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蛟龙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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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苏苏跳进了漠河水中。 如今的蚌王宫只是一座焦黑的废墟,定水印也遍寻不见。 天欢……都是因为天欢! 可是她现在只是一只修为低下的蚌妖,要如何才能杀了上清仙域的圣女天欢呢! 黎苏苏站在漠河水中,心中恨意越发汹涌。 勾玉突然觉得不对,醒了过来。 不好,小主人因为桑酒的影响要入魔了! 但是身处般若浮生之中,勾玉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事情,也无法跟黎苏苏沟通,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蚌族的本命珍珠一颗一颗地从灰烬之中漂浮起来,汇入黎苏苏的身体之中。 这漠河里能够派上用场的也就是这些族人的本命珍珠,可这样一来,这些族人彻底会魂消魄散,再也没有复生的机会。 但是黎苏苏已经管不了了。 她是蚌族的罪人,最后她会谢罪—— 但现在,她必须去杀天欢! 看过了正在疗伤的冥夜,天欢心情舒畅地回到了瑶池。 那个该死的蚌王死了,没了依靠又偷了舍利子的蚌妖再也不会来烦他们,冥夜伤势好转,很快也会醒过来。 上清仙域都在期待他们的大婚。 天欢随手取出定水印,想着,这东西也没什么用,要不然待会儿就把它放到火阳鼎里炼化算了。 这时候,有婢女来报,说那个蚌妖桑酒求见圣女请罪。 有点意思。 天欢把玩着定水印,想着,她好心放蚌妖一马,蚌妖偏偏要来送死。 “让她进来。”天欢笑着说。 黎苏苏沉默地走进了天欢宫殿。 她低着头不敢看天欢。因为,她恨透了天欢,她害怕自己看天欢一眼,就会泄露杀机。 没想到天欢却笑了,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桑酒面前,开口说道—— “呀,你入魔了啊?” 那声音轻轻柔柔,带着一点点讶异和十足的嘲弄。 黎苏苏猛然地抬起头,抬手攻向她:“不入魔怎么杀得掉你!” “杀我?” 天欢从容退去。 仙兵和婢女慌乱地冲上来。 想到了什么好玩的,天欢刻意抛了抛手中的定水印。 “都去死!”黎苏苏击退仙兵,目眦尽裂,“原来是你取走了定水印!” 定水印虽然失去了神芯,但是本体还是神器。如果定水印还在,桑酒也不必现在就入魔。 “这可是你们蚌妖自己亲手奉上来的呢。” 此话一出,天欢满意地看到桑酒身上的魔气又重了几分。 黎苏苏拼死杀着护在天欢身前的仙兵,身上的伤痕和血迹也越来越多。 一个刚刚入魔的小蚌妖哪有这么大威风,天欢冷笑了一声,看来她还藏了什么机缘呢。 “天欢!我要杀了你!”黎苏苏浴血,她想要抢夺定水印。 她可以用定水印给天欢一击。 天欢本想当着她的面炼化定水印再刺激她一下,可余光看到冥夜匆匆赶来,天欢改了主意。 “啊——!” 定水印被夺,黎苏苏驾驭神器给与天欢狠厉的一击! 天欢滚落到冥夜脚下,吐出了一口血。 “天欢!”冥夜心中一痛,他看着天欢胸前破开了一个大洞,泊泊地流着血。 “冥夜哥哥!”天欢被他抱着,呜呜地哭,“我的灵髓……肯定被伤到了!”说完便苍白着脸昏死过去。 定水印漂浮在空中,桑酒盘腿坐着,那脸上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冥夜大惊。 