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裙子
46. 裙子
“第一,他不喜欢你。” “第二,他根本没有觉醒人类的感情。” 整整一晚,尤兰达脑子里都在不停回放着沃克的话。 她从来没觉得机器人无法拥有人类情感是这么糟糕的一件事——甚至,以前还为此感到害怕。可是把对象换成珀西,光是想想她就难过的无法入眠。 “你还真是喜欢他。” 早饭时,沃克盯着她乌黑的眼圈,“看来我得收回之前的话,比起那个金发的坏小子,你似乎更喜欢珀西医生一些。” 尤兰达无精打采地啃着面包,“本来就是两种不一样的感情。” “噢,别告诉我你是把那小子当家人。”沃克阴阳怪气地,“可以滚上床单的家人,你还真是重口。” 提起洛里,沃克的口吻总是有些咬牙切齿。 鉴于昨晚他难得的耐心,这次尤兰达只是瞪了他一眼,“够了,我可没相信你之前的那些话。” 沃克冷笑,“因为他伤害的是我,你怎么都不会相信。” “你让我怎么信?”尤兰达忍耐着脾气,“需要我回忆一下我们的分手原因吗。” 沃克一下子被噎地说不出话来,沉默了片刻,又没完全吞下那口气,“总之你这种人是分不出好坏的……我只后悔,偶尔发一次善心也没有好报,还不如不发。” 尤兰达却只觉得他嘴硬,“如果连发善心都会被人误解,难道你不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为人吗。” “到底是我为人的问题还是你偏心的问题?不如问问自己如果那小子把刀戳进你亲爱的珀西哥哥喉咙里,你会相信谁。” 尤兰达烦躁的说,“…洛里才不会这么做。” “逃避做出选择吗?看来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沃克终于找到了这场嘴仗的致胜宝典,恶劣的笑起来, “…那我真的要祈祷那小子还活着了。伪装的羊羔皮扯下来,底下原来是一头会咬人的狼。你的话,一定会厌恶他,转向另一个机器人的怀抱。他会怎么办…啧,那情形一定很妙。” 尤兰达再无法忍受那幸灾乐祸的语气。她站起来,冷冰冰又嫌恶的拍了拍裙子上的灰,“那真是谢谢你。祷告的时候别忘记在胸前画十字。” 绵延的雨季,今天难得出了太阳,不少人从远处过来,诊所的人比平时多了些。 尤兰达几天前就打听到有个准备去远东寻亲的车队,今天她要去城西找他们。 开战之前联邦把大部分老人和孩子都挪去了后方,活下来的人可以把孩子领回自己抚养——上一次战争就是这样。 不过要出门时,帕尔默太太叫住了她。 “可以帮帮我吗。趁着好天气,得把这些衣服都晒了。” 她一个人抱着比身体还宽的桶,晃晃悠悠的,尤兰达赶紧过去帮她。 天气果然很好,柔软的云飘飘荡荡的,铺满整个蓝天,从河面吹来的风掀起布料,散发着淡淡的皂荚气味。 平和的氛围总会让人昏昏欲睡,一整晚都没睡好的尤兰达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昨晚没休息好吗?”帕尔默太太关心的问。 尤兰达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没事。” “虽然这么说很不好,但是我昨晚在隔壁听到了,你好像敲了加西亚先生的房门。” 尤兰达有些尴尬,解释道,“…是的。不过我只是睡不着找他聊天。” 大概是谁听了都不相信的解释——帕尔默太太笑了笑,却令尤兰达更加坐立难安了。 “真的是这样……” “不介意的话,你愿意听我这个过来人说几句吗。”帕尔默太太微笑着说。 尤兰达迟疑的点了点头。 “我能理解,年纪小的女孩常会遇上这种烦恼——两个同样优秀的男人摆在面前,自己都分不清楚哪个是更喜欢的。左也很好,右也很好。没办法舍弃,所以没办法选择,干脆做个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 “…可是,这样的关系往往会让三个人都伤心。我看得出,你更喜欢珀西医生,每次看他眼神都亮晶晶的,对加西亚先生只是淡淡的。” 帕尔默太太的语气很柔和,令尤兰达想到年龄相仿的母亲,忍不住沮丧的吐露心扉,“从小我就很喜欢珀西哥哥,也只喜欢他。只是他好像并不喜欢我。” “怎么会。”帕尔默太太眨了眨眼睛,说,“你给他写过一封信吧。印着风信子图案的信封,那可是珀西医生最珍贵的东西。前几天一个想要感谢他的病人想要帮忙洗衣服,把封信差点进了水,珀西医生当时的脸色简直阴沉的吓人,我们从没见过他那副样子。” 风信子图案的信封。 那封邀请函居然还被保存着吗…… 胸腔的情绪忽然涨得满满的,尤兰达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垂着脑袋,“嗯。他一直都对我很好。不过大概并不是爱,只是把我当作小孩子。” “可珀西和你差不多大啊。”帕尔默太太笑眯眯的说,“或许是你总把他当大哥哥,觉得他应该什么都懂,所以什么都不说。表达是很重要的,你应该试着告诉他你是怎么想的。” 帕尔默太太显然是专门来开导她的,尽管她并不知道珀西是机器人,他们之间有着青涩又复杂的过去,可有些话的确很有道理。 十几年前没能说出口的表白,如果因为逃避再次错过了,或许她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珀西推开门的时候,尤兰达坐在他的床上,抱着枕头睡着了。 机器人是不需要睡觉的。这个房间和床只为了掩人耳目,从来没被使用过,一直整整齐齐叠在那里。 他的脚步很轻,尤兰达并没有被吵醒。脑袋靠着硬梆梆的墙,眉头皱在一起,似乎睡得并不舒服,眼睛却还紧闭着,细黑的睫毛覆盖住一层淡淡的乌色。 昨晚她睡得并不好。 珀西安静的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脸。 睫毛颤动了一下,尤兰达很迷茫的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说,“…结束了吗。” “嗯。”珀西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十一点了,病人们也都已经休息了。” “好辛苦啊。”尤兰达揉着眼睛,自己也困得不行的样子。 “你也应该休息。”珀西说。 尤兰达却立刻摇摇头,用力瞪大眼睛让自己显得清醒一点,“不。我今天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这话四小时前她就说过一次。从河边晾完衣服回来,尤兰达便径直冲到病房,尽管旁边还有看诊的病人,她撑着桌子,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今天晚上在房间等我,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旁边的人都惊呆了,珀西也沉默了一秒,然后才点了点头。 稍微不同的是变成她在等他。 末日的条件并不算好,不过尤兰达还是特意装扮了一下。她的脸洗得干干净净,穿着一件新的麻布白连衣裙,像是手工缝制的,并不像之前那件精致,但非常容易勾出纤维的丝缎睡裙。 和那件裙子一样,当时她抱着孩子出现在简陋杂乱的诊所里,雪白的小腿没有一丝伤痕,和周围的一切都那样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