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将计就计

    十五、将计就计

    名为阿修罗的恶龙不依不饶地盯着帝释天的眼睛看。

    他对帝释天问：“我是挚友？”

    我只是挚友？

    帝释天一时心慌意乱，眼角余光求救般地瞥向毗琉璃，却发现这飒爽的护卫正在飞快地关门离去。

    帝释天：“……”

    他只好转头看着似乎正在不爽的魔龙：“你为何……知道我被困在此处？”

    阿修罗：“只要我想，我就能找到你。”

    前一天善法天的话闪过他脑海。

    “龙就是这样，到手的猎物，不吃进嘴里绝不会罢休。我看，它还会回到天域来寻找它看上的猎物的。”

    帝释天灵光一闪，想起了那晚洞窟中他送给自己的业火化成的流光。

    他离开龙巢岛的时候，有这流光才得以穿过岛外那一层黑色的雾气。

    “阿修罗，你用那个跟踪我？”

    “你唤醒我的那天，我的灵神体碎片已经跟随你的莲花进入了你的身体。”魔龙理直气壮。

    “你！”一向很能说的帝释天一时语塞，也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只好叹了口气。

    阿修罗带着他下楼：“为什么不告而别？”

    帝释天的手按在他肩膀上，眼神描摹着他脸部英挺的线条：“你不该来的，善见城现在不是个好地方。”

    魔龙当即反问：“你之前不是还一直劝我和你回来吗？”

    圣子赧然：“我当时……又不知道你就是魔龙。”

    魔龙弗栗多烧毁天国的传说，经十天众代代强调影响已经深入天人心中，这里对阿修罗实在不是一个有善意的地方。

    阿修罗看他脸色变幻，问道：“你有心事吗？如果你对此地已经失望，我带你离开。”

    帝释天摇了摇头：“还是先把毗琉璃送到安全之处吧。原本想让她去找苏摩，可苏摩现在不知所踪。”

    “苏摩？”阿修罗随即想起，那名被迦楼罗紧跟着的天人女将也自称为苏摩。

    他古怪地笑了一声：“这有何难，她被迦楼罗送到了城外，我让迦楼罗再回来一趟就是了。”

    帝释天失笑：“苏摩救下的真是迦楼罗？它是怎么被天人少年抓到的啊？”

    阿修罗：“因为它是只笨鸟。”

    “……迦楼罗知道你这么说它吗？”

    “知道它也不敢对我如何。”

    说话间他们步下塔中层层的阶梯，下面有几个光明天加塞进来的守卫。

    毗琉璃离开塔顶下楼时，塔中多出的看守都在盯着她。

    她的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却感觉守卫没有动手的想法，便快速步入了塔中帝释天的寝殿中，随后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她的第六识感觉到空中有种奇异的波动。门外传来扑通的跌倒声，她打开门缝看了一眼，所有看守似乎都陷入了幻梦之中，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怪异。

    只有一个脚步声从楼上传来，毗琉璃以为那个可怖的怪人离开了，但从回旋的楼梯上走下来的却是两个人。

    ……原来帝释天大人还没被放下来吗。

    帝释天看到毗琉璃要笑不笑的唇角，大感不好意思，于是对阿修罗说：“阿修罗，我没受伤，你放我下来。”

    阿修罗完全不为所动：“我说过，很生气，不想听你的。”

    毗琉璃心下已经笑翻，嘴上还是十分平静：“大人，需要我回避吗？”

    面前的圣子不动声色地瞪了不为所动的黑色战士一眼，随即让毗琉璃准备做好出城。

    毗琉璃下意识拒绝：“去找jiejie？不，保护大人是职责所在，我怎会畏惧这点危机？”

    阿修罗终于把帝释天放了下来：“我接手了，不必担心。待会有只金翅乌来接你去找苏摩。”

    毗琉璃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行：“不可，明日若是王宫派人来，没有一个他们眼熟的人去遮掩，太让人起疑了。”

    帝释天：“无妨，我有幻境，你出城之后听苏摩安排?。”

    毗琉璃仍是不放心，看帝释天如此坚持，只好答应。

    盏茶时分，一只金翅乌趁着夜色降落在了善见塔塔顶，毗琉璃坐了上去，帝释天和她道别后，走往塔边看着塔下似乎还未有任何察觉的外部守卫。

    毗琉璃对阿修罗道：“多谢阿修罗大人这段日子以来对大人的照顾。”

    阿修罗疑惑道：“你指什么？”

    毗琉璃笑了笑：“帝释天大人是怎么从魔龙爪下生还的，他一直不肯和我们多说。但他回来之后，似乎很担忧一位从未和我们提起过的……挚友。jiejie说也许有人在那段时间和他相识，并且救了他。”

    “我想，这个人就是您吧？说实话，很少见到圣子大人在人面前这么放松的样子，多谢您照顾他。”

    这话有点跳跃，但阿修罗还是听懂了。虽然他是只龙，对于阅读理解天人那些过于礼貌的措辞已经十分熟练。

    阿修罗一句“我就是那只龙”已经到了嘴边，最终只是拍了那不大安分的金翅乌脑袋一下，对毗琉璃道：“我会保护他的。”

    毗琉璃朝他行了一个天人的礼节，金翅乌眼看终于能跑路了，挥挥翅膀飞快离去。

    ……

    送走了毗琉璃，他们回到塔中的寝殿。

    帝释天想起善法天的计划，急忙对正在寝殿中四处参观的魔龙嘱咐：“天亮之后，如果你再听到任何召唤的声音，无论你听到的是谁的声音，都不要过去。”