他没想到桑酒入魔了,还杀到上清仙域伤了天欢。 “拿下。” 冥夜收走定水印,命令仙兵捉拿桑酒。 黎苏苏被打入了上清的地牢。 想起天欢被自己杀了的样子,黎苏苏心中十分畅快。 冥夜多着急啊,他来得多快啊。可惜,天欢已经死了,他再心痛也没有用。 虽然定水印被强行开启,用一次就彻底废了,虽然族人的本命珍珠也被她消耗殆尽,但是,她杀了天欢,那就是值得的。 想起天欢最后的那样子,黎苏苏想着,原来圣女也会害怕死亡啊。 天欢养了几日伤,听说桑酒还只是被关押在地牢里,没有处置,她怒不可遏。 为了让冥夜相信自己身受重伤,天欢都偷偷把自己的灵髓抽出了来,冥夜怎么还不杀了那个女人! 婢女回来告诉她,真君去了地牢,真君对桑酒说,她只是邪魔入体,被控了才会伤了天欢,道个歉就没事了。 天欢气得牙痒痒,对婢女说:“去告诉冥夜,我在哭!我哭得很伤心!!!” 冥夜如此优柔寡断,将他们往日的情分置于何处! 天欢想着,她再给冥夜一次机会。如果冥夜再敢向着那个蚌妖,她就夺了冥夜的位置,将他囚禁起来。 她也能做战神,她也能杀了那蚌妖,为什么要等着冥夜去做? 没过多久,冥夜就来了。 天欢拉着冥夜的袖子哭泣:“冥夜,我好疼,我好疼啊!!!” 冥夜看她疼痛,心中也十分难受,他抱着天欢,听到她带着恨意说道:“我定要让那蚌妖魂飞魄散!” “不行。”冥夜说道。 此事到了今日,都是冥夜的错,天欢手中不能再多因果。 天欢咬着牙说道:“为什么不行?!那老蚌妖逼你娶亲,这个小蚌妖卷走舍利子,现在还敢伤我灵髓!” “她已入了魔,本就是该诛杀的魔物!”天欢狠狠地瞪着冥夜,“如何……杀不得!” 冥夜想起他查看过的情况,说道:“她入魔不深,还可返回正途。” “那一日,桑酒救了我们,又因为定水印的神芯,我才能活下来,我们承了桑酒的恩德,不能教她魂飞魄散。” 蚌王、其他蚌族就罢了,天欢绝不能杀桑酒。 天欢压下了气愤,说道:“那怎么办?” “为桑酒洗去魔气后,送她转生,让她忘却前尘,再拾仙缘。”冥夜早已经想好。 不只桑酒,漠河一众无辜受难的蚌族族人也需要送他们转生。 天欢低下头,佯装答应。 可就在这时候,又有人进来回禀:“真君,地牢中的蚌精被一只狼妖救走了!” 天欢看到冥夜脸色变了。 冥夜匆匆离开后,天欢取出灵髓重新融入体内,她冷笑了一声。 桑酒啊桑酒,冥夜给的生路你不走,偏偏就要撞到我天欢的手里来。 待我瞒着冥夜抓到你,定要让你跟你的亲亲同族一样,成为一锅香喷喷的……花甲汤。 黎苏苏被巨大的狼妖救走。 她听到少雎温柔地说:“累了就睡一觉,我不会让他们杀了你。” 黎苏苏低声说:“我不怕他们杀了我。” 少雎道:“我进入上清瞒不过冥夜,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追上来。但我来此并非毫无胜算,所以你别怕,我定能带你离开。只不过,如今妖魔境况不太好,接下来你跟着我恐怕得受点罪了。” 黎苏苏不怕吃苦,问他:“你为什么要救我?” 少雎回道:“你救了我。”是黎苏苏救下了还是小狼的他,还给他许多灵草让他去寻自己的机缘。 黎苏苏凄凉笑道:“我也救了别人,可他们却害死了父王。” 少雎叹息一声:“桑酒,善良无罪。” 黎苏苏睁着血红的眸子,看着天空喃喃问他:“我现在成魔了吗?” 少雎温柔地笑着说:“你是仙。” 白衣墨发的战神很快追上了两人。 冥夜看着趴在巨狼身上的桑酒,说道:“桑酒,你跟我回去,我不会为难他。” 黎苏苏用魔气熏红的眼瞳看着他,说道:“冥夜仙君,我是个妖精,不是你定的规矩吗?妖精不能去上清。” 冥夜冷静地说:“你已经在上清住了百年,并不是不能去上清。” 黎苏苏心中悲凉,她是在上清住了百年,可那时候她过的是什么日子?