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 下 小妹（小兰视角）
但下年暑假她回国实习的时候，她还是没有把这块表拿给她哥。 那天最后，小虎惊恐的求她道：“小兰，小兰，我求求你了，强哥会打死我的…” 她觉得小虎夸张了，但在小虎的不断哀求下，终于答应了他，自己收好了回忆。 听说她要找实习单位，她嫂子先应下来了，说是有朋友在市中心医院，打个招呼第二天就可以去了。 她的两个哥哥在她入职后找了个时间一起来探望，她带着他们到了食堂。 “小兰子，你们的食堂好难吃啊。” 高启兰皱着眉看他二哥通红的眼睛，“二哥，你少喝点酒吧。这食堂饭还可以啊，比美国的薯条炸鸡强多了。” 她哥没说什么，但下个星期，她就看到了食堂要重新招标的消息。 气派越来越大的高启强手一挥，和高家的饭店经理说就当开分店了，派最资深的员工去，赚不赚钱不重要。 “小兰，你知道么，这就是好人有好报。” 突然出现在美国大学校园里的她二哥一脸感慨，握着她的手感慨道。 她哥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你们俩怎么来了？”高启兰一脸惊讶的握住两个哥哥，带他们去了自己住的公寓，“什么好人有好报？” 高启盛第一个打开了冰箱，没有酒，唉，不给机会啊，戒了戒了。 “就是啊，哥之前承包你们医院食堂派去的那些员工，可有了大用了，不然我们差点上当…” 她哥早就熟练地找到吸尘器开始拖地：“别听你二哥胡说，他在戒酒呢，脑子有点乱。” 她的两个哥哥突然且短暂的一次美国旅游就像她漫长求学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高启兰继续着自己的学业，直到2008年毕业回国工作至今，转眼已经是第八年了。 她礼貌地敲敲副院长的大门，得到允许后走了进去：“呃，吴院长，这个月应该轮到我值夜班了啊？” 吴院长面露为难：“高主任啊，这个，夜班辛苦，人还杂，高老板不会同意的…” “咱们医院的事，和我哥无关吧。” 吴副院长就是她嫂子当年说的熟人，这几年青云直上，从后勤科主任一路升到了副院长。所以高启兰也理解，他会对高家有所顾忌，她退了一步：“那我找我哥问问吧。” 她打开这两年开始流行的微信，找到置顶的家庭群【高家】，发了一句话： 【小兰：我这个月要开始值夜班了，每周两天，一分钟内没人说话就是大家都同意了啊。】 随后信心满满的向吴院长打了保票。 等她办完手续，再打开手机，家庭群里最早回她的是高晓晨点赞表情包，下面依次是： 【嫂子：小兰，什么夜班？我给吴院长打个电话？】 【二哥：呦，小兰子要夜不归宿了啊，胆子够大，要不要二哥去陪你。】 最新的一条是高启强。 【哥：？】 高启兰有点心虚，主动给她哥打了过去，她哥那边声音很乱，说是在陪领导打高尔夫球。见她哥忙，高启兰抓住机会，好说歹说才说服她哥让她先试一个星期。 偏偏就这一个星期内，出了篓子。 她跟着全科的王姐一起坐镇急诊室，刚过午夜，乌泱泱的进来了十几个流里流气的人。 领头的男人一头黄毛，胳膊上有纹身，指着她就问：“喂，过来看看，这人能签字么？” 见王姐十分害怕，高启兰站到了前面，看着被小混混们压在中间的男人，他身上的廉价西装破破烂烂的，满是尘土，朝着高启兰举起了十个肿的像萝卜一样的手指。 高启兰稍微碰了下，他马上痛的缩回去了。 后面有个比他高出一头的男人压着他，嘻嘻哈哈地道：“老板别怕啊，让美女医生给你吹几口仙气，马上就好了。” 在小混混们的一阵哄笑中，高启兰道：“十指骨折骨裂，具体伤势要拍片确认，至少半个月握不了笔。” 小混混们明显不高兴了，黄毛走到她面前，语带威胁：“给他绑上石膏不行么？” “作为医生，我不建议…” 高启兰话还没说完，高个子猛地把她的辫子揪下来，凶狠道：“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兄弟们有的是办法招呼美女呢，是不是？” 