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过往
“我和负责人沟通了解过这个问题，那边说其实在2021年6月做过一次出道预热，但是消息一出来，官博就被网友围攻，说是抵制做票咖复出。”高汶说，“公司本来以为风头已经过去，22年11月郑导录制音综《音为有你》时邀请了Cloud的主唱徐恺参加，本想拉一波路人好感，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被网友翻出这档子事来，网上骂得比上一次还凶，最后为了保播出，不得不把徐恺在前两期就淘汰掉，另请了一位飞行嘉宾，舆论才渐渐平息。” 《即刻出发》的出品人是水梨传媒，手握许多大ip的影视版权，旗下还有自己的小说网站，意星由偶像经纪公司发家，这两年正在进军电影行业，自然不会轻易和水梨撕破脸，只能闷声吃这个哑巴亏。 姜昭沉声，点开文件夹里第一个视频。 那是檀黎进入公司时考核的录像。视频里的少年面容稍显稚嫩，延伸中却透露着一股狠劲，规规矩矩穿着白色练功服，展示了一段傣族舞。背景音里的考官要求他跳一段街舞，虽然不是他的专业，但也完成得像模像样。 “偶像部那边说，虽然出道MV和专辑曲都已经录好，但是如果今年舆论还是扭转不了的话，只能把檀黎移出Cloud，重新安排一个ACE顶上了。”高汶见她不语，继续说道，“姜导，您想选他做节目嘉宾吗？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和他沾上一点边，没有不被骂的…” 姜昭揉了揉太阳xue。 高汶的顾虑不无道理，Cloud的确是一趟浑水。 她的目光又落在那张脸上。 极为神似的容貌，拉扯着她的思绪渐渐飘回七年前。 那时姜昭刚刚考上电影学院，已经从亲生母亲的家里搬出来，在各种剧组打了好几份工，来支付自己的学费。 她的母亲只要钱，根本不在意姜昭认不认自己，经历了那件事，周家为了防止节外生枝，也将周璟樾提前送到国外念书，一切仿佛都平静下来。 生活虽然辛苦，但也和顺。 在一次协助拍摄广告片的工作中，她认识了当时已经火成顶流的江述辰。江述辰即便众星捧月，但是为人温和谦逊，两人又是同校，爱好习惯都十分投机，知道她自己打工交学费后，更是对她十分照顾，给她介绍了许多工作资源，两人渐渐日久生情走到了一起。 但姜昭私心地对他隐瞒了自己的过去。 当时的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已经离开了笼罩许久的阴霾，生活从此会是一片阳光灿烂。 然而好景不长，他们刚在一起不到一年，周洋突发脑溢血，虽然经过抢救保下性命，但不能过度劳累只能静养。周璟樾提前结束了硕士课程，回到国内接管高狮集团。 姜昭永远忘不了那个晚上，一辆黑色布加迪停在宿舍楼下，路过的学生纷纷侧面，更有甚者驻足掏出手机拍照。她不明所以，正抱着课本准备走进宿舍楼，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推开车门，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是周璟樾。 他好像变了许多，与她记忆里那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模样不太一样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稳与内敛，但曾经张扬外露的锋芒并未消失，似乎是被包裹进了她并看不透但内里。 像一条蛰伏的巨蟒。 她的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 姜昭壮着胆子，尽力无视周遭探究的目光，告诉周璟樾她已经和生母没有关系了，手里也没有他们的任何把柄，周璟樾如果想处理以前发生的事情，可以去找该找的人，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不要再来找她。 周璟樾听了她的话，薄唇抿成一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黑着脸离开了。 第二天，江述辰一部原本已经准备进组，有望今年冲奖的电影突然通知他制片方决定更换主演，非常遗憾无法与他合作。几个原本已经准备签约的商务合约也突然刹车，经纪人打电话问过去，只说期待下次合作。 姜昭知道，这是周璟樾的警告。 她并没有告诉周璟樾关于江述辰的存在，但没有事情能够瞒过他的眼睛。 只要他想知道。 她六神无主，还没想好要怎么和江述辰坦白，已经被她全方位拉黑的周璟樾又找到她新的联系方式，给她打来一条电话。 