被众仙看不起,被他们漠视、欺凌。 冥夜又道:“再说,你不想去上清就不用去。” 正好天欢也不想看到桑酒,可以先让桑酒回竹林。 黎苏苏说道:“可我杀了人,天欢、还有几个叫不出名字的仙子。” 冥夜语气笃定:“他们不会死。” 黎苏苏明白了什么。 只要魂魄不散,冥夜耗费自己的修为就能救回他们。 冥夜是为了桑酒没有业障,冥夜是为了让桑酒重做蚌族的小公主。 黎苏苏呢喃道:“你真是疯了,冥夜。” 突然想到了天欢的魂魄应该也被冥夜保下了,黎苏苏又固执地问道:“我和你回去,你能杀了天欢吗?” 黎苏苏慢慢地说:“碾碎她的魂魄,让她永世不得超生。还有那几个仙子,我听说仙子的rou身化作齑粉,沉入河中,能保证河水百年清澈。冥夜,你能杀几个?” 冥夜惊心。 明白了冥夜不可能为了自己杀天欢,黎苏苏对冥夜说:“放我走吧,冥夜。” “一百年了,就当是我欠你和天欢的,我一个妖怪,不该肖想仙境主人。我们蚌族挟恩图报还愚蠢,明明高攀不起你们,偏往你们身边凑。你看,我如今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来碍你的眼。” 冥夜说道:“不是你的错。” 他想说是自己的错,但是不知为何说不出口。同时,冥夜也不可能跟桑酒说是蚌王的错,桑酒无法接受。 黎苏苏惨然一笑:“最初就是我错了。我不该遇见你,不该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如今漠河水淹,蚌族身死,仙君就当高抬贵手,念在蚌族桑酒当年年少无知,要么放过我,要么杀了我。” 说完,她便对少雎说:“我们走吧。”少雎沉默着,一路送她到不化之巅下面。 勾玉悄悄看一眼萧凛模样的少雎,心想,若真回到了现世,这情况不知道有多尴尬呢。 叶冰裳成了天欢,但天欢喜欢上清之主、如今实力最强悍的冥夜; 萧凛没有记忆,便成了狼妖,照顾了苏苏三年。他虽性子温和,可那对苏苏的一腔喜爱,连不化之巅的小妖们都看得出来。 勾玉就说,般若浮生不能乱进,这下好了吧,这几个人出去,这段记忆或许会成为所有人的黑历史。 冥夜目送他们远去,心中带着对桑酒的担忧。 桑酒已经入魔,即便她想要好好生活,也晚了。因为蚌族被天欢所杀是她的心结,一切因她而起是她的心魔,这些事不解开,桑酒只会一日比一日入魔更深。 但冥夜不能让天欢死去,无论是谁杀了天欢都不行。 发现天欢在偷偷查桑酒的踪迹时,冥夜震怒。 “你该好好疗伤,为何还要做这种事!” 天欢咬唇不语。 冥夜额间神纹若隐若现,他放轻了声音劝她:“如今,你已经是天灵根,灵髓也养回来了许多,大道通达,何必让她成为你放不下的心结。难道,你不想跟我一起成神吗?” 一起成神,这对天欢来说,是最大的诱惑。 她答应了。 时机到了,冥夜若有所感。 他开辟了洞府,沉浸在修炼中,偶尔放出纸鹤查探桑酒和天欢的消息。 但他不知道天欢掐住了他放出去的纸鹤。 “那个蚌妖关冥夜什么事!谁敢阻冥夜成神!” 天欢冷哼一声,对纸鹤说道:“告诉他,桑酒过得很好。” “桑酒身上的魔气少了。” “和那个狼妖一起,他们可快乐了。” “他们找到了好多新生石。” 冥夜放心了许多,但是他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明明自己功德加身,按理早该飞升渡劫,但现在不断地跌落修为,连神纹日益黯淡。 冥夜不仅等不来劫雷,原型也在退化。 太奇怪了。 或许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冥夜不能化龙。 冥夜出关,拦下了入魔发疯的桑酒。 “我再也不会爱冥夜了!” “是我不好,该死的人是我,是我瞎了眼,我害了整个蚌族!” 