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末夏初，本应是西北沙尘最严重的时间点，今年却不同。

    自惊蛰起，雨就下个没完。

    新疆整日都灰蒙蒙的，雨和沙像是达成了奇怪的协议，从陇海线上来沙尘的统一被挡在这丝丝烟雨里。

    其实这样的天气在西北并不罕见，只是没了些黄土尘埃，一切都好像变了些味道。

    陈遂眯着眼，靠在旅行大巴的玻璃窗上假寐。

    她带的第一批学生好不容易高考结束，向绒就嚷嚷着要给她来一次解放旅行。两人左挑右选，最终还是向绒敲定了目的地。用她的话说，这叫做“心灵之旅”。

    从西安到乌鲁木齐算不上很长时间，可直到飞机落地地窝堡机场，陈遂还是没什么实感。

    这次旅行其实不太能算得上很成功，或许是因为天气，也有可能是旅行团反复宰客。总之，一切并不受控。

    后排的乘客叽叽喳喳谈笑打闹，翻看着这些天拍的照片。

    向绒也来了精神，她推醒陈遂，说是要看昨天在梧桐沟骑骆驼拍的照片。

    陈遂没睁眼，指了指脚底的背包，让她自己去找。

    向绒却没了动作，靠在陈遂的耳朵旁神神秘秘地说些什么。

    314国道上没什么路障，大巴开得飞快，偶尔溅起些泥水。

    她没听清楚向绒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睁了眼，呆呆地看着窗外。其实她很清楚，这场旅行除了放松之外，她更期待一些别的东西。比如，偶然遇见某个人。

    快要驶出托克逊县时，车突然在就近停车点靠边停了下来。整车人立马打起精神，向绒也缩进陈遂怀里。

    这时候司机才发了话，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普通话和地方话夹杂的语言。大概意思就是由于后桥润滑油量不足，前面的上坡路可能没办法持续载重，让旅客们先下车，在原地等候，他们公司会派其它车过来接应。

    陈遂皱着眉，开始收拾她和向绒的行李。

    车窗不知道被谁敲了敲。

    陈遂警惕地看向窗外，却愣住了。

    车箱里没有开灯，偶尔进一次隧道立马就昏暗无光，可她的眼睛亮亮的，直直看着窗外的人。

    某些时候，当你处在某种情况中，老天爷一定会特地放个背景音乐提示你，就比如现在，此刻。她没有在意扭头瞬间自己脸上的表情，脑子里不合时宜的自动匹配了一首歌：

    “残缺的诗篇，遗忘的誓言。

    谁脑海有张忘不掉的脸。”

    孙燕姿的，她和他都很熟悉。

    她其实有偷偷幻想过会在新疆遇见他，还在心里反复排练了好几次。她计划要有个像电视剧那样出其不意但又心照不宣，再夹带着点浪漫的气氛……总之，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地被赶下车时看见了他的脸。

    心中的猛兽不停地叫嚣着，手机也跟着震动，是星座运势的推送消息。

    上面写着：今日，宜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