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参宿是第一次看到圆床，“哇”了一声，飞身扑上去。

    意料之外的荡漾起伏。

    短暂的惊讶过后，她开心地脱了鞋在床上跳，“南河你看，是水床诶！”

    此时的南河正焦头烂额地给前台打电话，“不是，你们怎么回事儿啊？我定的不是这个房间。”

    前台声音甜腻，“先生是这样的，您定的是399的标间，我们这边免费帮您升级到了599的主题房呢。”

    “……我不需要，我要原来定的那个房间。”

    那边小声商量了几秒钟，换成另一个女声，“是这样的先生，不好意思，您订的标间其实是客满的，但是我们这边出了一点小失误，所以才给您做的这个自动升级呢。”

    “……”南河深吸一口气，“还有没有别的房间？”

    “有的呢，目前还有丛林蜜恋主题房和紫色诱惑主题房哦。”

    “我说的是……”南河回头望一眼还在快乐玩水床的参宿，掩上门压低了声音，“我说的是正常的房间！不要情趣的！”

    “不好意思先生，目前只有这几款哦。”

    “……”

    南河挂了电话，又在软件上找别的酒店。

    这里乡不乡镇不镇的，酒店本来就少，大过年的，好点儿的地方基本都是爆满。

    那种特别廉价的，他自己凑合倒无所谓，可不能带参宿去住，万一碰上隔壁情侣现场直播多尴尬……

    最后他无功而返，回到房间里。

    参宿正拿起床头未拆封的包装盒，扭头问他，“南河，这是什么？按摩棒……润滑油……好像是按摩的，你要按摩吗？不过这个拆开就要收费。”

    南河抬起头，刚刚看清她手里拿的是什么，瞬间一个箭步抢过来，扔进抽屉里眼不见为净。

    无数脏话憋在胸口，他坐到床边继续刷酒店信息。

    参宿只以为他是舍不得花这份钱，不以为意，凑过来趴在他肩上，看他刷手机，过了会儿，又起身去挪动他的行李箱。

    “别动，”南河道，“我找找还有没有别的酒店。”

    参宿一怔，“这里不好吗？”

    她四下看看，忽然笑了，“哦～你不愿意跟我睡一张床，是吧？”

    南河没否认。

    参宿似乎有点失落，仰倒在床上，过了会儿，又轻轻地说，“我喜欢这个房间，水床很好玩，灯光又这么漂亮。”

    南河惊诧地扭头看她，“漂亮？”

    感觉多看一眼都会得很严重的性病。

    参宿道，“是啊，粉红色的，就像仙女住的城堡一样，我小时候就想要这样的房间。”

    她环顾四周，眼神清澈，充满憧憬。

    南河陷入沉默。

    ……也许脏的并不是灯光本身吧。

    他收起手机，起身打开了行李箱。

    “今晚住这里吗？”参宿注意到他的动作，欣喜地腾起身。

    “住——”南河有点无奈地笑了笑，拿着换洗衣物走进浴室，然后发现……

    仙女城堡的浴室为什么是完全透明的啊？！

    甚至都不是那种若隐若现的毛玻璃。

    就是一层毫无隐私可言的、纤毫毕现的透明玻璃。

    他隔着这层完全透明的玻璃与参宿对视。

    参宿用很清澈的目光看着他。

    “……转过去。”

    参宿不动，抿着嘴憋笑，“南河，我是想告诉你，这里是有帘子的。”

    她朝上指了指。

    南河出来一看，无语凝噎。

    有是有，但是设计在浴室外面，就是说，里面的人在洗澡，外面的人随时可以掀开帘子大饱眼福。

    ……真不愧是情趣酒店。

    南河严丝合缝地拉上帘子，警告性地指了指参宿，进浴室锁了门。

    结果衣服脱到一半，就看到帘子微微一动，被挑开一条缝，缝里露出一只好奇的眼睛。

    他转过身直接把灯关了。

    黑暗里响起参宿的声音，“南河～南河～你怕不怕黑呀？”

    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参宿又发出“呜呜”的怪叫，“有妖怪进去找你喽……”

    “幼不幼稚啊你！”

    摸着黑洗完澡，他一出来，就看到了远远地躲在椅子后面，露出一脸讨好笑容的参宿。

    他也笑了，但是笑得很危险，“宿，过来。”

    参宿摇摇头。

    南河开始往她那边走，参宿连忙后退，眼见无路可退，又惊叫着在屋里乱蹿。

    房间就这么大点地方，她哪跑得过手长腿长的南河，没几个回合就被拦腰抱起来扔到床上死死按住。

    “偷看是吧，装鬼是吧？刚刚哪只眼睛偷看的？别捂着，放开！”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嚷着“没偷看”，逮到机会翻身就往另一边爬，一只手刚刚摸到床的边沿，又被南河抓住脚踝轻而易举地拖回去。

    南河怕又闹出汗来，重重戳了一下她脑门，算作结束，“行了，这次放过你，早点儿睡吧。”

    两人躺在床上。

    参宿忽然问：“南河，为什么天花板上会有镜子？”

    南河一怔，朝上看了一眼。

    天花板上，一面巨大圆镜，正对着床，能让床上的人清晰地看见这张床上正在发生的一切。

    “……不知道。”他翻了个身，含糊地回答。

    他说了谎，其实他知道。每一个成年人都知道。

    参宿依旧新奇地盯着镜子看。

    南河此刻背对着她，但是透过镜子，她能看到南河的表情。

    眉头微蹙，不知道又在烦恼什么。

    她也是第一次透过这种视角看到自己和南河睡在一起的样子，忽然福至心灵，说：“南河，我们拍张照吧。”

    “什么？”南河扭过头，还没反应过来，咔嚓一声，参宿举起手机给他看。

    照片里，白色床铺的酒店背景，朦胧的灯光，两人睡得有点凌乱的头发，参宿还在伸手比耶，怎么看都好像情侣开房事后照……

    南河抢过她手机，直接删掉照片，“有什么好拍的，赶紧睡吧。”

    说完伸手熄灯，挪了挪身子，离她远远的。

    参宿只好乖乖闭上眼。

    睡到半夜，她翻了个身。

    水床随之起伏。

    眼前是黑暗，身下是起伏的波涛，朦胧间，参宿以为自己又在海面上漂浮。

    她身体忽然抽搐一下，叫着“南河”惊醒。

    恐惧惊慌从记忆深处涌上来，一秒后，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南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在我在。”

    参宿仍在恍惚，条件反射地紧紧抱住他，“别走，别走……”

    南河轻轻抚摸她头发，感受到她的颤抖。

    之前带她回北戴河，他就发现了。

    她差点死在海里，大家都以为她会怕海，结果她还能活蹦乱跳地学游泳。

    她不怕海，她害怕的是被丢下，只剩自己一个人。

    南河耐心地安抚着她，低声保证，“参宿，我在这儿，我不走。”

    参宿仰起头，把脸贴在他颈窝里，在黑暗中嗅闻他的味道，慢慢安下心来，逐渐放松睡了过去。

    身下波涛依旧，但只要跟南河在一起，一直在海面上漂浮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