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决 桦林的第一场雪
马德胜不是没有起过动摇的心思,但这与他坚持的信仰背道而驰,他晚几天找傅卫军,已经是给他们最大让步了。 最终,里面来自青年的独特嗓音的歌曲在一句‘只有那无尽的长路伴着我’下结束。 马德胜抓过很多人,有一表人才站在讲台和学生上课的老师,有和和睦睦陪着家人团聚的父亲,各种地点各种场景。 他是正义的,但在和乐美满的氛围里他地到来对于他们每个人来说是不幸的。可若是他们坚守法律的底线,不幸也不会找上他们。 马德胜抬手,敲响了录像厅的门。 开门的是王阳,看见来人笑容顿时凝固在几人的脸上,取而代之是其它神色。 马德胜没有错过他们的神情,王阳是惊讶、沈墨是不安、隋东是紧张、剩下的傅卫军倒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看着他,轻松呼了口气。 “我找傅卫军。”他道出此行的目的,目光刷刷全集中在傅卫军身上。 他们不约而同站起身,隋东提前一步挡在傅卫军身前,问:“找……我我哥有事吗?” 这里面就他不知道面前的人是马德胜,负责沈栋梁案件的警官。 “沈辉的事需要他跟我们走一趟。”此话一出,只剩王阳蒙在鼓里了。 傅卫军从容将身前的隋东拉开,隋东反应过来抓着他手臂,焦急望着他。 ‘我跟你走。’他这样表示。 沈墨手脚冰凉,下一刻急忙冲上去拉住傅卫军,眼眶泛着泪光,她摇摇头,背对马德胜比划着,‘是我让你做的,我去。’ 傅卫军按住她手,看向马德胜,他靠在门口耐心还不错,像是故意留时间让他告别。 沈墨的身形挡去了大部分的手语,傅卫军安慰沈墨,‘姐,你专心读书,沈辉的事交给我。’ 他释怀笑着,从他劝沈墨报案就没想过逃过沈辉的事情,有的事情做了就得负责任,他只是想为什么没有重生早一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把沈墨推到王阳身边,转身对隋东嘱咐着,‘听我的话,把责任往我头上推。’ 隋东瞪大眼睛,心里突然空落落,一种从未有过的漫长的孤独、被单独抛下的浓厚的失落感压迫着他的心脏。 他能听见心脏的跳动,仿佛要从胸腔跳出来,全身冰凉,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他明白,他不能一个人经受漫长的等待,也不能让军哥独自面对一切。 他不带结巴坚定朝马德胜喊道:“我也去!”但也就这么一句,“沈沈辉的事情……我我也有份。” 马德胜乐了,他当然知道他也有份,沈辉嘴里的长头发结巴。 他说得大声,傅卫军听到他的话,恨不得呼他一巴掌,可对上隋东倔强的眼神,抬起的手只能自个气得发抖。 ‘军哥,别丢下我。’隋东憋嘴比划着,他们从福利院开始,形影不离,做什么都在一起。 他不清楚刚刚为什么有一种沉重的孤独和落寞,像是跨越了岁月的长河穿越而来,那种感觉让他呼吸都觉得窒息,这种折磨好似长达了很多年很多年…… 傅卫军放下手,转身出了录像厅,他应该等事情结束后再和隋东表明心意。 他完全想错了,就算他不表明心意,隋东都会想和他一起,上辈子只是被他们瞒着一切,人生有了岔路口,才各自走上了悠长清冷的道路。 隋东跨出步子跟上,临到门口,他回头轻松笑道:“姐,我、我去陪军哥,你别担心。” “王阳,我姐交、交给你了。” 王阳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搂着沈墨颤抖的肩膀点头,“我们等你们。” 他们上了车,车子点火呜呜驶离了门口,沈墨目不转睛,望着他们离开直到消失在街道转角。 思绪回到她想用沈辉威胁赵静指证沈栋梁的那晚,傅卫军的话,‘有的方法只能短暂的解决问问题,但不能解决根本,还会使事情恶化。’ 事到如今,沈墨懂了。 什么时候,她的弟弟变得比她成熟稳重,还会反过来教她事情的对错了。 沈墨做事一向不后悔,她受欺辱长大,根本不像表面的乖乖女,面对不平时她会露出自己尖利的獠牙,会想办法报复回去。 让傅卫军打在维多利亚羞辱她谈纤夫的爱的那个男人是,让傅卫军打断沈辉胳膊逼迫沈栋梁回松河也是,很多事情她都不曾后悔。 直到现在,她的决定即将让两个弟弟进监狱,她才恍恍惚惚,后知后觉,她的决定错了,她应该当时就选择报警…… 军儿和东子就不会进监狱。 沈墨无力蹲下身体,放声痛哭,像是要把所有的情绪全部发泄出去。 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影响了她一生,在她极度愤怒想要报复甚至冷静得可以想出毫无破绽的办法杀人时,她都忍住了,脑海里盘旋的是傅卫军的话。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这边两人跟着马德胜回了警局,傅卫军上辈子好歹走过流程,二进宫一点不显慌张,对沈辉的事情供认不讳。 他在这边主动揽责任,主意他想的,动手也是他动的,隋东在另一边说: “沈栋梁在桦林,欺欺负我姐,我们想让、让他滚回去,一起想、想的办法。” “我、我按着他手,他反、反抗不了,我也动了手。” 事情交代完,隋东充满期待看着崔国栋,申请着,“可以和我哥、哥关一起吗?他不会说话,你你们又不懂手语,我好当个翻译。” 崔国栋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对傅卫军还挺忠心啊。” “我听调查福利院的同事说,你总受欺负,傅卫军总是帮你。” 隋东摸了摸头发,“陈年旧……旧事。” 崔国栋继续教育,“沈栋梁确实是个人渣,换我也想揍他,你们错就错在伤害了不想干的人,错在没有用法律保护自己。” 他一通说教,没完没了,隋东老实听教,疯狂点头,反正沈栋梁现在也伏法了,挨批就挨着呗。 时间匆忙而过,录像厅关了门,沈墨考虑后面做点其它生意。一个月后,沈栋梁的判决下来了,虐待儿童侵犯未成年,情节严重恶劣且拒不配合调查,判处死刑。 赵静犯包庇罪,因其配合指证沈栋梁,判处四年有期徒刑。 傅卫军、隋东犯故意伤人罪,但事出有因情节较轻,积极配合警方调查,判处两年有期徒刑。 和判决一起下来的还有桦林冬日的第一场雪,雪花飘飘洒洒如柳絮纷飞,给大地铺染了一层霜白。 沈墨从一栋居民楼出来,她找了一份家教,辅导上课外加指导钢琴。 小区门口,空气冰凉刺骨,王阳来回踱步搓着手等她,黑色的发丝上落了几片白雪。 他们并肩同行,沈墨垫脚拍去他顶上的白雪,抓起他冰凉的手掌和自己的手一起放进兜里。 同一片天空下,隋东和傅卫军站在一起,‘军哥,下雪了。’ 很多余,偏偏他就是喜欢和军哥说,傅卫军点点头当做回复。 上辈子蹲了十八年牢,到死也没出去,这辈子两年牢可谓是相当划算了,何况他身边还有隋东陪着他。 等这两年一过,他们的生活才刚开始。 傅卫军伸手接过一片雪花展露笑颜,隋东跟着去接,还炫耀自己接的雪花大片,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若是重生后傅卫军对隋东好是想弥补自己的亏欠,现在他才意识到,什么亏不亏欠,他的心底早就喜欢这个小结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