她用匕首狠狠地插入了冥夜的肩膀,冥夜看着她,觉得十分棘手。 “不是你的错。”他让那一道微不足道的伤口消失,伸手点在桑酒额间,“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不能化龙最大的可能就是蚌族和桑酒的因果,那么,一手杀了蚌族的天欢因此受到的天道磨难只会比他更多。 冥夜不能让天欢失去大道,也不能让桑酒入魔死去。 黎苏苏朦胧的眼睛,逐渐变得清明,看到冥夜时候,她眼中翻滚的是更加刻骨的恨意。 她拍开冥夜的手,声音又轻又冷:“是你啊。” 冥夜劝道:“即便入魔,也并非到了绝路。只要道心坚定,依旧可以走正途。” 黎苏苏闻言大笑。 “道心?道心!你竟然同我谈道心。”她推开他,笑着笑着,眼里便涌出泪来,“我百年前的道心是你,可你不爱我,嫌我卑贱。我后来放弃你了,我的道心是蚌族的未来,可蚌族没了,我的父王死了。” “道心万千,但没有谁的道心会是别人。”冥夜皱眉。 若是将道心寄托在别人身上,等待他的只有大道破碎,因为他无法经历考验,也无法证道。 桑酒将冥夜视为道心,得则欢欣、失则退避,实际上只是囿于个人情爱。冥夜只是桑酒的执念,并不是她的道心。 桑酒说她后来又将蚌族的未来视为道心。 但是,族群兴旺衰灭,乃天道有常,非个人努力就能保永世太平。蚌王汲汲营营,想要万年的太平,却因此更快地招致灭亡,他的行为与凡尘中人为保家族兴旺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区别。 桑酒若是以此道心,也不过是一场虚幻泡影。 冥夜又想起,漠河地下已经没有了蚌族的本命珍珠,它们都被桑酒强行用了,再无转世可能。 “你竟是我真心之言都不信!”她吃吃笑道:“我被上清的仙叫了百年妖精,如今我终于堕魔,你竟然同我谈道心。”说完,便离开了。 冥夜知道她从未修过道,现在又入魔了,自己再怎么解释,她也不会明白。 忘记前尘、重新来过是冥夜现在能给她找到的最好的路,可是桑酒不愿意接受。 于是,冥夜又回到上清仙域翻找古籍。 他注定不能化龙,但是天欢还需要成大道,桑酒也还需要一个机会。 如此,即便他陨落,天欢会成神,她可以继续守护上清仙域。而桑酒也可以重新做自己,不再为前尘所苦。 但事实总是不会如冥夜所愿。 桑酒成了臭名昭著的女魔头,她杀人、杀妖以修炼,还杀了几个上清的仙,生生吞吃了他们的灵魂。 天欢知道了桑酒的事情,整日跃跃欲试,喊打喊杀,要去剿灭女魔头。 冥夜无奈,只能日日守着她。 直到那一日,桑酒闯进了上清仙域,与天欢打斗在一起。 “天欢!”冥夜飞升上前。 天欢勒住桑酒的脖子,又祭出火阳鼎,准备把桑酒彻底地烧了。 但是冥夜才听说了,桑酒得到了绿色的倾世花,天欢对上她只有死路一条。 冥夜抱住了天欢,火阳鼎滚落在地上。 “火阳鼎!”桑酒这才知道自己遍寻不见的火阳鼎在天欢手上。 “你居然连火阳鼎都给她找了!”桑酒自然认为是冥夜给天欢找的。 冥夜摇头:“不是。” 桑酒猖狂地笑道:“不管是不是,现在它都属于我了!”她吞噬了许多破碎的神器,吃下了倾世花,多次承受劫雷,当然可以cao纵火阳鼎。 天欢冷哼一声:“真是痴心妄想!” 她推开冥夜站起身来,手中的锦雾绫无风自动。 冥夜心神震动,天欢和桑酒真的就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就在他想要阻止她们俩,却突然感受到了什么。 是时候了。 冥夜放弃阻拦,盘腿坐下。 他看到天欢被桑酒扔进火阳鼎中,心中一阵闷痛,但是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他又强忍着闭上眼睛入定。 