高启兰差点被他拽倒，她扶着桌子歪到一边，王姐挺身而出，举着手机道：“我要报警了！你们不要医闹！” 黄毛一点不怕，一巴掌拍到了王姐的手机，叫嚣道：“你报啊，你报啊！你们这片归谁跟？整个派出所都是我老大兄弟！知道我们跟谁么？强 盛 集 团，听过了吧？” 眼看他们越闹越凶，高启兰把挂着的医生牌取下来，递到嚷嚷的黄毛面前：骨科主任医师——高启兰 高启强的高，高启盛的启。 “你说的，是这个强盛集团么？” 黄毛呆住了，他平日仗着强盛集团的名号行事，谁都怕他三分。但强盛集团的老板具体叫什么，他只记得姓高，应该是叫高什么强吧… 旁边记性好的手下捅了捅他，脸比他还白。 黄毛强装镇定，掏出手机给他的老大打电话，“喂，东哥，我跟您打听个事啊，强盛集团的老板…” 打完电话的黄毛再见她如洪水猛兽，连句话都不敢说，带着手下潮水一般的退去。 高启兰把王姐的手机捡起来还给了她，安慰道，没事了。 天还未亮，唐小虎打给了忐忑一夜的手下，简洁直白的开口道：“强哥知道了。” 烂鬼东的脸刷的白了：“那…那…” 唐小虎的声音很冷：“你看着办，晚上阿明会去检查。” 说完他便挂了。 揉揉跪到发麻的膝盖，唐小虎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好，就剩两个小时了。 小兰啊…他叹了叹气。 京海郊区的烂尾楼里，烂鬼东看着手机，下定了决心。 他看着被吊起来的黄毛和高个，不顾他们的哀嚎，对候着的手下道：“把他俩手筋挑了。” “老板。”阿明从烂尾楼回到高家公馆，在高启强耳边交代了两人的下场。 高启强微微点头，阿明悄无声息的下去了。 “小兰，别动，你头皮这里都红了！”高启强正坐在沙发上，拿着膏药，小心地给旁边的meimei涂抹着。 高启盛看不下去了，“哥，不至于啊，哪红了？大脚怪皮糙rou厚着呢。” “你胡说什么？” 高启盛觉得他哥是真想抽他，缩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陈书婷揉揉高启强紧绷的肩膀，道：“我明天带小兰去做SPA，放松一下。” “哥，没伤到我，不用这么紧张的…”看着她哥责备的眼光，高启兰也像她二哥一样，声音越来越小，“倒是和我一起值班的王姐，我觉得她吓的不轻。” 她想到的人情，她嫂子早处理好了：“没事，我给她家送了购物卡和红包，她家庭条件不太好，应该不会说什么的。” “嫂子，你怎么知道王姐家里什么情况的呀？” 她二哥受不了了，我那天真的meimei哦。 “小兰，你信不信，你们医院谁家里孩子考试不及格，哥都知道？” 高启强指了指弟弟，让他闭嘴，道：“小盛，你去和小虎说，让他查查是什么人，怎么敢用强盛的名字？我们强盛集团是正经企业。” “是是是！”高启盛扭着走了。 这边高启强下了结论：“以后晚上出门，至少要带司机和两个保镖，听到了么？” 她点点头，举起自己的眼镜试着让她哥戴上：“哥，你要不要试试戴眼镜？” 高启强气愤道：“我还没有老花！” “哎呀，不是说你老了。你戴上眼镜，会柔和些…”高启兰看着遮住了锐利眼神的她哥，在心底补充道，没有那么令人害怕了。 看陈书婷也点点头，高启强转转meimei的眼镜，被迫同意了。 五年后，面对着来翻旧账的指导组，高启兰努力回忆道：“好像是有这回事吧…” 对面的陆警官和两个指导组的调查员明显不太相信，道：“高启兰，有人实名举报，2016年，有社会闲杂人员聚众围殴无辜市民，自称是强盛集团员工！” 她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随后摇头道：“记不清了，不好意思。” 跟着站起身推开接诊室大门，“抱歉，我下午还要出诊。” 等指导组摔门离开后，高启兰又等了会，下楼去了急诊室。 “王姐，”高启兰见周围没人，开门见山道，“趁着我哥还不知道，你和家人离开京海吧。” 王姐本还想和她虚与几句，没想到她倒是直接讲出来，王姐掩盖不住自己的愤怒道：“高主任，高启兰，原来你知道你哥的事啊？五年前，你嫂子派人来安抚我急诊室的事，给我家送了一万的红包和一万的购物卡，说是压压惊。出手真是大方啊！但你知道我家为什么条件不好么？我老公家在开发区新高速路的规划路上，本来能赔几百万的，就因为谈不妥最后的金额，一直不同意签字，强盛集团找人日日夜夜来sao扰，最后就赔了几十万啊！你家的钱都是这么来的！” 高启兰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挡了我哥的路，是你们的不幸。” 她拿出口袋里的支票簿，签下一张一百万的支票放到桌子上，利索地转身走了。 但这次的指导组与往常不一样，似乎格外认真，高启兰很久没见过她哥这么严肃的样子了。 高家公馆里，连她二哥说话声都小了许多，猫在家里和他科技公司的员工远程开会。 唐小龙和唐小虎兄弟更是被她哥下了禁足令，那都不许去。两个四十大几的老爷们被她哥关了起来，天天窝在湖里钓鱼。高启兰见他俩偶尔会打几个电话，神情倒是挺轻松的。 “没事的，”难得早回家的高启强抱抱meimei，“他们下个礼拜就走了，带着我送的大礼，满载而归。” 她点了点头，没有和哥哥说王姐的事，转天照常上班。 “嘭！” 就在即将驶入市区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大众从正面撞上来，高启兰急忙打弯，横在路边。 因着指导组来，他家最近尽量低调，她如今是自己一个人开车上下班。高启兰刚解开安全带想离开车，就措手不及的被一个男人揪了出来。 “高启兰，对吧？”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高启强的小meimei。” “你是谁？你敢动我，我哥会把你碎尸万段的！”她忍着害怕，把掉在路边的手机踢到绿化带里，大声喊道。 “那我们就来看看，你哥有没有这么爱你吧。”男人话并不多，拖着她上了那辆黑色的大众，一路开到低矮的老城区，找到周围最高的五层楼，上到天台。 早有另一人等在那里，和工装男不同，他穿着一身昂贵的黑色大衣，看起来是个商人。 商人…是她哥的竞争对手？ 高启兰揣测着，仔细观察着这两人的所作所为。 蒋天抱了下过山峰，“我的兄弟，我什么都没有了，幸好还有你。” 过山峰右手揪着高启兰的领子，道：“给罪魁祸首打电话吧，在指导组来之前，我们要他的命。” 蒋天点点头，按下了通讯录中的那个名字：高启强。 高启强有点烦，这个蒋天，又来了。在京海敢和他抢项目，他不过是耍了蒋天一下，打断了蒋天司机的腿，已经足够宽宏大量，没曾想蒋天一直锲而不舍地烦他。 高启强就只好把他的生意挤破产，翻翻旧账举报他试图谋杀警察，再把他丢出去，作为本次指导组收官的扫黑战利品了。 所以高启强并没有拒接，而是带着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地道： “蒋天，我还没说明白么？京海不欢迎你。” “到底是京海不欢迎我，还是你高老板不欢迎我？” 高启强笑道：“有什么区别么？” 可这次的蒋天没有和他说别的，反而开了免提，各种杂音接踵而来： “高医生，听听你哥哥说的话。你恐怕还不知道，你的好哥哥在外面是什么样的吧？” 高启强说话音量不大，但盖过了四周的一切杂音，他的声音极其阴冷，好像火山爆发前的平静： “蒋天，我警告你，你敢动我meimei，我杀你全家。” 终于见到高启强急了，蒋天用他蹩脚的粤语幸灾乐祸道： “高老板，原来你还是有怕的东西啊。现在，你一个人来，在你抢了我的情侣大街五层楼那栋房子的天台，用你的命，来换你meimei。我给你倒计时半个钟哦，超过一秒钟，你meimei马上没命。” 