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下令吧(蛋:发情放置)
海鸣悬浮在王都的上空,她的魔力第三次扫过城市,但和前两次一样很快就停了下来。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在干涉她,不是强力的正面对抗,而是讨巧一般将成百上千细枝末节的信息塞进了她的脑子里。这样根本没办法好好寻找某个人——她现在完全理解了藏木于林的意义。 她曾经问过教皇,关于王国信奉的神明,那是一位比自然之神更加古老的存在,象征着世界第一道光芒的太阳神,但祂并不像教皇一般存在于世。 祂存在于王国贵族的血脉之中,因此皇族拥有绝对的血脉压制,他们的贵族阶级极为森严,同时又拥有其他国家无法复刻的忠诚。 他们信奉的太阳神不仅仅是象征着“太阳”,更像是“精神”和“信仰”本身,在骑士的心中祂是最为忠诚的强者,在学者眼中祂是全知全能的智者,祂从未存在于世,又从未抛弃祂的子民。 非要集中下来和这种力量纠缠……也不是不行,但那样会花费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搜寻,利夫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她并不清楚。 不得已之下,她只能选择更为传统的信息搜集方法。 城堡的正门大开着,络绎不绝的贵族车辆往来于其中。街道上洋溢着热烈的气氛,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挂上了红色的气球,飞舞的飘带,或者其他红色的饰品,这在信奉太阳的国家里,这是最高的祝福。 这是他们的殿下,王国的第一王子赫里斯19岁生日。 海鸣降落在皇宫花园的一角,虽然还不清楚露娜背后的人究竟是那个阶级的,但在贵族聚齐的生日宴会,应该能收集到有用的信息。 边城的露娜,对她的到来毫不意外,她非常肯定利夫说了不少关于自己的事情,以防万一,还是换个形象比较安全。 一边走着,少女的体表就被一道蓝色的光芒包围,随光芒一起散去的是魔女的容颜,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曾经以极为悲伤地方式了解了一位贵族小姐,而现在再借助一下她的力量,也未尝不可。 狮子的耳朵出现在法顶,长发半挽,插上几只珍珠发卡作为点缀。棕色为主色调的礼服并不起眼,却很好地衬托了方才成年的少女那曼妙的曲线。她的步子失了平时的随性与倦怠,双肩打开,单手牵起裙摆,优雅而低调地步入宴会主厅。 王国和帝国在停战后,贵族之间的关系也不再像过去那么紧张,两国的执政者都在推进交流,过去的纷争与战火的代价都被粉饰的笑意所隐藏。 她靠向淑女更多的甜品长桌,随便挑了一块rou桂苹果蛋糕放进盘子里,立在柱子后面的阴影里,听另外几位小姐的攀谈。 “……赫里斯殿下分明才执政一年的时间,他的政绩可以说是老国王陛下一生都无法比拟的。你们都知道我哥哥是农业部的吧,陛下一上台就破格提了几个男爵次子上高位,过去我们还瞧不起人家出身偏远,没想到他们都是农业方面的大学者……” 农业改革? 她控制自己的目光凝在舞池内一位极为夺目的公爵千金身上,她正与未婚夫伴着轻快的乐曲翩翩起舞,周围火热的目光,更衬得她一身珠宝耀眼地闪烁。 而思绪完全在旁边的攀谈上,就算是自然之神也需要和魔女合谋来考虑粮食增产和农业结构调整,这位人王居然在一年内颁布了不少激进的条款。不仅涉及农业、税务,还有对教育的支持,对城市清洁的建设和对魔法师的鼓励条款等。 王国的贵族乃是支撑全国各个行业的精英,更有严格的尊卑观念,可他似乎推陈出新地任用了不少贵族旁支和并非嫡子的专业人才。尽管激进,但也没有完全损害贵族的利益,周旋在两派声音中维持了微妙的平衡。 海鸣想起教皇曾对她说过的话。 【“在这风云变幻的局势中,作为大陆最强大的人类国家之一,王国的君主,可不能只是个‘还不错’的人。”】 要不要和他接触一下,像教国那样自上而下地建立关系网,是不是能对调查利夫的事情更容易一点? 这么想着,她忽然感受到周围的视线在向她的方向汇聚。 有点奇怪,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来者那一头金色的发柔软地落在眉眼间,衬出精致的五官英气十足,那双蓝色的眸子比天空更加澄澈,比大海更加温柔,仅仅倒影着她一人的影子。 