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哥，你真的要去吗？” 面对着埃唐忧心忡忡的眼神，基利安顺带重新调整了书包的肩带，他将家里的备用钥匙放进包的夹层，但下一秒就被埃唐以他会一直在家里等的借口给夺了过去。基利安无奈地看着眼前气势已经完全不输自己的弟弟：“埃唐，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既然那么做就说明了一定有理由。” “可是，不能带着我一起去吗？”埃唐低着头将双手背在身后，实际上他也不想那么任性地缠着基利安，但距离基利安来到这里之后他们也只短短相处了三天。 基利安伸手将埃唐垂到额前的头发捋到一边，他有些语重心长地说：“这是我的事情，我想要一个人去解决，你也不想我休赛期结束之后只会傻站在球场上什么也做不了，不是吗？” 他将手掌摊在埃唐的面前，过了许久他的弟弟才磨磨蹭蹭地把手里的东西放上去。 “但是你的卡又用不了，我的你又不愿意接受，你身上只带了一些现金够用吗？” 对于埃唐的追问，基利安的心里也没底，如此仓皇地临时做出这样的决定并非权宜之策，但却是唯一能够直面解决所有问题的方法。 事情还是需要回到三天前说起———— 说实话，当发现被内马尔拉黑后的基利安着实盯着屏幕愣了有一分钟，但之后他便冷静了下来。首先据他了解，内马尔并非是会与他人结仇的性格，而他从小也是受着严格的家教被mama要求对外行事不可过于露出锋芒，拉马里夫人为了带小时候精力旺盛的小基利安时还特意自我研究了一套五分钟平静法，也是靠着拉马里夫人如此的言传身教才让基利安养成了在外尽量不与别人起冲突的好习惯。其次，他的通讯录里同时也没有内马尔的信息，由此说明这样的吵架是双向的，而并非其中一方单独造成的结果。最后，结合放倒的相框和日记本首页的地址，基利安大概根据地名得知那是位于巴西里约的一处住宅区。 那么到这里，思路就已经很清晰了，基利安有八成的把握推断出他此次前来的使命就是为了解开未来他和内马尔之间的误会————科幻片都这么演，只要主角完成了任务就能够顺利回家。 回去的着落有了之后基利安反而不那么着急，他原本是打算和埃唐出去好好在马德里转悠一圈，毕竟时空旅行的经历实属难得，谁都有好奇心。但很快一道难题就出现在基利安的面前，当时还是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负责刷卡结账的服务生客气地告知银行卡的密码错误。埃唐反应快，他立马就掏出自己的卡来付帐，本来这件事在基利安看来很正常，只是出于他的一时疏忽。 十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切，包括密码和人际关系。 而转折就在他要去当地修改银行卡密码的时候，业务员认出了他。 “基利安，我很高兴您为马德里带来了如此高的荣誉。”在办理的途中，玻璃窗那边的男士难掩心中的激动，“昨天您来的时候我忘了和您要签名，等会儿可以拜托您签在我的球衣上吗？”他把领带松解开露出里面白色的球衣。 “当然可以，不过是我听错了吗，您是说昨天我也来过吗？” “是的，只不过昨天您来的时候我的班被同事顶替了，今天能够再次见到您真是太幸运了！” “嗯，我可以知道昨天我是来这里办理什么业务的吗？” “好的，请稍等一下......也是修改银行卡信息的，先生。” 基利安垂眸思考了片刻，然后向业务员表达了他的歉意，他并没有继续办理下去，但还是如约为业务员签名。离开之前，他回过头再次向捧着身上的球衣高兴得忘我的男人确认他是否真的来过，男人将手机里刷到的动态图片给基利安看，照片上确实显示了他和一个身着工作服的男人的合照。 但只有基利安心里清楚，这个照片中的他并不是现在的他。 回到家之后，基利安心乱成麻，因为他根本无法理解十年后的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基利安从来不是个喜欢多事的人，通常情况下要他花费心思做的基本上都是奔着某个明确目的去的，明明简单的修改密码只需要输入原先的密码就可以线上修改，但‘他’却偏偏行踪诡异地去附近的银行人工办理，就好像一早就料想到19岁的基利安会出现在那里。