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想要GDP 第1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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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远离京城,靠近大漠,那种痛苦便越发明显,像是烈焰一般吞噬着他的心脏,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催马靠近一些,他问守在车驾外问:“公主可还安好?” 婢女在车驾内回答他:“公主安好。” 唐佐听?见?这个声音,不?知?为何,居然?觉得有些失落。 其实他从前是见?过定安公主的,毕竟她同寻常的贵女不?同,谙熟武功,精于骑射,先?前公主出?嫁之时,宫门前也同他点头致意?,略微说过几句话。 可是在踏上旅途之后?,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唐佐想到这里,一颗心便好像压了万斤巨石一般,沉闷到近乎痛苦,让他喘不?过气来?。 几日之后?,他们途中停歇,附近州郡的官员备了新鲜的果子,女官们取了进给公主,车门打开的瞬间,他恰好途径此处,终于又见?到了定安公主。 她以素纱遮住面孔,只露出?一双平静又从容的眼睛,手边是厚厚的一摞书稿,甚至于手里还执着一册…… 跟他想象中的黯然?低迷截然?不?同,反倒有一种令人神迷的镇定气度。 唐佐愣住了。 定安公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 而他则慌里慌张的别过头去躲开,回过神来?,再把头转回去的时候,车门已经关上了。 怅然?若失。 这一晚,唐佐一夜未眠。 如是一路前行,等到这年年底,他们终于来?到了北州边关。 定安公主的舅舅谢殊出?城迎接送嫁的队伍,短暂的歇息调整几日之后?,又同他一道送公主出?关。 这一去,他们还能回来?,公主却?要永远的留在域外了。 唐佐很想跟公主说句什么?的,可是踌躇再三,到底还是放弃了。 他又能说什么?呢。 …… 有谢殊这个嫡亲的舅舅在,便不?需要唐佐扈从在公主车驾左右了,他远远的避开,像是小孩子一样,折了一根枝条,心烦意?乱的抽打着道路两侧挂着累累红果的不?知?名植物。 而这一路上,一直闭合着的公主车驾的窗户,这时候也终于被打开了两指宽的缝隙。 谢殊直到此刻,都觉得太过冒险,脸上仍旧镇定,手却?不?由自主的捏紧了缰绳,用力太过,以至于青筋暴出?。 “春郎!”他低声道:“再往前走半个时辰,就真的要到域外了,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你如何脱身?!” 刘彻手中持一卷书,神色自若:“不?会有事的,放心的走吧,舅舅。” 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谢殊从没有如此深切的了解过这句话的含义! 他身在边关,听?说外甥遇刺身亡,天子要把外甥女嫁到塞外,已经倍觉断肠,哪知?道没过几天,传说中要和亲的外甥女竟然?一身男装来?寻他! 谢殊几乎魂飞天外:“你在这儿,和亲的是谁?!” 颖娘笑嘻嘻的说:“是我啊。” 谢殊简直要被她气死:“我是说,替你坐在车驾之中的人是谁?” 复又一喜:“难道是天子李代桃僵,选了别人替代你?” 颖娘不?好意?思?的看着他,说:“是春郎。我们俩生的像,一般人不?细看分不?出?来?,再说,出?了京之后?,就数我最?大,谁敢掀开面纱跟轿帘细看啊!” 谢殊眼前一黑! 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他是又气又急,却?又拿这孩子没办法,对?外说这是远房亲戚,爹娘都没了来?投奔的,给了她一个明面上的身份。 有一说一,这外甥女倒真有点外祖家的气魄,从前跟她通信,只觉得她有些谋略,如今真的让她带了一支小队,却?是每次都能有所斩获,数日之间已经堂堂正正的升任为百夫长了。 一直生到了定安公主跟那浩浩荡荡、绵延数里的送嫁队伍抵达边关,谢殊终于有了机会去跟外甥说话。 “你顶替你meimei在车驾里,又搞了这么?一出?假死的大戏,是有什么?计划吗?” 刘彻很茫然?:“啊?这……完全没有啊!” 谢殊比他还要茫然?:“那你怎么?办,就这么?嫁过去吗?” 刘彻说:“对?啊,就这么?嫁过去,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谢殊心里边憋了那么?久的邪火儿马上就要爆发:“你个小兔崽子——” 刘彻马上捂头:“舅舅,我跟我姐可不?一样,我是真不?结实,把我打出?个好歹来?,我娘可不?饶你!” 颖娘在旁笑眯眯的附和:“是呢,舅舅你不?是也知?道吗?春郎出?生的时候,还不?到三斤呢!” 又叹口?气,埋怨的瞪着弟弟:“我问他到底有什么?打算,偏他嘴巴却?紧,连我这个亲jiejie都不?肯说!” …… 眼见?着距离边关越发远了,外甥却?仍然?心平气和,谢殊却?觉得坐惯了的马背都变得咯人了。 不?只是他,几乎是送亲队伍里的所有人,心里边都憋着一股烦闷之气。 除了刘彻。 连嬴政那样沉稳的人,都不?禁有些诧色。 谢殊坐不?住,又强逼着自己坐住,是因?