大概换做任何一位贵族千金都会怦然心动,一见钟情。 赫里斯着一身白色礼服,外翻的领上绣着九道象征着地位的暗金色的纹路,胸口是王国的国宝之一,魔力极为纯净的宝石“海洋之心”,彰显着王国的特产——世界第一的魔力水晶产出量。 他肩上的披风被漂白的耀阳花所固定,海鸣曾经有心屯过这种特殊的魔力植物,因其稀有又蕴含纯粹的阳系魔力近乎是有价无市,可以广泛运用到炼金术中。尽管她没有刻意搜寻过,王子肩上的这朵也是她见过的最大的耀阳花标本了。 只是靠着并不追求奢华至极的着装就彰显了王国的财力,偏生又和这位英俊的殿下极为相称。 她有点可惜还没吃完的rou桂苹果蛋糕,但也只是将它放在一边一提裙摆,向他行了个标准的贵族礼仪。 “见过殿下,祝贺您生辰。” 她的眼中闪过的遗憾,是因为那块苹果蛋糕? 赫里斯觉得好笑,面上却维持着足以叫身边的贵族千金们腿软的谦逊微笑,向她伸出手来。 “小姐可愿意与我共舞一曲,作为我的生日礼物呢?” 那一曲的时间并不长,海鸣算着大约两分钟后她就在曲调的尾声中“依依不舍”地放开了王子的肩膀,最后一个动作他们本应后退一步相互行礼,赫里斯却没有放开她的手,洁白的手套引着她纤细的手指,落下一个温柔的吻手礼。 “莉莉安娜小姐,感谢您的祝福,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她提起裙摆回应他礼貌的客套,保持着同他一般温柔又礼貌的笑容,只接触这两分钟她就能理解,面前的年轻人拥有和她一样近乎恐怖的自我掌控能力,习惯性地将情绪和真实的想法全都藏在光鲜的外表下。 不好办呀。 接着她便退回了宴会的角落,哪怕是周遭的小姐艳羡的目光有些刺人,但也没有人认出她这位“异国的千金”,不知底细,不好得罪,便也没有人来打扰她继续游走和听墙角。 同她想的差不多,不仅是贵族千金对他赞誉有加,其他王公贵族也无一不佩服其手段,大多数与其都是交好的状态。她还探听了一些王国的小八卦,将可以收集的现状整理了一下。 与海鸣的从容不同,赫里斯一曲舞毕,转头就出了宴会厅,退到了休息室中。他的辅佐官克洛早已恭候多时,却没想到主子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早就没了刚才从容优雅的模样。 克洛赶紧将赫里斯扶到软椅上躺下,倒了温水将药片用手帕包好,送到他嘴边。吞了药,又缓了好一会儿,他的殿下面上才恢复了些许血色。 “殿下,那究竟是……” “呵呵,帝国的狮子王家族,小女儿莉莉安娜。” 克洛作为一国王子的辅佐官,从小就跟在赫里斯身边,他最为清楚赫里斯的特殊之处。他的这位主子能清晰地记住王国内每一位贵族的姓名、家族和事迹,能认出未曾谋面的商业精英和落魄学者,也能认得出其他国家的贵族和能人。 但认出一位帝国的名媛,不应当让他如此惊慌,甚至暗示自己改变后面的行程。 “那位莉莉安娜小姐,大半年前就已经下葬了。” “那是?冒牌货吗?” “不,她和资料上的那位小姐一模一样,身高、体型、发色、耳朵的形状……想要模仿的这么相像,得是大师级别的演员了。只是冒牌货便无所谓,但她刚才盯着斯罗尔特家的女儿看了五分钟。” “是冲着那位小姐来的?” “不,她接受了我的邀舞,同一首曲子和那位公爵千金跳的丝毫不差……甚至连某些小错误:为了展示华丽刻意地卡拍和动作幅度的调整都模仿了——她是第一次跳这舞,只凭第一印象就完成了复刻。” 克洛惊讶地睁大了眼,他明白了赫里斯暗示的是什么,赶紧起身退出房间,去寻骑士团下达指令。 “‘海’之魔女。” 赫里斯咀嚼着这个名号,又深吸了一口气,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但从走出房间的那一刻起,他还是周遭护卫和臣民们眼中完美无缺的王子。 利夫被特制的魔力链束缚在靠椅上,他的四肢被紧锁,项圈后面穿了一根魔力链,将他按在靠背上低不下头。 这是件挺可笑的事情,自从见面后他同赫里斯“友好攀谈”了一番,他的锋芒在对方暗示了白和罗贝卡在“为我效力”之后被迫收敛,然后他就过了几天被软禁的日子。 衣食住都没有为难他,只是在房间内会给他栓一根魔力链子。但全王国都知道,他们的赫淮斯托斯将军是破魔战士,如果不是被弟弟meimei的事威胁,他绝不会选择安分地待在房间里。 赫里斯也很清楚这点手段关不住他。 新王,你到底在想什么? 