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六 赐婚
一百七十六 赐婚
小满走出天监司时,霞光贯空,橙红晕染了半边天。 门前伫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残阳落在那一袭青衫上,给本身清雅的淡素,铺上了一层华贵的金靡。 他抬眸仰望,那张寻不出半分差错的精致面孔在恍惚间有些不真实,宛若误入凡尘的天上人,将华美无暇刻画得淋漓尽致。 “师央。” 不管是何时,那一瞬心悸都出自于生而为人的本能。 无法自控,也难以欺灭。 只是在那片刻本能之后,人总是会清醒。 小满淡生了薄薄的防备之心: “你为何会在此处。” 她提着衣裙走下阶梯,簪坠轻晃,叮铃作响。 直至来到他的身前,她抬首望着他的眼睛。 他周身的淡香依旧,并不浓烈,方足以刻在记忆深处。 余辉收入了他的眼底,他望着她时,勾唇浅笑: “我来接你回家。” 她走在他的身后,眼中映着他的背影。 仿若与很多年前并无差别。 那时,自己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单纯又爱哭的少女。心里埋藏着对师长偷生的爱慕,将每一次亲近的机会都视若珍宝。 人生总是无法猜测,更难以预料。 起初她因外在完美无暇的表象而对他心怀倾慕。再后她又因剥开那层表象所见了深不可测的一片混沌而心生畏惧。 她因事态变迁改头换面,而他还是从前。 小满加快了步子,走在了师央身旁。 与他并肩而非追随于他身后,这似乎是她摒弃过往的第一步。 “我来到你的身边,就是为了托举着你,供你依赖。可这份依赖并不能永存。” 仰首间,飞雁过经,披着霞光隐没在了低空的云层之中。他的声音淡淡而道: “我的目的,也是看着你一步一步羽翼丰满,独自翱翔。” 他驻足。 侧首凝向她的双眸: “等那天真正到来时,我便能放心的离开。” 她微怔之下吐露出了嘴边的话: “师央又要走?” “去曾经去的地方。” 她早已与他经历过一次离别。 一次稍许狼狈,慌乱不堪的离别。 倘若那一次离别是诸多不舍,那么这一次,半数的坦然占据了本因填塞着难舍的心怀。 现在。 她并不害怕脱离他的庇护。 她能独立在天地之间,她能扛起她应肩负的责任。 他是她的老师,她能成为如今的模样,他功不可没。 “希望这一次,我能好好与你告别。” 她坚毅的目光中再寻不到曾时纯澈的旖旎。 就像早已将他从她心怀剥离,冷静的斩断错综缠连的一切牵扯。 再以柔软与脆弱为基地,悉心塑成了一层坚不可摧的护甲。 勇敢,果决,强韧。 他浑身血脉在此刻沸腾。 以平静所伪装的表象暂且遮不住他双眸中熊燃的烈焰。 映在他眸底的身影,像是要被他燃烧,吞噬。 这是他一手塑成的杰作啊。 多么美丽,多么耀眼。 然而这还不够。 终有一天。 她会成为他最完美,最无暇的造物。 只是在此之前。 他不能纵容她将他越推越远。 徐家在这场权争之战中久居败落。 户令司理事徐慈容于朝堂之上求请满帝将长女徐盈染赐婚国辅师央。 早于寰帝在位时,徐家曾想过将唯一的儿子徐领贤送入王宫为帝侧。 可在小满继位后,徐家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或因少时徐领贤处处针对小满,还险些害小满困于临崖台就此丧命。徐家没脸再提往昔,惹当今陛下生怒。 江还晏接任江家家主之位后,狠戾决绝,江家早已扼得徐家无力喘息。不久后,江誉清又将入主帝侧殿成为当今陛下的枕边人。 在徐家苟延残喘的挣扎之下,只能借国辅师央之手,从泥泞抽身。 “臣与徐盈染成婚,是眼下最好的决策。既然徐家提出了赐婚,若陛下拒绝,便是驳了徐家的面子助长了江家的气焰” 议事殿里,他淡然的声音平平而述。 王座之上的小满凝着眉,对于这个提议,似乎并不愿点头: “一定要成婚?徐盈染曾是你的学生,身为她的老师,你怎能与她成婚?” 师生之间神圣而洁白的关系,不容掺杂任何别有他心。 这于世间而言是难以被接受的存在。 百口指摘,千言唾骂,为师者将会着上一层永远都无法撕扯去的囚服。 这是她从来都知道的禁忌,也是抹灭她少时情愫万般可能的理由之一。 “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徐家要借臣的余荫对抗江家,臣也可就此对徐家从中控制。” 一字一句皆为阎崇,他冷静得早已摒弃了生而为人的情绪。 就像他曾经安排着她的婚事育嗣,告诫着她联姻是手段,育子是筹码。 他连就他自己的人生,都坦荡荡的交予了所谓的算计。 她曾爱过的这个男人,从未以血rou之躯回应过她。 他就像一颗冰冷的棋子,被阎崇执手,纵横棋局之间。 “好……” 她似是看清一切般的妥协。 沉思之下,她坚定言道: “我同意你与徐盈染订婚。但成婚一事需暂且搁置,等我迎江誉清入宫后,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