    阿修罗：“为什么？那群蛀虫，在胁迫你？”

    帝释天沉默片刻，最后说：“善法天要封我为第十一天众，条件是要我夺走你的生命。”

    魔龙血红的瞳孔微微一缩，黑白交错的触须沉默地悬浮在他身后，却没有任何动作。

    “我就在你面前。”

    帝释天后退一步：“你走吧。”

    对面的魔龙没有任何行动，昏沉夜色中，他火焰般的双眼最终定格于纯白圣子碧玉般的双眸。

    帝释天眼看他没有动作，只得进一步解释：“善法天要我重现那天将你召唤而来的仪式，他想要你的龙心去炼制一样足以让他不再忌惮任何天人的法器。再呆在善见城，你会送命的。”

    “你们的王无法达成所愿。”阿修罗否定了他的说法，“我的心并不完整，你知道的。”

    “天人的武器杀不死我，能和我一战的天人……”他依然注视着纯白的圣子，“并不是他们。”

    阿修罗的额前燃起了如同神眼的火焰，身后的六道触须急速膨胀为一人粗的可怖怪物，蜿蜒穿行在寝殿之中，将整个寝殿围成牢笼。

    他向被围困其中的帝释天走去，恶龙似乎终于丢下了自己温和的面具。

    他是与烧毁天国的弗栗多同出一源的魔龙！

    “你们的王如同虫豸，妄想算计我的心魂，我本该将你们的王城焚烧殆尽。”

    “如果你愿意和我离开，我可以不问罪他们。”

    帝释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哪怕是失控的阿修罗都没有这般让他感到惊心。

    圣子抬起头望着与自己越来越近的魔龙，最终还是作出了选择。

    “十天众荒唐无道，必须有人去终结他们的统治，我……不能和你离开。”

    那把可怕的神血兵刃，也要从善法天手中。

    “善法天王狂妄，谋图你的心脏，我必全力挫败他们。天人之间的斗争不该涉及你，龙族应该自由地在天穹中飞行。……回去吧，如果我能成功，我发誓永远不会再有人图谋你的生命。”

    他话音落地，寝殿中虬结的触须渐渐缩小，收回。

    他听到了阿修罗的脚步声。

    天人纯白的圣子不忍看他离去，低下头看着地面上镂刻的繁复花纹。

    叮铃一声，一道恢复原本大小的触须出现在了他眼前的地面上。

    帝释天猛地抬头，阿修罗已经站在他面前，彼此不过咫尺之间。

    阿修罗低头看着他，直截了当地作出了回答：“你不能离开，那就由我和你一起去找你们的王。”

    “善法天手上有一把由忉利天神之血炼化的匕首，阿修罗，那对你的伤害你应该清楚！”

    “我的生命没有如此脆弱，何况，我曾许诺过会保护你，魔龙不会背弃誓言。”

    他心性果决，帝释天劝他不动。圣子一向能言善辩，却在这碰了壁，只得同意一起行动。

    此时已至后半夜，天亮后王宫中便会来人接走帝释天。眼下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了二人面前：光明天的尸体还躺在塔顶。

    帝释天一旦离开，东窗事发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二人上到塔顶，帝释天略带厌恶地看着地上已经凉透的光明天尸身，他的灵神体已经弱小到帝释天第一时间看不出在哪。

    帝释天：“还是要处理一下，若是我们不在塔中，守卫上了塔顶就麻烦了。”

    阿修罗：“你退后。”

    帝释天退到他身后，只听一声响指声，黑色的业火自虚空中烧起，将光明天被洞穿的尸身吞没。

    帝释天在地上的灰烬中发现了一块奇异的事物：“……这是何物？”

    阿修罗将灰烬中的东西捡起，那是一块宝石似的的圆石，表面却有一道深紫色的灼痕，移动间透过石头表面的一瞬间，似乎见到了无数难以名状的诡异怪物。

    帝释天接过石头：“这是光明天的心魂残留？”他看了又看：“这心魂残留上怎么有魔气长期侵蚀的痕迹？”

    这是和魔族接触过多的证据，光明天一向高居善见城，哪来的和魔族作战的经历？

    阿修罗收回业火：“看来你们的王族中，有人和魔物勾结已久。”

    曾经在前线的记忆触动了帝释天：“从前作战，他们每每指挥缓慢，朝令夕改，以致战机常常延误。莫非，他们一直和妖鬼魔族有往来？我们的作战只是遮掩？难怪他们哪怕年景好的时候，也不肯一举解决边境的战端。”

    是了，没了战端何来高价倒卖呢？

    阿修罗在坐具上坐下，看着帝释天在桌案前冥思苦想。

    魔龙的世界里，一切都可以简单直接地解决，于是他对帝释天道：“我化作原身，口吐业火把十天众烧光，你看如何？”

    帝释天迟疑道：“你确定，你的原身吐出的业火不会把整个善见城烧了？”

    阿修罗：“……这不好说。”

    帝释天缓缓放下手中笔：“答应我，先别现出原身。”

    阿修罗扯了扯嘴角：“可以，但若是情况紧急，我可不听你的。”说完他又想起帝释天灵神体几乎没有战力，嘱咐道：“不要离我太远。”

    帝释天终于找到机会，将自己触碰深渊之下的莲花后灵神体变异的事告诉了对方。

    他欣喜于自己已有自保之力不至于拖累他人，未曾察觉阿修罗一瞬间复杂的心绪。

    果然，我和弗栗多，你和忉利天神都有脱不开的关系……

    前世未完，今生来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