桑酒站起来,抱着火阳鼎,摇摇晃晃地朝冥夜走来。 天欢会被火阳鼎里炼化七七四十九天,而桑酒现在要去杀了冥夜。 少雎冲了上来,阻止她:“桑酒,停下吧!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这般下去会被天雷劈死,永远不能转世!” 桑酒挥开他,她魔纹妖异,几乎一度控制不住自己杀了少雎。 上空突然劫雷滚滚。 少雎一惊,他下意识以为是要劈桑酒的天雷,没想到那紫雷只在冥夜的头上萦绕盘旋。 竟然是冥夜要成神的劫雷! 三界震惊,上清仙域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劫雷。 冥夜神君要渡劫了! 只要渡劫成功,冥夜就可以杀了桑酒! “仙君,不,神君,杀了这个魔女!” “对,她不得好死,杀了她!” 冥夜看着眼前的桑酒,心中一片平静。 他不会杀了她,他只会趁着要借劫雷偷龙转凤,将自己将成的神髓换给她。 从此以后,桑酒功德加身,冥夜来承受所有的罪孽。 劫雷落下时,三界灰暗无光,只有那一处亮着。 他们看见,冥夜仙君紧紧抱着魔女, 劫雷一道道劈下,黎苏苏被冥夜保护得十分严密,她泪水终于涌了出来,哭道:“我不爱你了,早就不爱你了。” 冥夜笑了笑:“那就好。” “不受情爱所苦,日后你做仙也好,成神也罢,都会是顺畅的大道。” “桑酒,以后要悟出自己的道心。” “不要将渺茫的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黎苏苏睁大了眼睛。 她已经没有以后了…… 桑酒的蚌壳被弱水溶解,后来她又杀了那么多人。她早就支离破碎,只是靠着绿色倾世花,才撑到了现在。 也仅仅只够走到这里罢了。 桑酒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消散,她神色并不痛苦,手伸向虚空,轻轻笑开,真诚而快乐地说:“父王,你来接我了。” 蚌壳碎落。 冥夜蹙眉地看着这一切,明明他没有让桑酒沾到一点劫雷,桑酒怎么会消失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眼泪从冥夜的眼眶中滑落。 叶冰裳猛然醒来。 勾玉凝聚在苏苏手腕上,眼看着苏苏要脱离般若浮生,勾玉反应过来,大声说:“快,小主人,般若浮生要结束了!” 黎苏苏必须做点什么,因为这可以决定若干年后漠河下的蛟到底是正是邪。 黎苏苏终于不受桑酒的情绪控制,她深吸一口气,眼疾手快从消散的桑酒脖子上,拽下那颗白色珍珠,扔到蚌壳的碎片中。 碎片里,滚出一颗白色珍珠。 勾玉看着天翻地覆的般若浮生,连忙说:“我们快走。” 走之前,勾玉回头,看见泪流满面的冥夜突然说:“怎么会消失了?” 它明白是澹台烬的意识醒来了。 勾玉随着黎苏苏离开般若浮生梦境。 叶冰裳还没能回过神来,她看到脏兮兮的“自己”从一旁的火阳鼎里爬了出来。 “……天欢?” “天欢”一脸不高兴:“你为什么拦着我,为什么不让我打那个女人!”火阳鼎根本烧不了“她”,只是有什么东西不让“她”出来。 叶冰裳下意识解释道:“若她因你而死,你难成大道。而且,她有神器,我也怕你出事。” “天欢”满意了,扑上来亲了”他“一口。 叶冰裳失去意识,从“冥夜”的身体脱离出来。 “……所以,是我的错?” 叶冰裳睁开眼睛,她终于变回了自己。 现在,在她面前的是一条鳞片色泽都暗淡下来的蛟龙。 它盘了起来,爪子里抓着一个破碎的河蚌,蚌壳由息壤沾了起来。 在那场劫雷后的事情,冥夜经历了不知道多少遍。 冥夜远不如叶冰裳敏锐,所以桑酒的感情、她的艰难处境以及她为他做的事情、付出的爱,都是失去桑酒后,冥夜才了解到。 