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查加通过私信给他发来一段他这个赛季在皇马踢球的精彩集锦。基利安一开始还看得津津有味，然而看着看着他的嘴角渐渐抿紧，眉头也是越锁越紧。他从客厅的柜子里翻出这几年所有的录像带，然后就这样从白天看到了黄昏，又从黑夜看到了黎明。 纵使途中埃唐有来劝过他，但基利安只是定定地坐在还未来得及开灯的沙发上，唯有电视莹莹的亮光打在他晦暗不明的脸上。 他连续看了两天的录像，一刻都没有停歇。当画面定格在最后他举着银杯沐浴在金雨之中，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悲哀像针扎般席卷了基利安的全身。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再清晰不过地意识到他与未来的他之间差若天渊的距离。他知道如果再那么下去，他绝对没有办法顶替十年后的他站在皇马的队伍之中。那种精细的脚下功夫和技术是无法在这短短两个月里弥补过来的，而如果他没有办法及时回去，那么他就必须要在皇马踢球，就势必要接受来自全世界观众的审视，这绝非是能够以状态不佳这样的借口敷衍过去的，并且基利安的责任感也绝对不会允许他那么做。 瞬间的压力和过高的赞誉迫使基利安一只脚悬空在悬崖的边缘，目前还没有那么危险，但兵临城下的那种无形的力量足以桎梏住内心，让他喘不过气来。 也在这时，他才顿悟到之前一直想不通的问题，这哪里是善意的提醒，分明是来自未来自己的挑衅罢了。 不过基利安也并没有为此感到生气，所谓知己知彼，他一贯是吃得下挑战的，如果是如一开头所想的只是为了解决矛盾，那么他反而没有那么急迫的心情去处理他和内马尔的关系。如此一来，看来他是必须要前往日记本中的那个地址了，想必关键的密码也应该是藏在那个地方，而更重要的一点是皇马目前巴西的球员也占领了多数，基利安也可以趁这次机会去与他们交流讨教一番。 想到这基利安便再也按捺不住地顶着深深的眼袋购买了晚上飞往里约的机票。他无意这么做，只是如果选择包机出行的话还需要经过一系列来自mama的询问，他本就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情。一是他不想解释，毕竟过于的匪夷所思，二是他还没想好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十年后的父母，所以一切都低调行事即可。 “爸妈那边就拜托你了。”基利安收拾好他的行李箱，房间里突兀的相框和游戏机已经被他收进柜子里，这些虽然还没有得到解答，但基利安相信他此番的巴西之旅一定会给出令他满意的答案。 “没有问题，我会告诉爸爸把一些需要出席的活动给推掉。” “谢了，埃唐。”基利安上前将他的兄弟抱在怀里，他从未在这一刻感受过如此的安心。 “没事，你再看看有什么东西落下的吗？” 基利安环视了一圈房间，包括他的书架。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出行除了带已经兑换成巴西当地货币的雷亚尔和衣物之外，他还带走了一些日记本中记录到的所有有关语言类的书。基利安向来有整理书籍的习惯，他会强迫性地把书分门别类地排列在不同的位置，所以只需要到他所认为的工具书那一列面前，就能轻而易举地找到想要的书。 但其中有一个不和谐的存在引起了基利安的注意，他并不是个信奉教派的年轻人，但十年后的他却拥有一本看上去很老旧的圣经。不过这也没有困扰基利安太久，毕竟这既然被他归类为工具书，那么就肯定是在这十年间有必要的情况下会用到它。 收拾完毕之后，基利安计算着时间告别了埃唐，从马德里前往里约的飞机行程中有足够的时间让他补觉。而等他下了飞机，打开手机的一瞬间来自mama的信息就弹了出来。拉马里夫人很显然已经从埃唐的口中了解到了信息，不过她只当基利安是散心，所以也只是简单地嘱咐了几句要注意安全此类。 基利安心里五味杂陈，他攥紧手机，心中暗暗发誓如果还有机会回巴黎的话，他一定会好好地去抱一抱他的mama。他会坚定地告诉她，他始终爱着她，即使他们不再相爱，但永远是他此生最爱的家人。 