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丞相府的密谋
几日后,皇帝的封赏就下来了,只是这个封赏有些微妙。 不仅仅按照惯例提了生育有功的温常在的位分,封了正五品贵人。而且同时提了已经侍寝过后的白御女为正六品才人,虽然这两个封赏都在后宫之人的意料之中,但是同时下来就很微妙了。 尤其是对新出炉的温贵人来说,是很下面子的事情,毕竟温贵人也算是宫中老人,刚刚生产完听到这个消息难道不会想起那日她辛苦生产的时候,皇上才刚刚从白才人那里出来。侍寝和生育哪个功劳大?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也不知道这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安排,宫中闲言碎嘴,大多数人也就私底下说说,感慨果然是没能生个儿子,所以才如此被轻慢。 不过,置身风波之中的温贵人和白才人,却可以说是最不为所动的。反而是宫外人心浮动。 【丞相府】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桌厅,上方放着两张红木主人椅,依靠着的是桌板中央镶嵌着黑色纹理大理石的木桌,上面摆着的茶具是上好的青花瓷,一图高耸入云的泰山图惟妙惟肖地绘在杯盏的外壁上,让人一看就心喜,无端生出一股壮志豪情。 铺得严实的绀青色地砖洁净无尘,带着石砖冰冷的意味,两旁的置物架上满是奇珍异宝,若是问这些都是什么,或许会有很多爱宝的人激动不已、滔滔不绝。 只是对于这丞相府的人来说,这就是这个府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上头摆着的每一件都是御赐之物,卖不得,摔不得,是要供着的祖宗,一般人家不把这些东西放出来,怕一不注意遇到个毛手毛脚的碰坏了。 只是这丞相府怎么可能是一般的人家?王丞相那是当朝的权臣,而且还是太后娘娘的父亲,皇后娘娘的祖父,是当朝天子的外公!多重身份之下,王丞相府上只要别把东西全摔着玩,那犯些禁忌也没什么。 厅堂中打扫的奴仆正收尾,她刚撑起厅堂两边的花窗,让庭院里头的凉风吹进来,好散散刚刚扫撒完的浊气。 就听得有人声近了,显然是一对主仆的交谈声。 “你去把小姐叫来。”开口者声音有带着年纪的沧桑,但颇具威严狠厉,显然是个长久居于上位的人。 “是的,相爷。”一边应话的老仆一听便知晓老者的意思,如今这王丞相府上称得上是小姐的只有一位,那便是王丞相王自仲的嫡长子的嫡出女儿王倾暄。 在王丞相的女儿都已经尽然出嫁,膝下唯有一个嫡长子和一个庶子,嫡长子是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大老爷,嫡出的孩子仅有大少爷和大小姐王倾暄。 庶子则是皇后娘娘王倾依的父亲,光禄寺少卿二老爷,二老爷则只有皇后娘娘一个孩子。 想到两位小小姐,老仆不由得唏嘘,这谁想得到不愿意的反而得了更好的,愿意的则反而什么都得不着呢? 当初二老爷宠自己唯一的女儿宠得天上地下,怎么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当今圣上,当初谁也不知道一个懦弱幼小的毫无助力,很可能死在权势倾轧之间的皇子反而能够隆登大宝,而错许给最有希望的四皇子的王倾暄,被称为京城明珠的她反而便如此黯淡下去了。 想来想去,老仆还是庆幸的,好在当初四皇子一直身体不好,再加上王丞相狡诈的眼光,他一心认定要四皇子即位时携手自己的孙女、未来的皇后一起登基。好给王家带来无上荣光。 而不是和二小姐那般,为了“不把鸡蛋放到同一个篮子里”的预防保险,随意地便嫁了出去,当时的皇上还只是七皇子,刚刚出宫建府没多久,听说很是穷困,因为不受宠爱,七皇子府上连奴仆都没有多少,可想而知的艰难。 只是这姻缘天定,就是最为奇妙之事,王丞相的愿望还是实现了,只是不是他最给予厚望的大孙女,而是向来不喜的二孙女。 皇上登基的那日,王丞相心里有多骄傲自豪,也就有多么的后怕,自此便更加坚定了不可再孤注一掷的想法,他家大业大的全是牵挂,位于顶峰的人随时有可能摔下去万丈深渊、粉身碎骨,而他如今最为渴求的,便是那一份保障!一位真真正正骨子里流着他们王家血的皇帝!即便是犯下抄家灭族的罪过,有着血缘纽带的牵扯,最冷酷无情的皇帝也做不到这般引得世人诟病的事情。 “相爷,大小姐到了。”随着奴仆的传唤声,王丞相放下心中的种种忧虑,看向这个自己最为宠爱的孙女。 王倾暄今日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裙子,一朵朵漂亮至极的牡丹花点缀其上更是衬得人肌肤胜雪,犹如娇花一般柔美绽放的容颜。