没有多余的沟通，只是留给她一个锦湖公馆的门牌号，让她想明白了就来找他。 或许这并不是一个选择题。 姜昭如约地去了。 她自知对不起江述辰，但也不想继续拖累他。 在锦湖公馆，周璟樾终于撕开他沉默的面具，露出面目可怖的獠牙。 他开出条件，姜昭不仅要和江述辰分手，而且不能告诉江述辰他们分手的原因，要让他彻底断了念想。并且以后只要他给姜昭打电话，姜昭必须随叫随到。 作为交换，只要姜昭做到，江述辰的一切生活都会回到正轨。 姜昭答应了。 那条鸢尾花钥匙项链，就是周璟樾那时给她戴上的。 锦湖公馆成了她的雀笼。 江述辰不明白姜昭为什么突然提出分手，他本就是真诚又固执的性格，坚持不懈地联系姜昭，希望能跟她好好聊聊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如果姜昭有什么不满意，他们可以好好商量，共同解决。 即便那晚周璟樾来学校找她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江述辰还是选择相信她，希望能听到她亲口说出原因。 姜昭自认配不上江述辰的爱，狠了狠心，把他拉黑了。 周璟樾对姜昭的表现十分满意，毫不吝啬地兑现了承诺，江述辰的生活渐渐恢复正常，演艺事业也红红火火地继续进行下去，甚至在年末又拿到了他职业生涯的第二个影帝。 只是江述辰仍然没有放弃，还是通过各种途径询问着姜昭过得好不好，惦念着她有没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助。 直到有一次，姜昭背带去出席高狮集团旗下奢侈珠宝品牌的慈善晚宴，挽着周璟樾的手臂路过受邀嘉宾席位时，恰好对上江述辰不可置信的眼神。 姜昭的脸色煞白，动作也不自觉地僵硬了一瞬。 周璟樾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收紧，将她带着转过身，向着另一边的媒体打招呼。 闪光灯此起彼伏，耀眼灼目，却掩盖不住周璟樾翘起的唇角。 他是故意邀请江述辰的。 像是狩猎者肆意捉弄着陷阱中挣扎的猎物。 江述辰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后来，江述辰又拿到了一次影帝奖项，成为国内蝉联三届影帝的神话。但他却在完成了自己手头所有的工作后，宣布暂时息影出国深造。 “姜导？” 高汶见她出神得厉害，疑惑地出声。 “啊…”姜昭这才回过神来，“你去找找他们出道专辑的单曲和MV，待会发给我，今晚在剧情策划和台本里加点东西。” 她心意已决，高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应下，回自己工位上忙去了。 姜昭缓缓抬起双手，捂住眼睛。 留给她回忆的时间并不太多，高汶很快就把调取的资料发进她的工作邮箱，姜昭立即开始紧锣密鼓地修改第一期节目的脚本。 一直在座位上忙到日落，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才做好了修改稿，和邀请檀黎作为节目嘉宾的建议一起打包发送给制作人，顺便抄送给周总监和整个工作组。 高汶知道她一工作起来就昏天黑地，给她点了不怕冷的轻食外卖，不敢打扰她，只将外卖袋放在休息区的吧台上。见她终于抬起头，连忙小步跑过来，询问道：“姜导，您饿了吗？需不需要我重新再帮您点一份外卖？” 姜昭轻轻摆手表示不用，拖着略显疲惫的嗓音对高汶说：“辛苦你陪我工作这么久，快去吃晚饭吧，想吃什么尽管点，我个人帮你报销。”她补充道，“再在工作群里提醒一下大家明天的出发时间，务必把该带的东西都带好。” 高汶毕竟是个小姑娘，欢天喜地地回工位划外卖软件去了。 姜昭在工位上坐了一天，一心只想下去透透气，原本是想去楼下《青春期》工作组转转，回过神来时，却已经按亮了三楼的按钮。 算了，三楼就三楼吧。 晚餐时间，练习室的人少之又少，姜昭漫无目的地在空旷的走廊闲晃。暖黄色的夕阳自窗外斜照进来，将空气晒得暖烘烘的。 鬼使神差地，她推开了308练习室的门。 练习室的地板上坐着一个身影。 怀抱木吉他，背对着她，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有人到来，仍然哼唱着轻柔的歌曲。 姜昭轻轻合上门，没有出声。 男人的声音如同清风吹过山林，轻抚过盛开的夏花，清冽中裹挟着一丝缱绻。 她从未听过这首歌，却忍不住入了神。 直到一声消息提示音响起。 男人像被惊了一下似的，木了一瞬，紧接着扭过头来。看清她的容貌后，温润地对着她笑。 “姜导，您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