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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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有一点明白,阿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疯的人不是她,而是我。 她用心去爱我,所以她能感受到我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哪怕她不知道那些意味着什么。 腹黑,像母狼一样蛰伏着,她说的一点没错。 伺机而动,把秘密深藏在心里,不到紧要关头绝不轻易吐露。我把自己精心地伪装了起来,时间久了连自己都骗过了。 阿瑛给了我我不配拥有的爱,用心眼来观察我的一切,所以她能看见我隐藏起来的东西,把它们一一发掘出来。 然后把我的每一个碎片都精心收藏起来,视若珍宝。 想到这儿,我的眼眶逐渐湿润。 如果可以,我愿意一辈子做阿瑛的狗,让她做我的主人,永远陪着她,爱她,敬她,护她。 只是不知道,她是否愿意重新接受我。还有萧家……又该如何是好。 我点了三柱香,虔诚奉告,祭奠爹爹和娘亲,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我娘亲是被倭国派来刺探辽东军情的间谍,她从泉州一路北上,直到遇到了我爹。 那时的爹爹,鞭痕累累,脖子上套着又粗又沉的铁链,手脚带着镣铐,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 可娘亲却很厉害,因为出色的翻译、算术和测绘能力,被女真人奉为了座上宾。他们不知道,我娘做这些,是为了倭国绘制入侵辽东地区的军事地图,制定侵略计划。 负责照顾我娘饮食起居的奴隶,正是我爹。 我娘很快学会了契丹语,还教会了我爹说汉话,方便我爹去南边的汉人营地为她做事,一来二去爹爹的汉话说得越来越好。 突然有一天,倭国传来了讯息,他们的将军不打算入侵朝鲜及辽东了。 我娘那日发了很大的脾气,把手下的暗卫挨个骂一顿,骂了派她来的那个将军很久。 然后,她开始歇斯底里地迫害我爹。 也许连我娘自己也不知道,她不是在拿我爹撒气,她是爱上了他,不想离开他而已。 再之后,便有了我。 不知道他们后来为什么大吵了一架,我娘一气之下去了扬州,而我则跟着爹爹,在女真人手下的达斡尔营地为奴。 爹爹不善言辞,教会了我契丹战士的骑射、摔跤以及刀术。 机遇来自于齐人的一次突袭,有一队骑兵出乎意料地冲击了女真的营盘。 女真人照惯例把我们驱赶到队伍最后面做炮灰,可我爹却意外的勇猛,杀出重围,硬生生绞死了齐人追击而来的一个统领,其他人吓得策马回逃。 我爹为了活命,换上了那个统领的衣服,让其他的达斡尔人也换上齐兵的衣裳。 不知道我爹是怎么做到的,他硬是装成齐人,若无其事地踏入辽东的土地,打算往朝鲜避难。 事情当然不会那么顺利,他被人拦了下来,他本以为会被识破是冒牌的,没想到来人却问他是不是靖远伯家出关掠功的幼子萧宴。 爹爹想都没想就承认了,然后被人押着带到了辽东靖远伯萧家。 原来靖远伯家男丁已经死光了,自从听到唯一的男嗣萧宴也在冒进追杀女真的时候,意外身死,靖远伯府面临着无人继承的尴尬局面。 靖远伯是军功勋爵,只能由从军的男子来继承。本来靖远伯家万念俱灰,可没想到辽东的地界上突然冒出来一伙举着萧家大旗的残兵游勇。 于是大家心照不宣地把我们“请”回了萧家,指鹿为马。 萧宴原本就是个吃喝嫖赌的浪子,他的正室夫人卫氏没太多意见,爹爹也十分尊敬她,默许她收留卫家无人照料的两个孩子,过继到自己膝下的,改卫为萧,同样视如己出,所以两个哥哥也待我极好。 一旦在萧家落稳了脚跟,爹爹便带我去扬州找到了我娘,什么也没说就把我留在了娘身边。 爹爹的意思很明显,他想和娘再续前缘,可娘亲却理解成了,恼她抛下了我们父女,生而不养。 娘和爹爹赌气,所以我在扬州和我娘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学会了唱曲、算术还有各种间谍需要学会的本领。 直到我回到萧家,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了爹爹。 我想见一见大齐的嫡长公主,那位被皇帝宠爱有加、有意立为储君的独女,李瑛。 爹爹二话没说,带着萧家的部分势力和渗透进萧家的族人们,一起搬到了应京城。 我见到了我梦寐以求的人,见到了未来的天子。 爹爹听到张天师云游时遇到我,观我面相,说我有驾鸾乘龙之相的时候,也只是笑笑。 他说,我们本就出自前辽后族萧氏一脉。而后爹爹神情严肃地叮嘱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再沦落为奴隶,再也不要做别人脚下那种低贱的狗。 爹爹的表情让我恍惚想起来我娘在扬州送别我的时候,一脸悲戚,痛苦地告诉我,千万不要被别人当做弃子,随意抛弃。 我默默地记下他们的话,埋在了心底。 我们是契丹萧氏的唯一血脉。 萧家在,契丹萧氏的血,才不会断绝。 所以我没法像萧蓉那样,自私地和自己的心爱之人拥抱在一起,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顾。 是我对不起阿瑛…… “蓉儿,若是让你在我和多多面前选一个,你究竟选谁?” 我在决定去杀多多之前,得知萧蓉的腹中已经有了那厮的骨rou,背着双手,把铁骨朵藏在袖中。 萧蓉眼睛红得泣血,咬着嘴唇,心痛如绞。 她犹豫了许久,最后决绝地说: “我选姑母……” 那一刻,我发誓,一定要护萧家上下周全。 “此乃辽东经略图,献于陛下,求陛下饶臣一条狗命,臣定为阿姐日夜奉香祈福!” 我把头磕在地上,比对待神明还要虔诚。 高坐在明堂之上的,是大齐的天子,这个世上比神明还要尊贵的存在。 “饶你狗命?呵,朕何时说过要取你性命了?” 阿瑛慢悠悠地走下台阶,玩味地咀嚼着我刚刚的话。 “陛下容臣苟活于世,已是天恩,只是臣还有用处,万望陛下留臣,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后脑被踏上一只脚,阿瑛象征性地踩了几下,便意兴阑珊地撤开。 “萧蓉是怎么回事?”她果然敏锐地发现了我的痛处。 “家门不幸,待蓉儿诞下婴孩,再任陛下处置。” “呵,朕有什么可处置的?这是你们萧家自己的事儿。” 阿瑛慢慢地蹲下,捏着我的下巴,把我的头抬起来。 她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淡然地说道: “萧卿,朕倒要看看,你能给朕带来什么惊喜,可不要让朕失望哦。” “陛下放心,臣定会为陛下肝脑涂地,以效犬马之劳。” 自这天之后,我的身边便只剩下了萧蓉和轻易不活动的暗卫,萧家人天南海北,各自离散。 大哥偶尔会回来看看我,但他记着我的嘱咐,常常去向朝廷申请去北方出使,多与草原联系。 听说萧丛下了南洋,没个三年五载回不来,我暗暗放下想念之情,随她去吧。 我在想,我在户部大概苦心经营个几年,待到国库充盈,估计阿瑛就可以考虑经略辽东,征服漠北了。 到时候天子立下不世的功业,南北一统,天下归一,再也没有胡汉之别,我便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