为他觉得外甥有所计划,但是空间里的人跟刘彻朝夕相处,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刘彻其实什么?都没有计划! 没有外援,没有脱身之策,什么?都没有! 嬴政不?由得问了句:“你真打算嫁去域外和亲?” 刘彻的目光落在手中书卷上,连眼皮都没抬:“当然?不?是。” 朱元璋惊诧不?已:“那你怎么?敢毫无准备的乘坐车驾出?关?” 刘彻神色自若的翻了一页书:“因?为我知?道,有人不?会让我嫁过去的。” 李世民与李元达齐声道:“谁?” 刘彻将手中书本?合上,微微一笑:“天子。” …… 偌大帝国的都城里,正在举办着一场盛大的欢宴。 诸王俱在,宗亲齐全,诸多勋贵列席,后?妃们花枝招展。 天子显然?极是开怀,不?时的发出?一阵大笑声,诸王配合的捧着场,觥筹交错,舞乐连绵,人间富贵之极,不?过如此。 宁氏坐在父亲身边,只觉得这乐声刺耳,目光依次在众人满面欢欣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开怀畅饮之后?,手舞足蹈下场跳舞的天子身上。 “真的有这么?值得高兴吗?” 她目光悲悯,声音轻不?可闻:“还有人记得出?塞和亲的定安公主吗?” 定国公的目光同样落在天子身上,却?给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当然?不?是高兴。” 宁氏微微一怔。 定国公道:“恰恰是因?为无穷无尽的痛苦积郁于心,无法疏解,所以才会这样啊!” …… 刘彻告诉空间里其余人答案。 “论纵横捭阖,我不?如始皇,论披挂上阵,征战沙场,我不?如你们其余三位,但我有一样本?领,要强过你们,那就是猜度人心。更别说,当今天子的秉性,本?就与我有些相近。” “你们觉得天子是什么?人呢?诸王和朝臣,又觉得天子是什么?人呢?” “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毫无人性,看重权力超过一切,是不?是?” 刘彻慢慢的笑了笑:“也就是没有人敢当面跟他这么?说,如果真有这样一个机会,跟天子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告诉他世人对?他的评论,你们来?猜猜看,他心里的第一个反应会是什么??” 他没有等其余人说话,便给出?了答案:“是委屈。” “他会觉得很委屈的。” “他会杀掉意?图从他手里强夺权力的人,他会杀掉意?图利用他的人,他会在意?识到儿子想要对?他不?利之后?毫不?犹豫的将儿子杀掉,但是这一切都是都有一个大前提——在他眼里,这些人都是因?为犯错,因?为违背了他的底线而死,而不?是死于他毫无节制、心血来?潮的杀意?!” “他委屈的理由在于,他觉得被杀掉的人都是自己犯错在先?,他之前已经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不?知?道珍惜,自己走向死路的。” “但是天子跻身高处,他不?可能、也没有理由跟人剖析自己的内心,跟人分析那些人错在何处,所以世人只能看到一个结果——他居然?连亲生儿子都杀,真是心狠手辣、毫无人性!” “他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枭雄,但是并不?嗜血。他会杀死在他眼里犯错的儿子,因?为在他看来?,那是儿子咎由自取,但是他绝对?不?会忽然?发疯,在自己的骨rou血亲没有犯错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将其处死!” “所以,他有什么?理由要害自己嫡亲的孙女呢?” 李世民下意?识的接了一句:“这也不?是直接害死啊,不?是为了和亲吗?” …… “天子是真的很伤心。” 宫宴已经结束,宁氏同父亲一道乘坐马车返回家中,定国公今夜多饮了几杯,神色微醺。 他问女儿:“你知?道上一次公主和亲,是什么?时候吗?” 宁氏略顿了顿,方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是先?帝在的时候。” “是啊,”定国公叹息道:“今上登基数十年,从来?没有和亲之事,连以宫女假称公主远嫁都不?屑为之!” “我也知?近年来?边关战事时有失利,可是,当年纵马大漠、所向睥睨,使得戎狄臣服的国朝铁骑,不?也是天子登基之后?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吗?当前这个辉煌的盛世,不?也是天子一手缔造的吗?可是时移世易,因?为近年来?边关不?顺,大概已经没有人记得,年轻时候的天子,也是一位雄才伟略、立誓要荡清大漠的英主了。” 回忆起往昔,他神色有些感伤:“你知?不?知?道,天子登基之后?下的第一道诏书是什么??” 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宁氏唯有摇头:“女儿不?知?。” 定国公告诉她:“那封诏书很短,只有五个字:华夷不?两立!” 宁氏为之一震。 “没有人记得了。” 定国公叹息着摆了摆手:“他们惧怕天子,敬畏天子,但唯独没有人真正的明白天子。在他们眼里,天子垂垂老矣,凶戾暴横。没有人了解天子的志向,没有人想承继天子的思?想,也没有人能够肩负起这天下的重担……” “想想那日宫宴之上,诸王都说了些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