蒋天和过山峰安静的在天台上等着，时不时看向手机。 高启兰心里焦急万分，她知道，这两人从来没想留她哥和她的命。她在过山峰的手下，小心的转着脖子，同时摸向医生外袍的口袋，钥匙串上，有一把小小的水果刀… 高启强没有用到半个钟，十七分钟，他已经气喘吁吁地爬到天台上来了。 “看出来了，高老板兄妹情深，急着来送死啊，”看到高启强身后没有带任何人，蒋又天朝下面的街道看去，同样是一片空白，只有他们来时的黑色大众和高启强的棕色宝马，道：“没想到你第一次守信用，就是临死前。” “放了我meimei。”高启强没理他，视线里只有被过山峰揪住衣领的高启兰。 见他看的热切，过山峰阴恻恻的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横到了高启兰脖子上。 “蒋天！！” “高老板别急啊，我和你不一样，只要你现在跳下去，我就放了你meimei。”放手让她一起掉下去。 高启强一秒都没有犹豫，朝着天台边缘走去。 “等等，”蒋天喊住了他，抄起早就准备好的铁棍，狠狠砸到了高启强的小腿上，“还记得我的司机么？这下是替他打的，高老板，请便吧。” “哥！”高启兰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高启强痛的摔倒在了地上，他咬咬牙，看着meimei，拖着伤腿，继续向天台边缘挪去，“蒋天，你最好说话算话。我弟弟，会盯着你的。” “高启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威胁我？”蒋天气急，举着棍子又要再打。 “趴下！！”过山峰突然大叫，他看到了远处一闪而过的红色光点。 就是现在了… 高启兰用下巴努力一顶，同时用藏在手中的水果刀划向过山峰钳制她的右手，趁着过山峰吃痛的瞬间，低下头，奋力向前一滚。 感谢高家的散打老师。 与此同时，她身后传来嘭的一声，血rou碎屑溅了一地。 她向后望去，过山峰被远处的特警一枪爆头，已经倒地身亡。 刚才听到大叫下意识蹲下的蒋天大叫着站了起来，拿着铁棍这边奔来，高启兰匆忙想躲，却见她哥好像腿没受伤一样，猛地扑过来，将蒋天按倒在地。 一拳又一拳，高启强狠狠地打在蒋天太阳xue上，鲜血飞溅。 直到很多人奔上来，将她哥拉开。 最先上来的是阿明，他双手扭住蒋天的脖子，干脆地一拧，让蒋天去当过山峰的鬼魂了。 高启盛急冲冲地奔向他们，看了看他哥的腿和她的脖子，确定都没什么大事后，抄起掉落的铁棍，愤怒地猛砸面前的两具尸体。 陈书婷握着她的手，半蹲着抱住瘫坐在地上的高启强，小声哭了。 刑警队的安队长刚过来担忧地看了她哥几眼，就急冲冲的带着手下去阻止旁边的高启盛毁坏遗体。 “小兰，小兰…”她哥挣扎着起身，她二哥火速奔来，和大嫂一起搀扶着高启强勉强站起来。 满脸是血的高启强仔细用手拂过meimei的头发，脸庞，擦去她脖子上的血痕，确定没事后如释重负地把meimei搂在了怀里。 “没事了。” 唐小龙、唐小虎、阴着脸的男人、他家的保镖们…… 越来越多的人围着他们，围着他哥。 而她，永远安全地被哥哥护在怀里。 几日后。 “哥，蛋糕高糖高脂肪，只许吃一块啊。” 走进私人病房，高启兰一眼就看到了她哥病床上的九拼蛋糕下午茶。 高启强右小腿裹着厚厚的石膏，躺在病床上难得老实。他弱弱地抗争道：“小兰，我受伤了，我是病人…” “病人就更不能吃了。是不是嫂子走了后你叫二哥买的？二哥就会添乱。” 大名鼎鼎的京海教父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搞来的甜点被meimei铁面无私地收走，惆怅地打开了电视看新闻： “今日清晨，香港西贡别墅区发生夺命火警，消防员到场后将火扑灭，并在起火单位发现两具烧焦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