日记本上的地址距离机场有些远，此时已经是里约的黄昏。温度并没有白天时候的闷热，又带着来自海风的潮湿，基利安打了一辆车到人多的地方就停下来步行前进。 这算是基利安第一次到里约，他漫步在街头，只要抬头随处都可以见到耶稣山上的雕像。他垂眸展臂，温和地注视着整座城市。里约这几年的发展良好，高楼大厦在一堆平民房之间显得尤为高大壮观，但这个国家对于足球的热爱更是从上而下的始终如一。基利安已经记不清不小心撞到多少个在街上踢球的男孩女孩们，兴起来时他也会和他们来上几个回合，当然也可以说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得到崇拜的目光而特意踢得花式了些————他才19岁，你不能要求一个19的男孩变得像29岁那样谦虚。 热情和友善是里约市民的共性，虽然这里大部分当地人不会说英语，但基利安还是靠着学生时期磕巴的西班牙语与他们简单地交流，语言上的不通并不会影响到他们尽全力为基利安指路。其中还有一位皮肤黝黑的大叔带着基利安走了一段路，大叔裸露的手臂上纹着一只咆哮的老虎，但他本人却实在和蔼可亲，说什么都非要把基利安送到指定的位置才肯离开。 他现在距离目的地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再往前就是富人区的边缘了，出于好意和隐私他还是提前告别了大叔。 临近郊外的地方明显感觉到人流变得稀少起来，基利安一边拿着大叔给他的地图一边打量着周围的门牌号。夜幕已经完全地降临，他还没有吃晚饭，但他的背包里有提前准备好的食物————当然也是埃唐强硬塞进去的。 真是的，也好歹19岁了，真当他还是个学生吗？ 基利安腹诽道，很不想承认一点的是就连埃唐今年都已经21岁，从生理上看他确实没有立场再说服他的弟弟了。 那是不是说明他现在应该算是埃唐的弟弟？而埃唐才是他的哥哥？ 还没等基利安想怎么辩解这种无厘头的说法，巷子深处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基利安贴着墙站住了脚，这里就算人烟稀少也好歹是富人区，治安也是有保障的，应该很少有发生抢劫的事情才对啊。 他往巷子处走近了些，想要听清里面的动静，而就是这么一听，基利安瞬间就感受到了脸上的温度在不断地上升————那哪是什么劫匪的声音，分明是一些暧昧不明的水声。 基利安捏着发烫的耳垂，刚想要离开巷子深处传来闷声，像是一个人被推到了墙上。 “在装什么，我知道你是......”基利安没有听清楚那人口中的姓名，“都是玩得开的人，现在给我装什么？！” 紧接着细碎的水声中掺加了被堵住嘴的挣扎声，基利安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他抱紧了背包。这种情况下他到底应不应该冲进去，如果冲进去，那么他的身份就必定会败露，而他也无法解释现在在里约的原因是什么；而他如果不冲进去，那么他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里面传来的动静越大，基利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定。 “你在做什么，我已经报警了。” “……谁？”刚才威胁人的男声从黑暗处传来，“一个学生？” 基利安摆正了头顶上的棒球帽和围住下半张脸的衣服，他严声厉色地cao着不熟练的西语对里面大喊，“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你最好赶紧出来。” “啧，他妈的。”那个低沉的男声显然意识到基利安的话并非是谎言，但他也没有多大的惊慌，他缓慢地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基利安往他的背后看去，发现受害人并没有跟着出来。 “你少给我多管闲事。”那个男人长着一双细又短的眼睛，身上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想必是住在附近的有钱人。 “你放心，只要你放过她，我不会再多管其他的。”基利安面无表情地说。 “就凭你？哈！