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挣扎
第七十五章 挣扎 大家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和之前不同，之前刘备对荀彧爱得死去活来，荀彧也接受了他的爱意，二人彼此陪伴，感情很融洽。但曹cao介入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荀彧和刘备之所以那般亲密，全部都是曹cao默许的结果，只要曹cao不同意，他们绝无可能在一起，二人短暂相处的时光就像梦一样远去了。 如果他们没有发生关系的话，或许还能相处得更久一些。大家会把他们当成朋友，又或者是左将军对尚书令死缠烂打的笑谈。刘备想逃避曹cao的控制和监视，荀彧不希望刘备陪在主公身边，他们各怀心思、一拍即合，在那些亲昵时光里，不知道谁假戏真做动了真情。甚至刘备自己都以为，曹cao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开始贪婪地享受着和尚书令在一起的安稳时光。或许外表看不出来，刘备其实是个很缺关爱的人，旁人的一点关心足以使他感动，何况荀令君这么温柔，刘备早已经头也不回地沦陷沉醉其中。 荀彧不知道怎么想刘备、以及他们的关系。他早知道司空对待此人厚重，可谓礼遇有加。但刘备毕竟危险难驯，不宜放在主公身边。他想了解刘备、知道他的弱点、一点点驯化他，卸下他所有强势的部分，最后留在许昌做个普通官吏，或者彻底驯服了再放回主公身边去。但若真要问他，刘备对他百般纠缠的那些日子里他有没有动过心，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现在刘备回到曹cao身边去了，就仿佛他们未曾分开过。曹cao自然很开心，并且他足够认真地意识到刘备对他来说有多重要，绝对不会再放开片刻。刘备不是个顺从的人，也不是个坏人，他没办法对厚遇他的曹孟德下死手，他们都清楚这点。荀彧忽然觉得这个曹公有些陌生，但或许一直是他自欺欺人，他们曾经是携手的合作者，但是从这一刻开始，荀彧注定只是曹cao的幕僚、下属，二人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平等，无论是名义还是实际。 就连曹cao名义上的二把手，也不再是荀彧或者夏侯惇，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突然就占据了所有人视线的刘玄德。如果刘备是个谄媚的宠臣倒还好说，可他不是，他虽然陪在曹cao身边让他感到快乐，但绝非那种阿谀媚上之人，相反，他比曹cao身边的任何人都更正直，也更懂得如何让曹cao听他的话。如果荀彧自己是主公，或许也会信任他、喜爱他、和他缠绵，可是曹cao不能……正因为刘备是个正直之人，所以不会永远留在曹cao身边。 曹公体验到的所有快乐注定是短暂的，他自己也清楚，但是他不在乎，他相信自己对刘备有足够的控制权。程昱郭嘉董昭已经劝到让曹cao厌烦了，甚至他们自己也不想劝了，都默许了刘备在曹cao这边这件事。可是荀彧还没有真正劝过，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劝曹cao处理刘备，他当然能想象曹cao的反应，哈哈大笑，然后告诉刘备你喜欢的这家伙有多狠毒，继而怀疑荀彧这样狠心的人是否可以忠诚到底，结果还是把刘备带在身边不离不弃。能看见结果的东西没必要开口。可是刘玄德呢？如果荀彧继续开口劝谏，刘玄德会是什么反应？荀彧有些好奇。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期待看到刘备生气或者伤心的样子，好过这样温顺地依附在曹cao身边耳语温存，对荀彧的出现没有一点反应。 “司空，刘将军和您……”荀彧想了想，还是不知死活地开口了，他谨慎道，“你们的关系似乎有些过分亲密，会不会惹人非议呢？” “荀令君！”曹cao的怒火被瞬间点燃，他道，“我跟他没你跟他亲密吧？你怎么不怕遭人非议？” 荀彧低头道：“彧不怕危险，但明公您……身上背负着很多人的希望……” 曹cao乐道：“所以就应该把他送到你手中软禁起来？这小子长了脚，你以为在你身边他就不会跑？” 荀彧动了动嘴角，道：“既然如此，彧也没什么好说的，明公自行决议。” “你本来就不该提！” 既然放到谁手边上都会跑，那这人还应该留吗。荀彧没有问出口，他没这个勇气。他注视着曹cao，轻声问道：“所以，现在左将军比彧重要、比夏侯将军重要、比明公身边任何人都重要……对吗？” 曹cao回避着荀彧的目光：“你们各有各的重要，但是玄德要陪孤上战场、与孤一道出生入死，你与元让镇守后方，你们分工不同，旁人也是如此。” 刘备突然亢奋地站起身来：“明公此言不对，荀令君是股肱，备是新附，若是没有新旧之别，岂能服众？令君比备重要许多，只是明公不好意思承认而已。” 曹cao扯着刘备腰带让他坐下来，小声道：“就你话多。” 荀彧扫了一眼二人的举动，没有说话，三个人又开始沉默。曹cao有些尴尬，他想叫荀彧下车，但是他已经答应了刘备，也不好意思开口赶人，他责备地看了一眼刘备，看刘备双手紧握在一起，面色阴沉，知道他有话想说却又不敢开口，随即豁达道：“玄德不必见外，有话直说，不必忌惮孤。二位无需拘谨，今日马车之中所言，概不外传，随性便是。” “喏。”刘备等的就是这句话，看向荀彧道，“备此前与先生许诺不离不弃，情愿共死。今日马车之上，备向曹公陈情愿与君共死，曹公要杀备，先生为何一言不发？此乃背诺，君子所不为也。” 荀彧看了看一脸看戏表情的曹cao，对刘备道：“彧不想死。” “好，那就是先生背诺在先了。”刘备又问道，“今日备与曹公来校场，先生为何追出来？” 荀彧想了想，答道：“彧不知道刘将军会如何蛊惑曹公，有些好奇，追出来看看。” 曹cao突然被提及，轻咳了两声，刘备突然道：“曹公喜欢我，先生横刀夺爱，我为先生疏远曹公，竟被如此对待，实在遗憾。” 刘备说得这么直接，曹cao耳朵rou眼可见的发红，但他也没反驳什么。 荀彧看着曹cao，微笑道：“彧此前问曹公喜不喜欢左将军，他说，不喜欢。所以，不算横刀夺爱。” 曹cao面上红了一片，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俩人说话这么直白，但是他并不讨厌这样的直白。他身边虚与委蛇的人太多，正直敢言的人太少，这两人都是一等一的君子和义士，也难怪……如果刘备一直在他身边，或许真的能回到十年前，他还能做回当初那个大英雄…… 刘备缓缓道：“先生，您只知道曹公态度，又不知道备的态度。您当日从司空府邸归来，问备是不是对曹公也动了真情……还记得吗?” “记得。”荀彧淡淡回答，“当时你掐着彧的脖子，让我再说一遍，我说主公喜欢嫁过人的女子，你若是喜欢他，应该和我在一起，他才会多看你一眼。” 刘备笑了笑：“先生脖子还疼吗。” 荀彧抬手摸了摸颈子，苦笑道：“脖子不疼了，心有些疼。” 刘备看着地面，没有接话，只是长长叹息。荀彧道：“所以，将军对曹公早已有意，如今曹公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彧不能再与将军共死，是以背诺，希望将军勿怪。” 刘备点点头：“备无疑矣。” 荀彧又道：“彧今日追出来，是希望司空明白，刘玄德此人很危险，希望能够为他找个好去处。既然司空如此不信赖彧，觉得彧家中不算是个好去处，一定要带在身边才放心，刘将军也觉得曹公身边是最好的归宿，那彧也无言可谏了，希望二位大人重修旧好，若有错也是彧一人之错，二位好好相处、互相照料。告辞。” 曹cao没有说话。 荀彧准备撑伞下车，临走前和刘备对视一眼，二人露出微笑。带着无奈、苦涩、心领神会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