之后王子没有再来见他,只是让辅佐官引他去祭拜了一次老国王,再见旧主已是天人两隔,他又陷入看不清的旋涡,寻不到方向。 辅佐官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身边观察他的反应,却只见他平静地换了祭品,静默地沉浸在哀思中。 而赫里斯听到这话,却只觉得惆怅。 “……他心里确实,已经换了一位主子。” 利夫记得今天是赫里斯十九岁生日,他上面应该还有几位先王的弟弟,却无人对他涉政有反对的声音。尽管只离开了一年的时间,王国的局势已经风云变幻,叫他不好琢磨了。 难得那位小王子愿意再来见他一次,无论如何,他都得搞清楚这一切的根源。 “您看起来很清醒,将军,药的效果不错。” 他偏了偏头,看向推门进来的队伍,除了赫里斯之外,三位面向陌生的宫廷法师。艾利沃尔身着一身军礼服,腰间配着的却并不是装饰剑,而是那柄和他被融毁的大剑所处同炉的黑色长剑,他立正在赫里斯身后,目光平静。 同为将军的两人,却只能对立而视。 “托您的福,落魄得很。” 他讥讽地笑,赫里斯却不为所动。 “我跟白说过您回来了,兴许他会来见您。” 兴许不会。 利夫心里非常清楚,除非是白和罗贝卡被带到他面前,否则这位老谋深算的年轻人朝他说什么,都不过是以亲情为理由的威胁。 “我倒是想知道,殿下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能逼得举国上下从公爵到边城领主,从旧奴才到我的部下都为您所用呢。” 赫里斯抬手拦住了刚欲出声训斥他的一位魔法师,他的眸像是平静的、阴沉的海洋,将兽人的怒火尽数熄灭了。 “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理由,将军,如果您真的想知道……” 那三位宫廷法师站到了他的身后,他这才发现脚下亮起的法阵,那魔力构成的链条顺着手臂刺入了神经,破魔的力量被直接刺入脊椎的剧痛遏制,他瞪大了眼怒吼一声,扛着那近乎将他撕裂的痛苦扑向前,却被未出鞘的长剑一击敲打在腰间,呕出腥血、跪了下去。 蜂拥而入神经的是陌生的记忆,是被篡改的感官,他的心像是被冰冷的洋流裹挟。 他站在寒冬的海滩上,那刀子一般的海风像是要将他割裂,他恐惧、却更觉得悲伤,他想要朝着那冷漠的、吞没一切的大海怒吼,想要宣泄失去一切的情绪痛哭,可他只能站在陌生的星空下静默。 还给我,把她……把她还给我。 可连这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赫里斯看着被人扶起的利夫,他像一滩烂泥被重新锁在软椅上,烙印在王国血脉中的,那位太阳神的权能,被他所资助的魔塔进一步开发。 “信仰”“精神”其存在的方式繁杂却又简单,将一段陌生的记忆剥离,将一段近乎扭曲的执着放进他人的心中。 这就是答案,他快速构建起这脆弱又坚固的城防的答案。 等待的时间大约一个小时,期间克洛领着另一个青年进来,他们就在这个房间内讨论了一会儿最近的政事,处理了一些棘手的麻烦事。 克洛汇报骑士团对海之魔女的监视情况的时候,那个年轻人听的极为认真,他时不时看一眼昏迷中的利夫。兽人的眉头紧皱,像是被施加了什么超出承受范围的痛苦,他时不时哆嗦着呻吟挣扎,但因为失去意识,这挣扎也不过是徒劳。 直到他陷入溺水一般的挣扎,身边的宫廷法师又一次筑起法阵,并向赫里斯汇报。 “他要醒过来了。” 于是他在那冰冷的汪洋徘徊许久,直到天空的星辰落下,化为了东方的骄阳升起。 他只能感觉到连心脏都被刨出胸口般痛苦,为了结束这痛苦他不得不朝着魔法阵的光芒向前去。 我可以吗? 可以成为这道光芒的一部分? 可以去结束这种漫长的痛苦吗? 他得到了“认可”。 他睁开了双眸。 周围的人在说什么,他听不清楚,房间的门扉在关闭,有白色的、带着黑色斑纹的尾巴转瞬即逝。 那是…… “将军,出乎意料,您是我们见过的醒来最快,状态最平静的人了。” 他感觉到束缚四肢的魔力链已经被撤去,艾利沃尔行了一礼,带着魔法师们离开了房间,似乎都认定了他已经不再具有威胁。 只剩下赫里斯一个人坐在他的对面,再对上那双蓝色的眸子,他无端觉得,那双眸子和某个人的眼睛……颜色是那么的相似。 “……需要我做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从梦魇中逃离,气息不稳地喘息着。 “下令吧。”