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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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翻起鱼肚白,血腥气充斥鼻腔。 “楼主,河水红了。” 阿蝉视力不佳也能看出来的东西,你如何看不清,河面上飘着钢盔铁甲,粗麻布衣,鲜血染红了河水,泡肿腐烂的尸体翻上来,同死鱼烂虾一起浮在水中,腥气恶臭冲天。 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梦里人,也许春闺也与梦里人一起,成了炮火下无处安葬的亡魂。 “走吧,赶在午时前到广陵。” 一路荒无人烟,破败不堪的茅草屋从眼前一掠而过,田间野草疯长,七零八落的白骨散在其间。 二人闷头赶路,你将所见的一切记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会护住广陵。 “快去准备准备,殿下午时就到。” “飞云! 不许叼茶叶! ” 蜂使追着飞云撵,白色云团跑地飞快,他怎么也撵不上。 绣衣楼中一片祥和,崔烈拖着陈登忙东忙西,颜良溜到后院喂绣球,文丑也跟着喂了不少东西。 接近午时,绣衣楼高高俏起的飞檐已经映入你的眼帘,蛾使站在楼上望见你径直跳下来去报信。 “到了到了,楼主回来了。” 难得他们如此高兴,伍丹飞奔而来很快被飞云超过去。 “嗷,嗷嗷!” “殿下!” “阿蝉jiejie!” “好啦好啦,我回来了。” “嗯。” 他们将你们两人团团围住,大有堵塞交通之嫌。 你牵着马往回走,勉强化解一场即将发展成大型围观现场的惨案。 广陵境内粮食充足,欢迎时间结束,饭后你的一堆密探幕僚们相继找你汇报工作。 案几上文书堆作小山高,真是偷懒一时爽,工作累成狗。 “多谢先生为我守广陵。” 三年前东阳沦为第二个下邳,陈登痛哭绝望的脸与今日路边白骨交错在一起,羞愧无力涌上你的心头,多说些什么好像都没有意义。 陈登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殿下不必客气,殿下肯用某为广陵太守,一切便都是分内之事。 ” “现今天下四分五裂,刘表刘备占据巴蜀一带,曹cao占据北方中原,孙权,屯守江南。” “广陵紧挨江东,两地交战广陵便是缓冲线,也是第一个倒霉蛋。” 军防图铺陈在案上,几家势力划分明显,如今的形式反不如董卓在时那般简单。 你沉默片刻,“先保住广陵再说吧。 ” 挥退众人,唯有贾诩立在暗处不进不退。 他眼中盛满讥讽,突然开口:“你怕了。 ” 语气笃定,你却无言反驳。 怕吗,是有点怕,怕广陵成荒冢,怕今日言笑晏晏的人化为白骨无人收尸。 曾经能与杨修笑着赌命,将一切当成筹码拿上赌桌,现在软肋众多,如何能,能抛开一切来一场豪赌,用人命作棋子。 你揪住贾诩衣领,这个瘸子真是疯的一如既往,“我是怕,怎么,你舍得郭奉孝么,舍得杀了他? ” 宁愿舍去一条腿也要换郭嘉活,贾文和,你又是什么狠心无畏的人? 现郭嘉荀彧均在曹cao帐下,辟雍宫三贤曹cao得其二,杀了二人如断曹cao双腿。 “文和,一个是你敬爱的师兄,一个是你拼命也要救的人,你做不到,对不对?” 绣衣楼中能信得过的,都是无处可去身世悲惨之人。 掐住他脖颈的手越收越紧,等手下人进气多出气少你才恍然惊醒。 “文和,疯够了该清醒了。” 阿蝉手中拎着大鸢走进来,面色古怪。 “行了,回去吧。” 贾诩拂了拂衣领,一瘸一拐摇摇晃晃地出门,仰天大笑。 没一个省心的。 端起茶壶倒了杯凉水灌下肚,你接过阿蝉手下信纸。 “ 展信佳: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来你该到了,案几上的文书必定堆积如山,有日子要你忙了。 曹氏与江东必有一战,诸葛亮向公瑾献了不少计策,此人卧龙之称名副其实,望殿下借我二人。 ” 墨落在此处断笔,你捻捻手中的纸,果然是两张粘在一处的。 将信泡在特制的药水中等待几分钟,待它们化开,第二张纸上模糊写着:杀了他。 不消分秒,墨化在水中了无痕迹。 杀了谁不言而喻,你暗下眼眸。 “阿蝉,去将颜良找来。” 你捞出信揉作一团,随后又觉不妥,将第一张裁成两半,一半扔进碳火中烧了,另一半烤干收在衣袖中。 日后那个臭小子问起来也抓不着把柄。 半刻钟后,绣球先撞进来撞散了你案上的文书,两年未见,这鸟又肥了。 “楼主,招末将何事?” 颜良文丑已然隐居广陵,此番请他出山,你胸中愧怍难当。 事到如今你也不隐瞒他, “江东求我借人去杀眼中钉,我与他们联盟,盟友之求不可不应,此番算本王请你,去江东待上一月,你可愿去?” 不愿去再另外择人选也没什么。 “末将愿往,楼主放心。” “好,今夜子时你便动身。” 颜良一口应下,心中筹算如何告诉文丑还不让他跳脚。 你知道文丑抛不开颜良,必定会跟着去。 机关算尽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二人隐居广陵本就不欲多管世事,只盼一路顺利,回来后便让他们安稳度日吧。 “人借你了,保证他们全须全尾的回来。” 鸢飞出去,隐没空中。 身若飞絮随风转,荒田野鸦无处避。 文丑果然跟着去了,据说在房中将颜良骂了一通。 “怎么跟来了,就穿这么点。” 绣球努力挥着翅膀,跟在后面。 秋风摧人,颜良停下马用外衣裹住文丑, “你呀,” 他无奈叹气,话语中充满不自知的纵容与疼惜,“多穿些,秋风煞人,旧伤复发你嗓子会疼。 ” 月亮躲在云后偷窥人间,月下二人并驾齐驱驰向远方,肮脏的泥里开出洁白鲜花,人间尚有真情在,终有一日荒凉的土地会再度飘起炊烟,稚子嬉闹,书声朗朗,垂髫老者静坐檐下慢慢回忆悲欢交加的一生。 破碎的山河会被拼好,于裂隙间开满芬芳幽兰。 明日朝阳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