后悔、痛苦、无法解脱,他只能将一切的错误都归咎于天欢。 当然,冥夜也有错,他爱得太晚了。 可如果不是天欢非要伤害蚌族和桑酒,他和桑酒也不会走那种地步。 或许慢慢地,他就会发现桑酒的爱、接受桑酒,就像在竹林他不知道那是桑酒却已经动心了一样。 冥夜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直到叶冰裳代替他一路走来,他才发现,是他错了。 蚌王有错,天欢有错,可是错得最彻底的,是他冥夜。 蛟龙握紧了黎苏苏扔下来的珠子,里面是桑酒仰头看着当年的冥夜征战四方的场景。 冥夜想起,那时候正是天欢陪在他的身边,和他一道杀敌。 可最后,他失去了桑酒,也失去了那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 冥夜践踏了两颗真心。 叶冰裳没有说话,她做了这么多年冥夜,她能体会到冥夜现在的心情。 但是她现在已经做回了叶冰裳。 她只是个凡人,叶冰裳现在更害怕冥夜杀了她。 “谢谢你。” 终于,冥夜对她说,“叶冰裳。” “我最初的道心是守护。可从受胁迫答应娶桑酒开始,它就已经半道易辙,而我却一直没有发现。” 叶冰裳明白。 守护不是简单地将他人纳入羽翼就够了。 冥夜在两个女子间前后摇摆,不断地在桑酒面前维护天欢,或者在天欢面前护着桑酒。他自以为自己能够将两人都守护下来,可他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对桑酒和天欢来说,都只是杀人诛心,只会让天欢或者桑酒更憎恨彼此,至于不死不休。 “澹台烬说得没错,是我在自欺欺人。” 叶冰裳忍不住咬住了唇。 冥夜为什么提到了澹台烬? 他在这里吗? 冥夜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它松开了爪子里的蚌壳和珍珠,让它们沉入漠河河床之中。放桑酒长眠,而蚌壳里的仙器舍利子,足以保漠河水清风平、一如当初。 它低头向叶冰裳叩首:“主人。” 从蛟龙身上迸发出丝丝金光,然后汇集于叶冰裳的身上。 什么?! 叶冰裳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她退后半步。 灵兽认主,契约已成。 蛟龙从此不再是上清仙域的战神冥夜,而只是一个凡人的灵兽。 “为什么……”叶冰裳感受那沉重而guntang的契约,“我……只是一个凡人……” 如果蛟龙要认主,无论澹台烬、萧凛、虞卿、季师叔、甚至……突然变厉害了的叶夕雾都比她更合适。 蛟龙道:“冥夜知错,但已无法弥补她二人。如今前尘执念已去,冥夜心底仍有一丝守护苍生的渴望。” “在你成为冥夜的时候,我能体会到你的一切想法和情感。若不是冥夜的记忆已成定局,你必能改变桑酒和天欢的结局。” “苍生苦楚,你皆能知晓体会,此为大善;无论处于何种境地,你皆可坚定不移,是为有心念。” “有心念者能自度,能自度者方能度人。” “凡人又如何,曾经我也不过是一条小黑蛇。” 叶冰裳心里很乱,她摇了摇头说道:“我并没有你说得那么好,我能做的事情很少……”她这么多年做的善事,也不过就是一两件扶贫救弱的小事罢了。 “勿以善小而不为。” 蛟龙说道:“千里之行,本就始于足下,而百川汇海,也是起于滴石。” “慈悲心长,至于事圆理通,明心见性,最终觉性圆满。" “以本心本性彻志之勃、解心之谬、去德之累、达道之塞,这就是我能看到的、属于你的道。” “众生皆苦,愿能度之。” 最终,蛟龙身躯消散,融入护心鳞的光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