手里的这是什么，面包？” 基利安抓住埃唐给的法棍，他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在别人眼中很是滑稽，但面对着这种状况下首先就是不能自己怀疑自己。男人没有再给他留任何的眼神，他完全没有把眼前这个孩子模样的基利安放在眼里，他刚想转身回去找巷子里的人就被从天而降的硬如石头的东西砸中了脑袋。 男人的嘴里像连珠炮似的冒出不好听的脏话，似乎他也没有想到在他眼里的面包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男人捂着后脑勺，脸上的五官皱在一起，恶狠狠的杀意从他的小眼睛里直射向基利安。 基里安绷紧了脸，他的脚在原地准备着随时起步快速地逃离现场。他没有打架的经验，所以遇到这种事情除了报警之外他只有逃跑这条路。 男人的黑影在路灯下拉得极长，并且越逼越近，基利安能够听见胸膛的心脏在咚咚地狂跳。 “嘭”又是一声像是西瓜破裂了的声音，男人保持着凶神恶煞的样子毫无预兆地向前倒了下去。 “基利安？”含糊不清却耳熟的声音传到基利安的耳朵，一个穿着时髦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块带血的板砖———— 是内马尔。 基利安向后倒退了一步，衣物也从他的脸上滑落到了脖子上，他想这个晚上再不会遇到更令他惊讶的事情了。而这个想法注定是要落空的，只见内马尔随意地甩掉手里的板砖，踉踉跄跄地踩着倒在地上男人的身体向他跑来。 基利安习惯性地张开了双臂接住，下一秒嘴上传来湿湿的触感，然后是浓烈的酒味、烟味和香水味混杂着不断地钻入他的口鼻。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让人措手不及，滑溜湿软的舌头灵活地闯进他口中的每个角落，基利安惊得闪躲不及直后退到墙面上。 内马尔看上去醉得不轻，他脸上微红，紧闭着双眼，一只手固定住基利安的下巴。基利安很快就品尝到舌头上酒精的苦涩，但他被死死地压住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内马尔的唇在他的嘴上兴风作浪。唇舌间的交缠愈发激烈，放在基利安后颈处的手强势而充满占有欲。但与之相反的，他的唇比女人的还要绵软，并且带着讨好的意味一直吸吮着基利安的下唇。 基利安只感觉到浑身有些燥热，唇上被舔得酥麻，他静静地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察觉到内马尔另一只环在他腰间的手力度变小，就把这个喝醉了的人给推开了点，银丝在二人逐渐远离的唇舌之间拉扯又断开，在月光下显得隐晦又有说不清的yin乱。 朦胧得看不清瞳孔的绿色眼睛从纤长的睫毛下探出，内马尔在看清楚眼前真的是基利安之后，嘴角勾起一个甜甜的笑容。 “真的是你……你终于来接我了吗？” 基利安还未来得及问清楚内马尔就睡倒在他的身上，十年后的巴西人五官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倒是整个人的气质上发生了天旋地转的转变。但具体是什么，基利安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只是有一种剪不清理还乱的细线样的东西在轻轻刮蹭着他的心头最嫩的地方。 他只知道一点的是内马尔的酒品绝对不算好，莫非乱亲人的毛病也是这十年培养出来的？或者说只是因为把他认错人了？基利安轻触被吸到发麻的下唇，在微暗的环境之下还能看见手指上沾有些许的血迹。 不过唯一能够确定的事，他是该提前选择增肌了，基利安在背起内马尔的同时腿上感到有些吃力，排除掉刚刚亲吻带来的副作用，归根究底还是他的身板不够强壮。而事实上就算是在球场上，他也一直不是强壮那一类的。只不过如果他现在想要成为最优秀的前锋，那么拥有一身结实的身躯就是必须要达成的前提。 基利安边将背后不安分地扭来扭去的人向上拖住屁股，边回忆在临走之时埃唐对他说的关于内马尔的话。 “内马尔……他当年出柜了，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