是咸涩的海风,海风钻进车里把我们的头发吹乱,让气息纠缠在一起。好疯,好爽。 7. 我还记得他那天崩溃的样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们聚餐的时候,我喝了点酒,回了宿舍我坐在床上,拽住了他的手腕,还是细细白白的,我迷迷糊糊地和坐在我旁边的刘文彬说,如果可以,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好不好,不好压在心里面了,好不好。 我说,我爱你,刘文彬。 我说得恳切,他还是有点呆呆的样子,但是我突然发现,他眼圈一点点红了,然后终于流了泪,眼泪就像没有尽头一样断了线。 然后他给我讲了他从小到现在的经历,所有的所有。 太苦了。 我突然只能想到这一个形容词。真的好苦。 我把他紧紧抱住,他的眼泪蹭到了我的衣服上,我现在早就清醒了,我轻轻拍着他的背,我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会一直爱你一直和你在一起,刘文彬,相信我。我们都运不该绝,我们都不会认命的。 眼睛酸酸的疼,热浪涌过眼睑直至涌上鼻腔一阵阵的苦咸,恍惚中我感受到脸颊上晃过了一道又一道潮湿。我知道我哭了,我心跳得厉害,摇曳着要喷薄而出的伤心。 他的肩膀耸动,我捧起他的脸亲了又亲,我又说了一次,盖了章了,这辈子不分开。 我爱你,周诣涛。 我如愿听到了他亲口说这句话,可是真的,为什么这么苦。 8. 我曾经说过他像个精致的傀儡,他被描画得完美的妆容和假面之下是精心粉饰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血淋淋的皮rou和一道一道令人惊异和窒息的疤痕。 雪下得好大,一片一片落在高耸的大楼,飘散在没剩多少枝条的枯木间,最后消融在沾满了污泥的雪地上。 我啜饮一捧雪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