她举止得体,形容有度,一颦一笑都有着牵引他人注目的魅力。 王丞相对自己这个从小培养的孙女寄予厚望,这个厚望又与常人想象着的不同。连王太后都以为自己培养王倾暄是为了让王家更上一层楼,可是王家如今难道还差吗? 对于让家族再更上一层楼的野心,曾经有,但是如今也熄了不少,王太后便是这份野心的证明。 王自仲对自己说,够了。 他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转变的想法,年纪越大,他更想着的是家族传承,更希望自己能够安享晚年,庇佑自己的子孙后代。 王家走到今天,怎么可能什么乌糟糟的事情都没做过?光是让王太后坐稳那个位置,就已经干了不少没良心的事情。 如今皇帝越发地成长起来,如果无法拔除隐患,一旦自己倒下,皇帝不留情面地清算起来,便是王家的没顶之日。 若只是实现野心,王倾依已经坐在皇后的位置上了,有什么好再执着的?到底都是姓王,谁坐在后位上,有什么差别? 但是如果不是他从太医院得到消息,知道皇上身边的朴嬷嬷一直拿着药,而这药表面上是一位更年期女性的调理药,实际上里面的成分都是避孕的药物,而这份药最终都在朴嬷嬷的眼前被自己那傻孙女喝进肚子里了。 如果只是更换掉药物或者是让王倾依不要服用,私下吐掉倒是简单,可问题是,如今皇帝根本不临幸王倾依,毫无机会。 一个带着王家血脉的皇帝,何时才能有机会? 说实在的,他如今并不在意谁做皇后,而是在意谁能生出个带着王家血脉的皇子! “倾暄,你怎么还在这?”王丞相眯起眼,言辞平淡地问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本来脸上带着笑的女子懵住了,她一向狡黠机智,但是这点小聪明对着她这多智近妖的老狐狸祖父可不算什么,祖父骤然如此质疑,她很是无措。 “祖父不是让孙伯伯喊孙女过来吗?”王倾暄不安地回道。 王丞相忽地勃然大怒,手拍着桌子怒地起身,那漂亮的瓷具被碰地摔在地上,碎成一片片:“你不该在这里!你应该在皇宫!你应该是皇上的妻子,生下一个带着王家血脉的皇子!而不是这样梳着少女的发髻,留在丞相府里!” “你应该知道,建王(四皇子)死后,没有人敢娶你,除非那个人是无人敢质疑的人,当今天子,不然等待你的命运要么是城郊的尼姑庵,就是西街的巫道观!”王丞相丝毫不留情面,出口的话狠辣至极。 尽管知道自己更多的是被利用,那些尊贵都来自于身份,那些宠爱更是...... 就算明了,王倾暄还是很受伤,自己从小的时候开始就接受着贵女的教育,琴棋书画需要样样皆通,更是要时刻遵守世俗礼教对女子的要求,时下的大周虽然没有对女子的言行举止有直接的约束,但是实际上是有着普世的约束的,而她,要具备世人所推崇的女子应该有的品貌德行。 但是,除此之外,祖父还让她学习怎么取悦男人,勾引男人,如何让男人沉迷于自己。这一些无疑又是有悖与世俗的价值的。 很多时候她感觉到疲倦时,就会想,凭什么她不能够选择自己的人生?凭什么她只能按着他们的要求来? 祖父就像是在捏一个人偶一样捏着她,把她塑造成男人最喜欢的样子,漂亮、温顺、充满迷人的吸引力。 一年复一年,她已经快要忘记自己原来的模样了,或者从头到尾她都不知道自己本来应该是什么模样。 王倾暄其实很嫉妒王倾依,在年纪尚小的时候,她的人生中就充满的是各种课程和训诫,而那天她看到她一向看不起的二伯,大腹便便地牵着少女王倾依回来,那个少女手上攥着一支街上的糖人,那个糖人做得极好,是一个可爱俏皮的小兔子,而少女却依旧不满足,哭闹着二伯为什么不给她买刚刚的糖葫芦。 日光下那个当时丧妻未再续娶的二伯,大家都暗地里瞧不起、同情着的老男人,满脸紧张,手忙脚乱地哄着小女孩,眼底满是宠溺:“依依,街上的糖葫芦不干净,吃了会闹肚子,爹爹等会就让家里的厨房给你做好不好?” 许是那是,王倾暄才意识到,曾经自己自以为什么都有,不过是因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得到的东西还未出现罢了。 敛去眼中复杂的心思,王倾暄低下了头,一如既往的温顺的模样:“孙女不孝,不能为祖父排忧解难,祖父放心,二十余日后,便是二公主的满月宴,孙女会使计达成祖父的心愿的。” “孙女会生下带着王家血脉的皇子。”王倾暄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眼底却没有什么笑意。 王丞相俯视着眼前如花似玉、乖乖巧巧的孙女,才满意的颔首,坐回位子上:“来,和我详细说说什么计划。” 王倾暄回想起那对着自己似乎柔情万种,却又仿佛很远的帝王,深吸一口气,虽然很险,但是,已经到了不得不做的地步了,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